56、第 56 章
有那么瞬间, 孔缉远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里仍旧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实在是太清楚了,他刚刚回到卧室的时候痛得几近昏厥,什么都看不清楚还带翻了凳子, 现在正孤零零地倒在地板上;被单和枕头上也全是汗水, 泅出一大块湿润的痕迹。
但是怎么可能?!
他难道不是已经在抽离这个世界了吗!
孔缉远的脑子里面各种念头疯狂乱涌, 在原地坐了半晌以后,迅速地拿起手机拨闻越的电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听。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又蓦地开房门, 走廊和楼道的风哗啦啦地就灌了进来, 瞬间就将他身上的汗吹得一阵发凉。
楼下,孔扬灵好似在和郁温雅话, 声音轻轻的, 但是却抑制不住快乐的笑声,隐隐约约地飘进他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孔缉远闭眼, 缓缓地吸了口气。
他重新将房间门关上,走到浴室里面好好地洗了个澡, 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随后又给舒夜阑电话, 才知道闻越今天突然有点发烧,现在还在房间里面睡着。
发烧……孔缉远捏紧了手机。
他压抑着自己剧烈狂跳的心脏,起身出门, 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闻家。
此时闻越已经醒了,好似也才刚刚洗了澡出来,头发湿润, 但是面色难得地带了几分疲惫与病气。孔缉远倏地推门而入时,他便定在原地,轻轻地掀起眼睫。
四周好似短暂地寂静。
孔缉远积压的情绪瞬间如同泄洪般喷薄而出,蓦的冲过去抱住了闻越。闻越被他撞得稍微退了两步,但是很快就将他稳稳地托住,孔缉远就这样立刻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极其炽热且浓烈的吻。
两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骤然杂糅在一起,闻越用力地收紧了他的腰,将他抱到飘窗上坐着。孔缉远本来是最先主动的那个,但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主动权的掌控,被吻得意乱情迷,止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可随后又被骤然淹没在急促而滚烫地温度中。
等到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孔缉远的意识竟是有些短暂的凌乱,他的衣襟不知道何时被扯开,发丝凌乱,就这么片刻的时间,精致的锁骨与白皙修长的脖颈就已经落满了斑驳的红痕。
闻越轻微地喘了口气,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嗯?”
慢慢地,孔缉远的意识终于清明起来。
他将自己的掌心覆盖在闻越的手背,深深吸了口气才道:“闻越,如果我这次走不掉的话,那我就再也不走了。”
闻越倏地顿住。
他的眼底漆黑,在霎时间却仿佛有剧烈的风暴狂涌。他不知道为什么孔缉远会突然出这样的话来,浑身却是蓦地绷紧。
孔缉远半点都没有开玩笑。
就在前两周,他还在跟闻越平静地告别,那个时候两人并肩走在河边,他什么都没有,甚至唇边还挂着点浅淡的笑意,但是心里却是有些自己都不清楚地、满溢着酸涩的感觉,他以为这只是因为喜欢,喜欢在面临离别的时候,总是会难过的。
可唯独真正离开的刹那,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再见到闻越了,意识与神经的剧烈痛楚伴随着撕裂感扑涌而来,就算是在他冲破魔障捕获到那道光亮得瞬间,却都没有能够得到抚慰。
于是在他重新睁眼的刹那,他除了震惊与混乱,第一时间的念头,竟还有些背脊发寒的后怕。
他怕自己真的就这样走了。
于是他就连在话的时候,都不自觉死死地紧攥着闻越的手掌。
不知道多久过去,闻越倾身吻他,孔缉远猛然卷进他更加浓烈滚烫的气息中,就像是轻微的火花在头皮蓦地炸开,他的神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栗,为得到这样的答案而欣喜得血液沸腾!
直到这一吻毕,两人的情绪才算是真正的平息下来。
闻越又将他抱回到沙发上去坐着,问道:“没有走成?”
“嗯。”孔缉远稍微冷静了下,到现在才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道:“很奇怪,明明是应该走的……”
前置条件并没有什么问题,恒野集团崩盘以后故事线跟着崩坏,整个世界应当产生剧烈的变化,所有的恶意瞬息凋零,时间线以及其他所有人的故事都应该重置。
连他自己,也没有例外地产生了那种从世界抽离的感觉。
可现在不单单是他没有走,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闻越都同样留了下来。所以是他们的方法出了问题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地方被遗漏了?
