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如故(四)
红润饱满的唇,轻轻阖动着,似诱人采撷的花瓣。
余抒抿了下唇,轻轻咽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些。
可是这根本没用,心跳还是好快。
试试看……
想靠近我的时候就靠近我。
你可以随时停。
这些话环绕在她耳边,在考验她的意志力。
她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的声音,也无法抗拒这诱惑。而且,她……她本来就喜欢程倾,也确实想亲她。
余抒再次抿了下唇,抬起头看了看程倾的目光,从中读到纵容的鼓励,目光再次下落到她的唇上,才慢慢地,靠了过去。
她的唇轻轻触上了程倾的唇。
这是,余抒第一次主动亲她。
动作清淡而克制,就只是轻轻的触碰。
过了好久,才伸出舌尖,在程倾唇上舔了舔。
“唔……”
传入她耳边是一声淡淡的,很好听的声音。
余抒像得了肯定似的,轻轻抿了下程倾的唇瓣,心跳很快的,沿着她的唇线缓缓描摹。
或许……她还可以再大胆些。
顺应着她的本心,余抒碰到程倾的唇,再往里碰到温软的舌尖。
这个吻陡然变得深切,不再是那种浅尝辄止的吻。
舌尖与舌尖相触,呼吸与呼吸缠绕。
余抒心跳得好快,脸颊也发着烫。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停了,可又有声音告诉她,还要再多一点。
可隔着座位,确实不太方便。
车里的空间不,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甚至没细想就付诸实践……
她半站起来,程倾也被她吓了一下,但很快就懂了她的意图,配合得揽过她,让她坐到了腿上。
余抒呼吸不稳,唇贴着她的唇,先斩后奏地问:“可以么。”
程倾没话,回应她的是腰间收紧的双手。
——想靠近的时候,就靠近她。
这个吻比刚才更深。
余抒揽住程倾的颈,含住温软的舌,本能地用力吮了下再松开,全心全意地吻她,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暖甜蜜里。
眼前是她偷偷喜欢很久的人。
那天家里第一次爆发争吵,她得知真相后从家里跑出来,无处可去,到永大也没找到余庭秋,回去路上淋着冷雨,难以自抑地想,她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直到雨幕中有车停下,车窗降下,一把伞递了过来。
那人面容清淡素净,眼底一颗泪痣冷淡而性感,声音也淡淡的,递了伞给她,只了一句:“别淋雨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止住了她所有负面的、幼稚的想法。
后来……再见到她。
她是那么优秀的人,她待她那么好。
可余抒不敢喜欢她,怕再多喜欢她一点,就再也回不了头。
余抒的呼吸都快要烧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忍不住去看程倾的表情。
程倾垂着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阖动着。
清淡面容上也浮现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她也没想到余抒今天会这么主动。
是令她心动的,可爱的女孩。抱在怀里温暖香软,连呼吸都是甘甜的,让人很想再多欺负她一点。
之前在她家的落地窗前,她们也接过吻。但那时更清淡克制些,像雪花簌簌落下……哪里像这次,似花瓣在唇舌之间悄悄绽放。
是女人之间独属的细腻长情,让人悸动不已。
她的手掌渐渐收紧了,但也仅仅是这个动作。
她……她得把主动权交给余抒,这是她承诺的。
这座钢铁森林里,霓虹灯五光十色,立交桥川流不息。
来往纷纷,人世万象如流云般匆匆逝去。
而她与她接吻。
直到不远处又鸣笛声传来,余抒从那种梦幻般的沉浸中缓过来。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坐在程倾腿上,不敢看她般的,将脸颊埋在程倾颈窝;
“还好吗……”程倾在她耳边话,一向清泠干净的嗓音哑哑的,“试了一次,是不是感觉,不糟糕?”
余抒低低地嗯了声。
何止是不糟糕……简直太美妙了。
她的呼吸还是凌乱的,唇上水光闪闪,还没缓过来。
过了会,她像寻求某个确认似的,终于抬起头看程倾。
程倾抬起手,指尖在余抒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
眼波都是热的。
程倾轻声问:“还要再亲一下吗?”
余抒:“可以吗?”
“当然可以……”程倾笑,以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只要你想,你喜欢。”
余抒咬了下唇。
……她确实想。
喜欢她在下雨天夜晚到公交车站接她,喜欢她浅茶色的眼眸凝视她时的笑意,喜欢被她抱坐在腿上。
程倾按住她的后颈,亲了上去。
这次的主动权被她牢牢握在手上。
近乎长驱直入,将余抒唇舌间的每一寸都吮吻干净。直到余抒呼吸也不顺畅,揪着她的衣服,唔唔地叫了两声。
程倾才松开她:“还好吗。”
她的口红也花掉了,一向平和冷淡的脸上也慵懒的,倦怠的,透着一种不出的风情。
余抒忽然想起那次程倾喝多了,第二天忘了亲过她。
程倾:“怎么了?”
