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章 寻 今天成了落汤鸡。……
时砚的电话过来时, 贺彬正靠着车屁股抽烟。
看到来电显示,贺彬想也没想就划开接听, 秒回是多年来的职业素养作祟,心里却在疑惑,老板这时候不陪温姐,给他电话做什么,电话那边已经传来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到?”
时砚的声音明显已经不耐烦,贺彬情不自禁地从车上起身,烟夹在手里抖了一下, 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
“我看她进了大门的,她没找到你吗?”
安静一秒,贺彬听到对面一声杂音, 像是椅子腿划动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响。
下一刻,就传来时砚瞬间低沉的嗓音,“你在哪?”
贺彬知道出事了, 转身上车,轮胎与地面摩擦, 车子开出飙车的速度, 从停车场到大门口没用三十秒, 下车就看到时砚穿着黑色短外套站在屋檐下,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脸色却黑沉得吓人。
不敢磨蹭, 贺彬推门下车,快步走过去, 还没到跟前,时砚就迎面上来,开口就问:“看着她从这里进去的?”
贺彬点了下头, 时砚下一句声音更冷:“怎么不跟着她?”
“我去停车——”
沉默一瞬,爆发一声低喝:“你手里的人都她妈吃干饭的!”
劈头盖脸的质问,瞬间穿透旋转门充斥在大堂里,惹得人频频侧目,贺彬抬头,眼底闪过一抹惊愕,几乎从来没见过时砚发这么大火,脸充着血,他话堵在喉咙里不出来,没法在这时候狡辩是温予白不让太多人跟的。
的确是他疏忽,贺彬没有任何辩白,低着头承担所有罪责:“是我失职。”
时砚转身就走,回里面让工作人员调监控,工作人员本来不同意,时砚一个电话过去,经理直接带着人去了。
可是监控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温予白接了一个电话离开,出了大门去了什么方向则完全看不到,高清监控屏幕上,温予白的神情和动作都明显很焦灼急躁,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关键现在是非常时期,连时砚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盯着温予白,像是那天在车库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他在场,他真的不敢想象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现在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时砚第一反应根本不是温予白为什么失约,而是她现在的人身安全。
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显,时砚拿出手机给温予白电话,长久的嘟嘟声后是忙音,无人接听,接连了几个都如此,时砚转身从监控室往外走,一边还着电话,一边跟贺彬道:“联系所有她认识的人,问问有没有她的消息,十分钟。”
十分钟的意思是十分钟给他结果,贺彬赶紧转身去联系人,时砚则是电话给计宏,让他也帮忙找。
温予白本就是被重点保护的人,计宏帮忙也不算公私不分,等那边出结果的过程中,时砚没办法坐以待毙,他自己开了车,临走时嘱咐贺彬有任何消息要及时告诉他,然后进了驾驶位,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时砚去各种温予白可能去的地方找她,但无一例外,全都不见她的踪影,车子在夜雨中穿梭,他用了城市限制的最大速度,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时砚已经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恐慌,脑中不停闪过她有可能遭遇到的危险,油门也不禁踩到底。
雨雪混杂的初冬,湿冷浸透到骨子里。
他多次开门下车再上车,身上早已经淋得湿透了,黑色皮衣上湿答答的淌着水,衬衣贴在身上极度不适,但他全没心思理会,握着方向盘时,他满心想的都是自己为什么不能出去接一接她,或者,为什么偏要挑今天这个她最忙的日子让她请吃饭。
他有多金贵?八百年不过一次的生日有什么特别的?听她的话换个日子不就好了吗?
如果温予白真的陷入危险……
黄灯变红,两声急刹,一声震天巨响划破天际。
几乎有十几秒的耳鸣,刺耳的声音充斥在脑海中,时砚神思混沌,恍惚中抬起头,这才感觉到额头左边传来的剧烈疼痛,与此同时,视线瞬间被什么东西阻隔,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睛流下,滴在他腿上。
另一辆车的司机开门下车,他倒是没事,就是走路有些踉跄,骂骂咧咧地指着车窗:“艹!你踏马怎么开车的,把大马路当你家呢!”
时砚耳朵嗡嗡作响,视线也天旋地转,他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强撑着稳住身形,这时电话忽然响了,他赶紧掏出手机,随口对另一个车主道:“等一下,我听个电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道歉会不会啊,我看你就是缺少社会毒……”
电话是计宏来的,上来就找到温予白了。
时砚一心全在这三个字身上,听到计宏找到人了也不敢松口气,生怕那边传来的是不好的消息。他想听计宏继续,可电话那边的声音死活听不清楚,因为另一个撞车的车主话声越来越大,见他一通输出没得到回应,甚至过来扒拉时砚肩膀,嘴里念叨个没完。
“还等一等,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开个保时捷了不起?谁开不起似的,呦呵,还不搭理人,国家总理啊这么忙?我跟你话呢听见了吗?”
