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人鱼的肩膀沉入梦乡, 精神力活跃的白辛竹在梦里听到了水流声与鲸之歌在交织。

    其实那不是梦，那的确是鲸鱼族在吟唱，仿佛是专门为了白辛竹而准备的摇篮曲。

    温柔动听, 直到天亮。

    海底仍然和天黑没有什么差别, 白辛竹睁开眼睛, 习惯性想去开灯，就发现这盏灯已经没有能量了, 需要提到岸上晒一晒才能继续使用。

    幼崽数次摁压开关的声音，把伊维特吸引了进来，他高大的身躯，瞬间让巢穴变得逼仄。

    白辛竹的感官最近变得很敏感, 对方进来他就感觉到了，抬头一看，又发现自己的夜视能力有所进步。

    不过还是很想要亮亮的灯, 这是作为人类的习惯，或许短时间内应该是无法改变的。

    “早安, 伊维特。”暂时压下灯阵亡的遗憾，白辛竹微笑着地对伊维特。

    感谢对方, 昨天千里迢迢地带他走了一趟，陪他完成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他坏了吗？”伊维特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他认为这盏灯是幼崽很喜欢的东西。

    如果坏了, 幼崽应该会很难过。

    白辛竹赶紧摇头：“没有坏，拿到岸上晒一晒就可以继续用了。”

    起来过去了足足一周，海面已经不刮暴风雨了, 那么就无所谓待在海底还是岸上。

    “伊维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岸？”白辛竹询问笼罩在自己上方的伊维特。

    或许是巢穴有点，对方觉得这样待着更舒服, 反正白辛竹也习惯了总是被伊维特围着，哪怕此刻，对方的尾巴正跟自己的腿贴在一起。

    走神了片刻，脸庞被摸了摸，对方给他传递了一个意思，大概就是待在这里对他有好处。

    确实，待在海底的这一周，白辛竹感觉自己进化得特别快，就拿精神力来，搜救那天还运用得不太熟练，昨天在宴会上就很拿手了。

    他偷偷瞄了眼伊维特的尾巴，心想，没准自己再待几天就也有一条，不知道会是什么颜色的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莫名加快。

    白辛竹：“伊维特，我还是想上岸，我想上去看看房子，可以吗？”

    仿佛害怕伊维特不同意，他又：“看完房子我们再回来，怎么样？”

    伊维特眯起了眼睛，欲言又止，幼崽进化到一半上岸，会拖慢进化的进度，那样是长不出尾巴的。

    双方对视着，白辛竹发现对方用次声波和自己交流，于是也不再开口话，尝试着适应对方的次声波。

    次声波不同于常规的声音，它究竟是怎么在生物之间传递的，白辛竹也不清，只知道自然而然地就接收到了信息。

    也就是，他以后和伊维特交流可以不用开口话了。

    这无疑是社恐的福音，话唠的噩梦。

    就在刚才，伊维特给白辛竹传递了一个信息，不知道是有意传递还是无意之间吐露了心声。

    对方的内心：不想答应幼崽，希望幼崽快点长出尾巴，不过……

    幼崽继续任性地撒娇，或许自己会动摇。

    白辛竹：“……”

    白辛竹脸庞热热地想，什么叫做继续任性地撒娇？

    好像他以前有过似的。

    伊维特的信息又再次外泄：幼崽的温度在升高，担心他生病。

    伴随着这种想法，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是信息外泄了吧？

    白辛竹眨了眨眼，猜测可能是伊维特觉得他不懂，所以习惯性放任自己的心声。

    礼貌的做法是提醒对方：我进化的方向好像有点极端，你可能需要把你的想法隐藏起来。

    可是白辛竹有点促狭，想再多听几天伊维特的心声，于是就没有。

    继续央求就可以吗？

    房子和老脸还是房子重要，于是白辛竹拉着伊维特的手晃了晃。

    “伊维特，你带我上去可以吗，我给你唱歌。”

    他看到伊维特漂亮的瞳孔，微微张了张，尾巴轻柔地扫荡着，似乎心情愉悦。

    这时，对方想的是：对人鱼唱歌是求偶的意思。

    啊？

    白辛竹完全愣住，是吗？

    对人鱼唱歌是求偶的意思？

    可他已经不止一次对伊维特唱了，呆愣之间，白辛竹的脸霎时间红成了一片。

    他觉得这种隐藏的冷知识实在太坑人，哦不，是坑鱼。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唱歌了。”白辛竹撑着身体往后退了些许，背部抵住石壁，磕磕巴巴地道：“我，跳舞吧。”

    完观察对方的反应。

    跳舞？

    伊维特的思绪好像停摆了十几秒钟，反正这段时间内白辛竹拼命‘读’他的心声，却没读到有效信息。

    等一下，在伊维特令人心慌的注视下，白辛竹忽然想起，在动物界跳舞好像也是求偶的行为。

    很多鱼类都会通过跳舞来求偶……

    他无比懊恼地一低头，额头撞进自己的手心里，过了良久，才声音腼腆地道：“我给你读故事，刚才那些都不做数。”

