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夏风、聒噪的蝉鸣, 高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开始了。

    考完第一门, 常一笑坐在考场教室里等着付祥生来找她。付祥生脸上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常一笑蓦然

    安心了不少。

    笑着跑出去, 她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付祥生想了想，“排骨饭？”

    “今天高考哎，不应该吃点好的吗？”常一笑故意撇了撇嘴, 眼里促狭的笑却是藏不住的，“气鬼。”

    付祥生戳她脑袋, “谁呢？”

    常一笑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 “你呀。”

    语文是常一笑的强项, 付祥生一点也不担心，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到食堂，刚好遇到彭芃芃她

    们。便坐在一起吃了饭。

    身后有人声议论着。

    “就是他俩啊，安检的时候碰到了，好淡定啊, 我们都在背书呢, 他们在讲笑话。”

    “大神嘛, 都这样的。”

    “切，最后考得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这倒也是。”

    “而且啊, 就算艺考考上了H大，那也是艺考, 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不如咱……”

    付祥生丢了筷子。

    常一笑吓了一跳。眼看着他要转过身去，常一笑忙拉住了他。

    付祥生面色铁青, 常一笑倒是淡定得多。她悠哉悠哉地笑着，朝着他挤眉弄眼，“让他们去，不过就是

    羡慕我学业爱情双丰收，样，让她们羡慕去！”

    彭芃芃接茬：“这波狗粮我吃得舒爽。一笑得没错，咱就当没听见，好好考咱们的，羡慕死她们……”

    韩佳也接口：“得不错，咱们吃咱们的。”

    韩佳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会羡慕死，却知道自己是当真要羡慕死了。在常一笑转来那会儿，她很快就

    把常一笑定义为“傻白甜”一类，不光傻白甜，还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如何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会有今日，

    早恋非但没有荒废学业，反而让她的学业蒸蒸日上，艺考考上H大怎么就不如人了？换了是她或是彭芃芃，就算

    走艺考，那也是考不上H大的。

    更何况，对于常一笑来，能不能考上H大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付祥生一起吧。她想。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真是，想不羡慕嫉妒都难啊……

    高考就在大家的紧张中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回到学校，班里好多同学都在撕书，像是终于出狱的囚徒，脸上虽带着笑，却是有些晦暗不明的，见不得

    多么欢喜。

    几家欢喜几家忧，高考尤为如此。

    付祥生来找常一笑的时候，常一笑正在收拾东西。她把一本本的书和笔记本全部整理好了，往行李箱里

    塞。

    付祥生挑眉看她，“这么爱惜？”

    常一笑把行李箱盖上，一本正经地：“那当然。”

    “这些课本以后也用不着。”付祥生，“带回去也是放着。”

    “以后给我家孩儿用。”常一笑得自然，“这是她妈三年的心血，可是无价之宝。”

    付祥生失笑，“过个一二十年，教材肯定都变了。再了，要看也是看我的，你的有什么好看的？”

    常一笑抬眼剜他。

    付祥生就蹲下来帮她收拾，“还有吗？”

    “没了。”常一笑，“都在这儿了。”

    付祥生把行李箱拉上，牵着她走，考完试他的心情明显很好，连动作都比以往要轻盈潇洒许多。一边走

    着，他问她：“你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像你还是像我？我们俩都是独生，按照现在的政策，我们应该可以生

    俩，到时候他俩作伴也不孤单，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他的步伐并没有多大，却明显感觉常一笑脚步慢下来了。他微微侧头一看，就见她抿着唇，寻常爱笑的

    脸，此刻竟一点笑意都没有。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忽而想起什么，“你不喜欢孩子吗？”

    “没有。”常一笑低了低头，“我就是觉得，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你这些也不害臊……”

    付祥生也低了头，低低地笑了笑，“明天想去哪儿庆祝？我记得你之前想吃海鲜，那就去你家附近那

    家？”

    “好啊。”常一笑。

    孩子啊，多美好啊。

    可也不是所有的孩都是美好的啊。

    常一笑紧了紧握着付祥生的手，“明晚级部大聚餐，我们也去吧，最后一顿了，吃了就真的散伙了。”

    付祥生向来不是很热衷这样的活动，但还是点了头，：“好。”

    “那我跟芃芃她们一下，等吃完饭，咱们去KTV好好玩一玩。离报志愿等通知还有段时间，到时候不定结

    果怎么样，见了面不定还会尴尬，不如趁现在刚解放了大家心情好，好好痛痛快快玩一场。你觉得怎么

    样？”

    付祥生侧过脸来看她，忍不住笑，“看来考得很理想啊，这么膨胀。”

    常一笑吐了吐舌头，“我可是拼了命坚持到这一步的。好不容易解放了，当然要好好放松放松。你不想

    去？那要不改天？要不然我自己约她们自己去，到时候玩个通宵，羡慕不死你……”