余抒:“你那次在车上亲我,喝断片了,第二天就忘了。”
程倾:“有这件事吗?”
余抒又有点生气了,指尖戳了戳她肩膀:“有,当然有。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你……”
“好吧……”程倾笑着捉住她的指尖,“我确实忘了。对不起。”
余抒别过眼:“这还差不多。”
坐在她腿上,好像连生气也硬气不起来了。
等程倾再把车开到明大,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余抒要赶十一点的门禁,匆匆忙忙下了车就往学校跑,快到校门口才回过头,看见程倾站在月色下,等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她忽然悸动,又折返回去。
程倾:“怎么了?”
余抒伸出手,轻轻抱住她。
她不话,程倾也没话,只是一个安静的拥抱。
直到校园大钟的钟声敲响,余抒松开手:“我还有门考试,?近没时间看手机。”
“不扰你。你专心看书。”
程倾笑着点头:“再不走,今晚跟我回家。”
余抒立刻:“我走啦!”
再次走是真的走了,她没再回头,一路回到宿舍。
室友给她开门。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十一点了,快去洗澡了,没热水了。”
“哎不对啊余萝,你脸怎么这么红?”
余抒:“哦。就,出去走了一圈。”
室友:“哈哈哈是恋爱了吧?”
余抒红着脸,默认般的,没再解释。
恋爱……或许她是真的,恋爱了。
?后一门考试忽然提前了两天,让学生一顿兵荒马乱又通宵达旦。
考完试,余抒抱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终于熬过这这漫长的考试周了。”
安可:“可不是吗,我都要秃了。”
余抒看了看时间:“可可,帮我把包带回去呗。”
安可:“你去哪?”
余抒:“哦……永大有个建筑设计展,我过去看看。”
“前天我不在宿舍,她们你恋爱了……”安可接过包,审视着她,“难道还是跟程教授?”
余抒逃不过她,讷讷:“还不算恋爱。”
安可叹气:“完了,你被美色迷晕了。”
余抒:“好啦我先走了!”
她今天真是要去看展,当然了……顺便见一下程倾也挺好的。
程倾不扰她就真的没扰她,除了昨天中午发来消息,问她今天去不去看展。
永大建院是全国排名前三的建筑学院,展厅不仅有本校大牛老师的作品,也有学生自主设计的模型,以及往届校友设计师的作品和其他校友捐赠作品。
余抒拿着本子,一边看一边记录下启发她的灵感。
前厅有人话的声音,她放下笔,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在展品前拍照,一副谈笑风生模样。
有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回过头了句什么,旁人都让开些,余抒看见了程倾,愣了一下。
余抒想起这个西装男人是谁了。
好像是那次,照片里的人。
她收回目光,继续看展。
一路下来,她顺着人流从出口离开。
反正程倾有工作安排,应该也没时间跟她话。
晚上,余抒正在水房刷鞋,接到程倾的电话:“余萝,你今天来了吗?”
“来了……”余抒拧紧水龙头,语气凶凶的,“我现在心情不好,心我骂你。”
程倾:“为什么心情不好?”
余抒又把水龙头开。
以程倾的人品,她从没误会过她脚踏两条船,但是心里还是不太高兴。
程倾:“因为我?”
余抒:“嗯。”
程倾很好脾气地:“不想在电话里,那明天见面。”
余抒没想到她会这么纵容的话:“我就随口一……”
“可我当真了……”程倾笑了下,“好了。明天见。”
她习惯了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哪怕不知道余抒为什么有点生气,但电话里不如当面聊得简单。
……
“姐,你刚在跟余姐姐聊天啊?”
“怎么了……”程倾轻轻推了下眼镜。
程乐:“瞧瞧你这态度,你老婆还是我帮你追的呢!”
程倾:“你要算账?前两天你报了马尔代夫跟团旅游,刷了我的卡。”
程乐一向能屈能伸:“那不能跟您算账。您什么都对。”
程倾:“少贫。刚要什么?”
程乐把手机递给她:“今晚蒋伯伯请我吃了顿饭啊,我按爸爸要求的,发了一条朋友圈谢谢人家。”
程倾:“然后呢?”
今晚的饭局被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迟钝!”程乐嫌弃地很,“余姐姐给我点了个赞,又很快取消了。但我正好看到了!”