时砚下车时就闻到他一身酒味,本来没想跟他一般见识,结果这人喝得烂醉还不老实眯着,在时砚听电话时咋咋呼呼,理智的弦终于在他伸手碰过来的时候绷断,时砚反手一拳给他得脑袋一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时砚揪着他衣领摁在车窗上,世界瞬间安静,他跟电话那边道:“,在哪。”
喝醉酒的车主被连揍两下,已经有些清醒了,正好这时处理事故的交警走了过来,车主悔得肠子都清了,想要跑,时砚挂了电话,直接一把薅着那人衣领子扔到交警面前:“醉驾。”
完,时砚自己熟练地测了一下酒精浓度,对交警道:“我现在得去趟医院。”
交警都有些懵了,但看眼前人这副样子的确得赶紧去趟医院检查检查,别再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十分钟后,时砚到了燕城阜外医院,贺彬以为他要去挂急诊看伤,谁知道他下车就往住院部走,一路到病房门口,时砚的呼吸都是喘的,路过的病人家属看到这人满头是血地走在楼道里都避之不及,吓得赶紧回房的回房,离开的离开。
护工端着水盆出来,看到门口的人也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认出是时先生,她喊了一声,回头推开房门,对里面的人道:“温姐,时先生来了!”
时砚从缝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道瘦高的背影,那人转过身,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见到时砚后神情也是一怔,下意识开口问道:“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手机呢?”时砚断她的话,声音喜怒不明。
温予白摸了摸腰间,才发现自己没穿外套,就道:“在衣服里面,怎么了?”
时砚眼睛黑白分明,听到这句话突然轻笑一声,凉凉的语气跟他身上一样冷:“我给你了几十通电话。”
温予白见他头上有伤,还浑身湿透,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番解释:“我接到医生通知,伯母醒了,她身边没人照看,我肯定要过来看一眼,手机在大衣兜里,我可能太着急,没注意到震动,你的伤怎么回事,快下去包扎一下——”
温予白着要伸手看看,时砚皱着眉偏头躲开,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两人僵持在那里,良久之后,时砚才转头看向她。
他头发都是湿的,额头上的血已经快要凝固,苍白着脸,整个人看起来阴森可怖,偏偏还有种深埋起来的脆弱感,像个孤立无援的流浪人。
“你就没想过我还等着你?”
“哪怕是报一声平安。”
温予白听出他诘问里压抑的愤怒和委屈,她把病房门关上,乱糟糟的大脑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是不想跟他在这里争吵,或者不想刘月芹看到他们之间有任何联系,就对他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先下去看伤行吗?”
时砚突然觉得自己满世界寻人的举动就好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傻子,在他心急如焚到恨不得把整个燕城翻一遍土的时候,她心里根本连一点可怜的位置都没施舍过他,原来时砚不信,他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分与众不同,他以为温予白也不会完全就是演戏。
哪怕有一丁点的真,他都能服自己。
可眼前呢,他从她眼里看到无力招架和厌烦,在他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只有眼底无尽的冷漠。
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东西砸碎的声音,温予白撑大眼眸,转身走了进去,时砚脑中被空气填满,所有思绪都停滞不前,看到面前突然空空如也,他神色从阴沉变作错愕。
没有一句解释,她抛下他进去了。
时砚站在门口,从窗口里看到温予白悉心地照顾病床上的人,那人不理她,她也不生气,给她盖着被子,那么用心,而他呢,就好像一个多余的人。
时砚没法怨怪什么,老人的儿子一颗心救了他一命,温予白也只是没把他放在心上而已,这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吗?
只有他会去看她背影,会想她有没有可能回头来看他一眼,时砚孤零零地站在那,眼睛瞬间红了,在自尊被踩碎,骄傲被毁得体无完肤之前,他猝然转身,快步离开。
护工阿姨进来,有些犹豫地对着温予白的背影道:“温,时先生走了。”
温予白微怔,然后很快就恢复如常:“嗯,我知道了。”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她把他伤得狠了,他就再也不会来找她,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在温予白从这段不健康的关系中逃离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时砚这个人,自然不难发现他的每一寸心思。
原来他就好像一个剪影,温予白在里面填充的是白忱的形状,所有不属于白忱的行为和举动,她都会下意识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和逻辑让他自洽,所以时砚是喜欢沈瑶音的,他对她旧情难忘,他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都是因为沈瑶音,他根本一点都不爱温予白这个人。
现在跳开这个枷锁了,温予白逐渐看清他别扭而认真的性格,是她根本一点都不爱时砚,她与时砚在一起的三年,很无情的,与时砚本人无关。
既然是错误的,就没必要再继续让错误纠缠下去,挑个最合适的时机,击溃他不堪一击的爱情,将这段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温予白想的那么好,但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浮现他脸上带伤,浑身湿透的落寞模样。
“他是谁?”
突然,病床上的人发出气音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