    付祥生只好妥协，“去吧，看在你为了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舍命陪君子。”

    常一笑立即两眼放光，“那好啊，就这么定了。你也叫些朋友嘛，至少把高壮壮叫上，我看芃芃跟他还

    挺聊得来的。”

    “好。”

    第二天级部聚餐格外的壮观，摆了近百桌，老师们一桌一桌地给学生们敬酒，学生再一杯一杯地敬回去，

    很快就把众位老师灌了个七荤八素的。

    年级组长平时压力大，也没少给学生们脸色。如今一朝解放，心情自然舒畅。又喝了酒，就有些放飞自我

    了，竟然当着所有人深情告白，一句一个“同学们，我爱你。”“同学们，我真的很爱你们。”把同学们弄得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天下终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一帮人，不管是在锦城一中待了三年还是六年，如今都要各奔天涯了。

    世界那样大啊，有些人飞出去，可能就真的不会再飞回来了。

    散场之后，常一笑一行人就直接去了附近的KTV。他们没有喝多少酒，一个个清醒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到

    了KTV，彭芃芃就开始嚷着要酒。

    彭芃芃，毕业了，青春也要不再了，要不及时醉一场，以后回想起来总会觉得遗憾。

    一人叫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个人。他们包了一个大包间，刚开始时可能还有点拘谨，做

    了会儿游戏便放得开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一个比一个兴致高涨。

    不知是谁提议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也许是高考花光了大家所有的运气，一二十个人，竟然没有一人幸

    免。

    常一笑选了真心话，付祥生选了大冒险。

    前者选真心话，是因为觉得自己行事坦荡。

    后者选大冒险，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所畏惧。

    可是等挑战一出，他俩都后悔了。

    常一笑的真心话是：“和男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按理这问题倒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关键是两个当事人都在场，出来，就有点艰难了。

    常一笑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得极为淡定，极为平淡地了句：“接吻。”

    付祥生看向她的目光顿时比周围人更加意味深长。

    很快轮到他，他接受的冒险挑战是：“从在座的人中选出一个接吻，舌吻的那一种。”

    立即有女生惊呼：“我天，你们也太重口了吧！”

    “不要太大尺度啊，人家还是个宝宝。”

    彭芃芃戳了戳常一笑，幸灾乐祸地看她：“让你接吻，故意的吧？”

    常一笑欲哭无泪：“我可不想表演给大家看。”

    “那也晚了。”彭芃芃笑着推她。“去吧，让那些纯洁的宝宝们开开眼。”

    常一笑用眼神剜她。

    终究是躲不过。

    付祥生已经在一边喊她：“常一笑，过来。”

    常一笑的脸红得像番茄，心想付祥生脸皮真是厚，真是太厚了。“祥……”

    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已经被付祥生拉住了手。仿佛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有转过神来，自己已经在付祥

    生怀里了。

    付祥生的唇朝着她压过来，带着些濡湿。早就发现他在一旁吃水果，看来没少吃，口腔里全是甜甜的荔枝

    味儿。

    她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头狠狠压下，身子微微一侧，完美避开众人的视线。这本是两个人的事情，美好，

    却不适合与人共享。

    适可而止。

    她听见付祥生在她耳边低声问她：“刚才为什么不实话，嗯？”

    仿佛混沌初开，她只觉得天灵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付祥生眸色浓黑，还带着些促狭的笑，她有些

    不好意思，就见付祥生已直起身来，看向众人，脸上带着极浅的笑，“完成挑战。”

    不知是谁在起哄：“都没看到……”

    “不算不算，再来再来。”

    常一笑赶紧从付祥生腿上下来，正要走，付祥生却没放开她的手，“就坐这里？”他问她。

    常一笑摇头，拔腿就跑。

    那场聚会，没有人是主角，可每个人都是主角。

    陈一鸣被问到有没有喜欢的人，答案是有。

    韩佳被问到初吻还在不在，答案是在。

    彭芃芃选择了大冒险，跑到隔壁包间唱了首歌回来。

    ……

    没有人知道陈一鸣喜欢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韩佳的初吻以后会给谁。

    他们这群人，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不可预料的未来，从这里离开，从此再不回来。

    常一笑喝得稍微多了点，抱着彭芃芃大哭了一场。后来付祥生和陈一鸣把她俩分开，彭芃芃泪眼婆娑地看

    着常一笑，哭着：“一笑你……你好幸福啊，我也有喜欢的人啊，可是我不是你啊……”

    “谁？”常一笑晕晕乎乎地问她，“你……你喜欢的是……是谁？”

    彭芃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忽而笑了，“我……我不告诉你。我谁……谁也不告诉……”

    她斜挑着眼看付祥生，“付……付妖精，你要对一笑好一点，不然我……我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