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光划破远天夜幕透出一丝浅而淡的白，近处，歇雨在低矮的灌木叶片上聚成将滚未落的露珠。

    沈醉一觉醒来，关掉飞行模式，然后收到了乔皙凌发来的信息。

    什么今天喜欢明天喜欢，什么9什么3，什么死心塌地……

    刚开始还是中规中矩的土味情话，后来，她竟然直接扔了个土味情话大全网址过来？

    沈醉眉心微沉，和看到表白的反应一样，下意识想删人，确定与否的提示框弹出，沈醉的动作顿住。

    一方面，除开“谢谢沈导收留”卡片背后夸张的飞吻和爱心，那家下午茶的老虎虾沙爹卷味道还不错，另一方面，自己删她，明自己对她发的信息产生了情绪，沈醉算是明白了，对待乔皙这种太擅长左右他人操控局面的人，重要的是让她摸不清情绪。

    沈醉眸里的暗转为亮，浅嗤一声，退出删除界面。

    *

    几时后，渝市另一端四季酒店。

    乔皙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和沈醉的聊天框，视线触及最后的土味情话大全，她整个人骤然清醒。

    自己昨晚在干嘛？怎么发生了这种恐怖故事？沈醉看到了会怎样？天呐！

    转念想，不对啊，多难道不比少招人喜欢吗？

    比方有人要送自己一只包，然后送了自己一只不太感冒的款式，碍于情面，自己不会什么，但如果有人送自己一只包，然后给自己把官网链接发过来，告诉自己，这上面的我都可以送给你，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喜欢多少就买多少，自己一定欣喜若狂。

    自己昨晚发给沈醉的土味情话大全不就和官网一个性质吗？

    想看哪句情话沈导你自己看，想看几句看几句，整个情话大全都是我对你诚意！

    乔皙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

    乔皙是个很讲策略的人，既然沈醉是冰封的湖，那她就先用表白把湖面炸条缝，然后用很多锤子去敲，敲着敲着炸一下，敲着敲着炸一下，冰总会破。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什么时候敲什么时候炸都由她决定看她心情，她能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乔皙颇为愉悦地继续看聊天框。

    事不过三，她觉得沈醉会回复和她划清距离的话，挺好的，划清距离等于再次降低戒备。

    可乔皙等了好久，沈醉都没回复，乔皙想到了第二种可能性……

    他删了自己？

    乔皙心里有一刹的复杂，再转念，删了也没关系，明表白和情话他都看了且对他造成了情绪。

    乔皙点进沈醉头像，朋友圈还在。

    没删？

    那是什么情况？

    情话和表白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如果没看到，不太可能啊，都2021年了还有人几天不看微信？

    可如果看到了，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

    默许自己继续发？还是在给自己永不回复警告？

    乔皙难得思绪有点乱，乱着乱着，她忽然生出一种被沈醉拿捏的感觉来。

    *

    乔皙以前来渝市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次蓄意多留了一段时间，倒维护了不少老关系。

    下午出去见人前，乔皙想沈醉在想什么。

    下午见完人回酒店，乔皙还在想沈醉在想什么。

    半罐冰可乐都没能给乔皙灵感，就在她思索要不要直接杀去沈醉家又觉得太过失礼而无比纠结时，手机震动。

    乔皙拿过来一看。

    来电，沈言。

    华盛总裁夫人，一骑绝尘的大满贯视后，《问剑》合作后和乔皙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乔皙这厢接起，电话那头的女生清亮娇气：“你来渝市怎么不给我，要不是我今天心血来潮刷朋友圈，我都不知道！”

    乔皙在贵妃榻上换了个姿势，脸上带着笑意：“一堆事情。”

    沈言撒娇：“我管你事情不事情，快来给我探班，象都影视城，立刻，现在！”

    乔皙看了眼时间：“现在六点了，过来快七点，待不了多久就得走。”

    沈言故意哭啼：“不是真爱，我好伤心。”

    乔皙哄美女：“明天或者后天好不好，我给你我这几天天天都在外面见人，巨累，一回酒店真的，就算绝世大帅比叫我我都不想动。”

    绝世大帅比的程度确实很夸张。

    沈言妥协：“好嘛，那你等我哪天有空来找你玩也行，”沈言可惜，“沈醉带了海鲜刺身过来，我本来还想你过来可以蹭顿好吃的。”

    乔皙眼睛逐渐亮起。

    沈言着，想到什么：“对了，我有给你过沈醉吗，我堂哥，一电影导演，《弑宴》就是他拍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乔皙没回答沈言，而是嘴角上扬着问了另一个问题：“刺身好吃吗？”

    “当然，”沈言不明所以，“我给你，沈醉那嘴和他人一样挑，他能带过来的绝对不会差。”

    乔皙心里那个人都快蹦跶着放烟花了，嘴上矜持委婉：“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累。”

    *

    晚上八点，夜浓霜重，象都影视城《纸折船》片场却亮如白昼。

    沈醉看到沈言把乔皙朝片场棚带时，只是稍怔一下，随后回过神来，俊脸没什么情绪。

    乔皙量片场，笑容明媚灿烂。

    入棚后，沈言先把乔皙带到一个六十出头、穿着普通、长得更普通的老头面前。

    沈言给乔皙介绍：“这是导演，申霁申老师。”

    申霁太神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沈言可以直接报名字而省略他上世纪末靠“午夜乌托邦”系列斩获国内和国外A类大满贯，尔后靠“寻梦”系列拿到终身成就奖，被誉为“标杆”和“开创者”等诸多荣誉。

    近几年相对低调，没想到是在这里。

    乔皙满眼惊喜，自己是看申霁电影长大的，这种话申霁听过很多次，不以为意，没想到乔皙了申霁比“午夜乌托邦”更早的处女作，不着痕迹地彩虹屁。

    申霁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硬是被乔皙“看过好多遍”“台词都记得”，接着当真背出大段台词夸得笑逐颜开，主动问起乔皙。

    沈言又把乔皙介绍给申霁：“要拉个制片人总榜，乔皙能进前十，要拉个90后95后制片人势力榜，乔皙妥妥第一。”

    乔皙谦虚：“不值一提。”

    申霁笑：“哪是不值一提，我看过《飞花令》，不就是你做的。”

    乔皙如蒙大喜。

    三人又聊几句，沈言把乔皙带到沈醉面前。

    沈言给乔皙介绍：“这我堂哥沈醉，《弑宴》导演，也开了些餐厅酒店什么的，反正全凭他乐意，”又介绍乔皙，“我好朋友，乔皙，我好像给你过，人美心善，做人做事都万里挑一，”沈言笑道，“我记得拍《问剑》的时候，有事情就找乔皙，反正没有乔皙解决不了的事情。”

    乔皙主动朝沈醉伸手：“幸会沈导。”

    乔皙已经做好握到沈醉的手要多握一会儿的准备。

    握手一步，攻心一大步。

    乔皙就是吃准申霁和沈言在旁边，沈醉不会翻脸。

    她姿态体面又无害，计划流氓又完美。

    “乔总幸会。”沈醉知道乔皙吃准了自己，他同样体面无害地接下乔皙的话，然后，以更绅士照顾的姿态就着洁白的餐巾从桌上拿了个澄黄油亮的大鸡腿递到乔皙伸过来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