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二)
交换的一年结束,有了这么一个的插曲,大学时光飞逝。
余抒毕业了。
在继续深造和工作这两条路上,余抒选择了工作。她一向学习认真,但比起课本,她更希望早日走出象牙塔,真正走入社会。
在一轮又一轮的海投、笔试、面试之后,余抒进了一家永州本地的设计研究院,商业项目相对少,跟非营利组织合作的项目占绝大多数。
毕业前两个月,她开始跟进一个城中村危房改造的项目,正好赶在毕业那天拿到实习工资,钱不算多,只是够花。
相对于程倾而言,她选择了更有温度的生活。
毕业典礼那天,为了庆祝余抒毕业,余庭秋订了家湘菜餐厅,就在永大校外。
恰好程乐在填高考志愿,拉着老父亲在永州各所大学转了一圈,也过来一起吃饭。
这算某种意义上的双方家长见面。
余抒有点不好意思,余庭秋却对她笑着了句不用紧张。
她倒了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程远山着话,把想问的、该问的都问了。
隐约有点像谈婚论嫁的意思。
程远山喝了点酒,醉意上头,笑眯眯地问:“余毕业了也好啊,工作也定了,看看要不要定个时间,年底先订个婚,明年就把婚结了吧!”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冷硬,一道平淡,但都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余抒轻轻抿了下唇,没话。
余庭秋沉着脸,看向程倾,目光无声地问:你这老父亲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程倾摇了下头,对父亲:“这件事以后再。”
程远山一愣:“怎么了?”
余庭秋笑了笑,神色缓和了些,给他倒了杯温水:“程叔叔,继续吃饭。”
程远山还要再什么,程乐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爸,帮我夹个鸡翅。”
“你又不是没长手……”老程同志一边嫌弃女儿,一边动手夹了菜,也暂时跳过了刚才的问题。
但饭后等车,程远山又起刚才的事情:“刚刚是怎么了,我不就提了一句,为什么不行?”
程倾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一句:“您着什么急?”
程远山:“爸爸看你这么多年没结婚,问都问不得?”
程倾拦下一辆车,帮他把行李放上去:“我的事不用您管。”
程远山被她的话气到噎住,但也知道是他从跟女儿沟通太少,才让她这么不爱表达。
他重重叹了口气,才转身拉开车门,沉着脸走了。
程倾站在路边,看着这辆车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
不远处传来话声,她回过头:“庭秋,你怎么回去?”
余庭秋喝了点酒:“我,我有人来接,你们先回吧。”
余抒扶着她,不太放心地问:“谁来接?”
“唔……”余庭秋卡了下壳,“你见过的……那孩。”
余抒知道她家里搬进来一个姑娘,朋友托给她照顾,才十七八岁,白皙饱满的脸颊,印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就是不太爱好,被余庭秋调侃是块木头。
“好吧……”余抒看了眼时间,“她要多久才到?”
“她到马路对面了,我上天桥了。”
等余庭秋挥手走了,程倾才发动车子:“回去吧。”
开车回到家,阿白先扑过来撒娇,余抒心不在焉地给猫顺着毛,还在想晚上的事。
程倾接了个工作电话,临时有任务要忙碌,进书房前对余抒:“先去洗澡,别等我。”
余抒嗯了声,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清雅端丽身影,有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起。
等了半个时,书房的门依旧虚掩着,她放下猫,抱着睡衣洗了个澡。
等到十一点,余抒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见客厅里传来关灯的声音。
门推开,穿着银白色丝绸睡衣的女人长发披在肩头,神色冷清,音色却温柔:“怎么还不睡?”
余抒唔了声:“还不困。”
程倾关了吊灯,只留了一盏壁灯,也没躺下,坐在床头看手机的新消息。
是父亲发来的,似乎还在气头上。
一会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又问她是不是非要孤家寡人一辈子。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出几个字,又删掉。
余抒本来是想等她话,没想到程倾捧在手机坐了很久,也没跟她话的意思。
不仅只字没提晚上的事,也没有她跟父亲的冲突。
似乎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也似乎……她只是不想跟她而已。
余抒轻轻舒了一口气,侧过身,背对着程倾。
等程倾终于放下手机,回过头看见余抒背对着她睡的姿态,也难免愣了一下。
她伸出手,在余抒肩膀上轻轻拍了下:“抒?”
余抒没应,反而把脸颊埋进了枕头里。
程倾靠近她问:“怎么了?给我听听。”
“我什么……”过了许久余抒才出声,嗓音涩涩的,“你叫我什么事都给你听,你却什么都不。”
“怎么哭了?”程倾将她转过头,看见她眼圈都红了,指尖拂过她眼尾,轻轻叹了口气,“余萝,我有什么没跟你?”
余抒用力抿了下唇,眼睛里积蓄起雾气:“你不跟我,你为什么今晚「不行」,你也没有,你跟你爸爸吵架了。”
也不跟她,为了做客座教授能多见她几面,推掉了一个国家级大项目。
程倾一怔:“今晚?”