“方法并没有问题,也的确有效果。”闻越将自己的额头与孔缉远的相抵,滚烫地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语气平静,“我烧还没有退。”
孔缉远一愣,倏地明白了过来。
对,倘若真的是他们方法有问题,没有效果得话,自己和闻越也不会出现这种异常的反应了。所以必定是还有什么他们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崩坏的刹那强行将他们留了下来。
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闻越无意识摩挲着他的掌心,片刻后才道:“追根溯源。”
……的确,他们在之前遇到郁温雅那件事情的时候,曾经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弄清楚这个世界做出每个行为时的动机与原由,剖析对方的思维用以反制;要么就是迅速地崩坏故事线,直接摧毁虐文世界了事。
当时他们为求稳妥选择了第二种,而如今,却是被迫回到了第一种选择上去。
“那就把能查的都查一遍吧……”孔缉远想到这里,还不由得默然片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命运弄人还是怎样地好,到最后顿了顿,接着道:“尤其是我。”
其实孔缉远和闻越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不管这个世界对于其他人再怎么使用手段,那也只不过是一种干预的手法而已,最终破局的点肯定还是在他们两人自己的身上,否则如何解释在这个世界里面只有他们两人如此特殊呢?
闻越的过往非常清晰,他正常的出生,正常的成长,直到某一天开始才突然陷入了无限读档的循环里,甚至孔缉远还特地确定过,那一天与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日子并不吻合,并没有办法在这里找到什么规律。
至于孔缉远,要查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在自己到来以前,这个世界的孔缉远到底是过的怎么样的生活?又经历了哪些事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点的时候过来……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更加细致的补充。
“好。”闻越从善如流地应了声。
随后两人简单地聊了一阵,孔缉远摸着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竟是半点没有要消下去的意思,登时微微皱眉,问道:“刚刚吃的药没用吗?要不要吊点滴。”
“吊点滴也没有用。”其实闻越就今天醒来以后就一直有些疲惫,只是他表现出来的状态一直很淡,直到此时才闭眼往后靠了靠,道:“这不是正常状况引起的。”
就像是自己被世界抽离的时候几近于痉挛的痛觉一样,只是自己来得快而急促,而对方来得迟缓但却久久不散。
孔缉远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不由得凑上前去拨开他额头的发丝,低低问道:“那我陪你会话?你刚刚开始发烧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起来,他好像从来就没见过闻越生病。
这人无所畏惧,却也无坚不摧,随时随地都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样子,若非是因为生病,恐怕就连疲态都不容易见到。
就在这时,闻越淡淡睁眼看他。
孔缉远微微顿住,总觉得他好像是要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果不其然,闻越忽的出声,“那时我做了个梦。”
其实他的状态跟孔缉远很像,在每次有特殊情况产生的时候都会有预感。当时他坐在床边,察觉到自己浑身都开始滚烫灼烧的时候,其实意识还很清醒,有搭没搭地叩着桌面,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这次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呢?
是会活下来?还是就此全然消失,就连记忆都不会留下。
那还挺可惜的。
闻越在心里曾经有过无数的计划和准备,全都是针对孔缉远的,但这些所有的准备,在如今都为他的自由让了步。孔缉远想要做什么样的决定,那他就支持什么样的决定,倘若真的再也没有了机会,心底那些所有的黑暗与算计,就让他永远埋在那里。
想到这里,他淡淡地低垂下了眼睫。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在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反倒是做了个梦。
他梦到站在一个长长的甬道的出口处,外面春风吹拂,落花清香,但是甬道内却是无比的漆黑。他并非是从甬道里面出来,而是站在这里等人,他甚至生怕对方来的时候找不到他,一站就是站了许久许久。
久到他几乎都不知道时间,甬道的那头,才好像突然传来了些动静。
随后下个刹那,背后有风狂涌,闻越微微掀起眼帘,蓦地撞见了孔缉远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的确是惊慌失措,在闻越的印象里,孔缉远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的缘故,那个时候的孔缉远更加的纯粹与天真,他就像是正常成长起来的少年,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折磨和蹉跎,也没有变得无比的锋利与冷戾。
倘若没有恶意的世界,想必他就是那副样子。
*
孔缉远从闻家回去的时候,是舒夜阑出来送的。
舒夜阑从来没有看到过闻越生病,才发现他发烧的时候简直吓坏了,跟孔缉远话的时候还有点没有消散的担心和焦虑,问道:“舅舅这几天没睡好吗?怎么会突然发烧?”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忙碌,舒夜阑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跟在闻越的身边,他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不可避免地就多想了点,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以后多去找孔缉远问问情况,谁知就在这时,却发现孔缉远好像并没有怎么听。
孔缉远状态就跟上次看到的时候差不太多,整个人好似什么东西都放下来了般,显得非常地随性,但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些什么,眼睫微垂,显得格外安静。
更确切地来,是在压抑着情绪的剧烈动荡。
就在刚刚听闻越完那番话以后,他倏地就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个梦,他本来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和闻越竟真的还有这么深的关联!
就好像是两人的关系骤然添了些撕扯不开的羁绊,将两人越缠越紧,孔缉远并没有因这种几乎是要将他束缚在内的关联所退败,反而自神经末梢慢慢地升腾起一股子麻意,随后传遍全身……
竟是令他的心脏都剧烈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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