程倾:“你是,蒋远?”
程乐点头:“我推测是这样的啦。好了姐,我先出去找同学了。”
门关上,家里安静下来。
程倾在手机上翻程乐的朋友圈,看到那次寿宴,程乐发的一条动态。
她不爱看朋友圈,关闭好久了,也没注意到程乐发了什么,更没想到余抒会看到。
而且,这可能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了。
她是敏感细腻的性格,又一个人难过了吗?
程倾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这些自己不知道的时刻,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永大比明大课程结束得稍晚一些。
程倾原本想把考试排在六月底,但学生普遍反映课程难度太大,请她改到七月。
?后一拖再拖,成了?后一门考试。
尽管这样,也有学生发来邮件,问了许多问题,程倾整理了邮件,在考前开了一门答疑课。
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教室后门有人偷偷溜了进来。
余抒拿书挡着脸,坐在了倒数第二排。
她原本是想来听一听?后一节课的,但路上堵车好久,她没赶上。
讲台上的声音未曾停顿,依旧清泠干净。
临近下课,老规矩,又到了提问环节。
期中以后程倾提了要求,以一排为单位来提问,至于每排内谁来回答,可以自行决定。
今天正好轮到倒数第二排。
余抒莫名被塞了话筒,旁边同学催促她:“快点快点,其他人都回答过了,到你了。”
余抒:“……”
可是她不是选修这门课的啊?
程倾看到她站起来,也有些意外,忍着笑意,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余抒握着话筒,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班级群里又开始聊天。
“这个姐姐有点本事啊,程教授以前提问题,从来不讲第二遍的。”
“她有点眼熟,哦……是不是那个刚开学上课时总被点名那个?”
“没错,是她。她好大的胆子啊,这是翘了这么多次课直接来?后一次?”
“啧啧。她死定了。”
“确实。她死定了。”
程倾:“请你旁边的同学回答。”
余抒直接坐了下来,把话筒递给了别人,没想到随手一递,真递给了一个翘课多次的男生,这位男同学又没答出来问题。
“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课程结束。
余抒往程倾的办公室走,站在门口没进去,隐约听到那个男生挨了训。
等男同学被训完出去,她才去敲门。
程倾低着头在看材料:“请进。”
桌上放着某人之前手抄的课本,她扫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文件,神色不自觉变得柔和。
“先坐。”
“哦。”
程倾拿起杯子,给她倒了杯蜂蜜百香果汁。
余抒怔了一下。
刚刚没回答上问题,她是准备来挨骂了,怎么成了喝果汁的了?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有点像给孩喝的饮料。
想起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她自觉主动地问:“有A4纸吗?”
“有……”程倾随手递给她,“还要什么?”
“「不用了,我有带笔。罚抄哪一章?」
程倾有些意外:“?后两章,你选。”
余抒开课本:“那今天抄?后一章吧。”
程倾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既然是她的规矩,余抒也没想让她破例,该抄的还是得抄。
程倾没想到她当了真,差点被她逗笑了,语气也比平时更轻快些:“昨天校友活动,明大记者团也有人过来。你是很久没跟新闻了?”
余抒正在奋笔疾书,头都不抬:“忙不过来。下学期再看吧。”
程倾也拿出笔记本,一边写字,一边跟她聊天:“昨天有场校友捐赠活动,我有个发也来了,他有点名气,几家媒体报道了一下。”
余抒笔尖一顿:“你发?”
程倾嗯了声:“三十多岁,才回国。”
余抒安静了两秒:“哦。他没结婚吗,才回国。”
“听在相亲了……”程倾笑了下,“我没关注,跟我没关系。”
话里话外,是置身事外的不关心。
余抒立刻住。
她感觉……程倾已经知道昨天的那件事了。
她没再问,跟别人句话她都在意,再下去好像会显得她太气。
程倾:“蒋远的事情,我一向认为与我无关,也从未放在心上,更没想到你会知道。”
“嗯……知道了。”
余抒低下头继续抄写,心情却轻松起来。
程倾看她没话,也没叫她。
笔尖在纸面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音。
余抒把课本的最后一章抄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才递给程倾:“好了,抄完了。”
程倾还低着头,笔尖未停:“等我一会。”
“你在写什么?”余抒好奇,凑过去看,愣住了,“抄课本?你怎么也抄了两遍?”
程倾停下,看着她:“陪你。”
余抒哑然。
陪她?
为什么要陪她。
“余萝……”程倾放下笔,轻轻摸了下她的脸颊,声音比往常更柔和,“如果以前我让你受过很多委屈,那现在也让我来感受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