原来是为这件事……
关于结婚的事情,她跟余庭秋谈过。
余庭秋不同意毕业就结婚,余抒年纪太。程倾跟她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一致的——
婚姻是深爱和忠诚的契约,太轻易就将两个人绑定一生。但她希望给余抒更多的空间成长,成熟。
程倾静了片刻才:“我「不行」,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再过几年。等你能做出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她不能过早地把余抒留在自己身边,也很少去干预余抒的选择。
这句话让余抒莫名难过:“可我只想陪着你。”
不想看着她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影清瘦寂寥。也不想再让她新年夜站在江边看烟花落成冰冷的灰烬。
没等程倾话,余抒又转过身,跟她拉开了些距离,低声:“不要总为我考虑,好吗?”
毫无疑问的,程倾对她很好,但她有时不知道程倾在想些什么,也难以自抑地产生不安全感。
她迫切地希望能变得更好一点,不要总是被照顾,被迁就。
程倾还没开口,就听见她又:“抱歉……今晚是我太情绪化了。明天再吧。”
程倾为她最后一句话而愣住。
余抒不想再话,程倾也没去扰她。
没想到她会这么难过。
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的争执。
但哪怕如此,她的女孩也依旧柔软心到让人心疼。
身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程倾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
在闹钟响起之前,余抒先醒了。
今天是正式入职的第一天,她脑子里绷着一根弦,也睡不踏实。
她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离开房间前又停下了,写了张便签,贴在了床头。
先前实习的项目有收尾工作要做,白天忙到下班,余抒才有空喝了杯水,又匆忙出门赶地铁。
安可没做专业对口的工作,到南方一家互联网大厂做运营,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约在了今晚吃散伙饭。
在学校外的大排档吃完饭,安可喝多了酒,站在路边不肯走,忽然开始哭,抱着余抒不撒手:“菠萝我舍不得你,呜呜。”
她哭得动静太大,余抒哭笑不得:“好了好了,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们国庆见面。”
安可被她安慰了好久,才止住离别的情绪:“哎,姑娘养了二十年,忽然要嫁人。你要不考虑下,跟我私奔?”
前半句还是老母亲对女儿的语气,后半句又是戏谑的调侃,简直活脱脱一个戏精。
余抒快受不了她了:“行了吧你,我可受不起。”
安可抹干眼泪,捏了把她的脸:“啧啧,走之前还要捏捏我们建筑学院院花的脸,那群男生背后总我们奶萝可爱的,我来拍个照发朋友圈,让他们嫉妒死。”
“什么啊……”余抒被她捏了把脸,又很快被其他室友捏了两把,“你们适可而止啊喂。”
几个人笑着闹成一团,在路边吹了好久的晚风,才不舍地告别。
余抒站在原地,看着朋友一个又一个的上车,离开。
这几年,一起上课,一起走路的人,笑着闹着,都走散了。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迎着晚风往回走,才看见有人在路灯下等她。
“你怎么来啦?”
“来接你……”程倾走过来,闻了闻她身上的酒气,“喝酒了?”
“没有……”余抒摇摇头,“可可喝的,她趴在我肩头上哭了好一会。”
她着话,还有点不太自在的别扭,毕竟早上她们也没话,就只留了张便签纸,自己下班了要回趟学校。
程倾调侃似得问:“昨晚生气了,还没菠萝扎你一下呢?”
余抒:“哪有生气啊……别学我话。”
其实也谈不上生气,只是深夜容易情绪上头,所以了几句,她就不想了。
夜市正热闹,余抒拉着程倾在校门外逛了一圈,走累了才要回去。
路边有水果店在卖切好的菠萝,用竹签插好了,才端出来。
程倾问:“吃不吃菠萝?”
余抒才买了一碗串串,摇着头:“不吃。”
程倾笑着看余抒:“可我想吃。”
余抒被她看到脸颊有点发烫:“哦。”
程倾揉了下她发红的耳尖,笑:“你想偏了。”
余抒耳尖更红了:“我去买水果了。”
切好的菠萝、哈密瓜和西瓜,清甜爽口,很快就吃完了。
程倾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忽然:“我看到了。”
余抒:“嗯?”
程倾看着她:“我看到她抱着你,她们捏了你的脸,你也没有躲,也听到她们叫你,奶萝?”
“她们有时这么叫我……”余抒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最开始不知道谁她是牛奶少女,元气活泼,安可捏了捏她的婴儿肥都是奶膘,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
昵称千千万,余抒不太喜欢这个叫法,但也懒得抗议。
程倾语气平平地:“不好听。”
余抒:“哪里不好听了?”
程倾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胸脯上。
一天天的,像水果日渐成熟而甜美。
本就是她亲手抚大的。
余抒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颊红了:“不是那个意思……这次你想偏了。”
程倾忍不住笑了下,伸手牵住她:“嗯。”
“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抱着你……”程倾轻声,“我承认。”
对有的人来,坦率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她从不愿意干涉余抒的自由,也没对余抒提过什么任何要求。
这是第一次。
余抒嗯了声,心跳却悄悄变快了。她弯起唇角,语调轻快地:“我早就知道啦。”
她知道这句话,是在温柔回应着她昨晚的问题。
不需要问,她懂她的意思。
程倾笑着:“每次都为你考虑,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不是别人啊余萝。”
这不是余抒听过的最热烈的情话。
但一句话就能治愈她所有的焦灼,消弭所有的不安。
她靠过去,飞快地在程倾脸颊上亲了一下:“知道啦。”
是因为她。
只因为她。
甜蜜的,真诚的,无需确认。
她们之间。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作者有话要:
感谢不懂就问的梅同学深水,想看婚后吵架番外,但婚不了了,那就吵个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