    过了很久，感觉头顶被摸了摸。

    “好的，白。”伊维特用往常的方式对他这么着，肆意在飘荡的心声却是：他好害羞。

    “……”白辛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烫得要熟了。

    还好伊维特并不是吐槽帝，对方的心声和他的性格一样沉默，更多时候都是安静的，不像白辛竹，感情丰富，心声像飞来飞去的弹幕，极其精彩。

    为了让自己远离那些尴尬的回忆，白辛竹被伊维特抱出巢穴后，开网络转移注意力。

    一夜之间，海洋星各大社交平台充斥着他的消息，以及讨论昨晚那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白辛竹可以从自己浏览的文字和图片中，感知到这些内容蕴藏的情绪。似乎足够热烈的情绪就像养分一样，给他带来正面的影响。

    刷着网页，白辛竹发现到，伊维特这次上升的速度跟平时比很慢，已经平复心情的他，询问伊维特是不是累了。

    伊维特摇摇头，幼崽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见阳光，应该慢慢适应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白辛竹为自己的归心似箭感到内疚，其实伊维特不赞同自己过早回来也是处于一片好心。

    许多天没有回岸上，出水的刹那，白辛竹这双还没有进化完全的眼睛，的确感到一阵刺痛。

    有一双手比他自己更快，轻柔地捂住他的双眼，等待他慢慢适应阳光。

    水滴从指尖滴到水面的声音特别清晰，眼睛看不见的白辛竹倚在伊维特胸前，其他感官就变得更加敏锐。

    他甚至还听到了伊维特的呼吸声，轻得好像不存在。

    “好了。”白辛竹道，伸手把伊维特的手掌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他正好看到远处阳光明媚的海平面，反射着银光点点。

    果然有点刺眼，让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暴雨后的空气总是与众不同，像疗伤后的轻松，又带着未治愈的心有余悸。

    白辛竹回头看房子，还好，没有被暴风雨摧残。看来应该感谢自己走之前最后添加的那几根支撑，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他自己七手八脚地爬上岸，最后伊维特还是帮了他一把，顺便把装食物的箱子放到岸边。

    据里面是没有水的，之前白辛竹在海里不敢开，现在回到了岸上，正好遥远的路途让大家都饿了。

    少年不顾自己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和滴水头发，坐在岸边开箱子，里面的食物保存得很好。

    “伊维特，你吃吗？”白辛竹捏着一块，想喂过去时又想起之前那些乌龙，就改成递到对方手边。

    谁知伊维特沉了沉双肩，凑近脸庞张嘴去接他手中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感觉手指被什么扫过。

    “……”白辛竹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低头自己也喂了自己一口食物，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空气有点不够用。

    需要用力点呼吸才能保证供氧量。

    偏偏对方还靠他很近，眼睛总是停留在自己身上，一点也没有这样对别人冲击力很大的自觉。

    “暴风雨把家里弄得好脏，看来要花点时间扫。”白辛竹不想和伊维特对视，便东张西望，然后就看到了一片狼藉。

    吃饱之后，他进去把衣服换洗了，发现屋里也挺脏的，需要清理的碎屑特别多。

    幼崽忙碌的时候，伊维特趴在一个阳光好的地方，他的大半身体离开水面，给人一种他在晒太阳的感觉。

    其实人鱼作为哺乳动物，也是喜欢晒太阳的，有时候人鱼会挑一个天气好的白天，趴到礁石上晒太阳，他们的皮肤并不惧怕紫外线。

    这种孤独的生物，晒太阳大概是他们唯一的消遣，剩余的时光就是守着自己的领地，直到一条更强壮的人鱼出现……

    人鱼，是很少善终的。

    白辛竹想着，他目前还没有完全变成人鱼，却已经可以体会那种孤独，可能这就是他下意识地想要拖延的原因吧？

    偶尔他会看伊维特一眼，之后继续低下头忙碌。等家务告一段落，时间也已经接近黄昏。

    白辛竹拿出一把梳子，脚步很轻地来到岸边坐下，把双脚伸进水里浸着。

    他拿起伊维特的长发，轻轻帮对方把头发梳顺，就当是伊维特带他上岸的礼物，既然对方在睡觉，他就不读故事了。

    是在睡觉吗？

    白辛竹心看伊维特的脸庞，发现眼睛确实紧闭，呼吸也很均匀。

    正看得入神，伊维特忽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脸庞，对上幼崽的黑眸，怔了怔。

    白辛竹或许不知道，自己对别人也有很大的冲击力，更何况他的眼睛还会笑。

    假如人鱼想要索取温暖，可以不用晒太阳，光是看着他的眼睛就够了。

    伊维特顿了顿，迟疑过后，轻轻将自己的头部枕到幼崽的双腿上……一开始很轻，似乎害怕自己的重量压到白辛竹。

    感觉对方可以承受，才渐渐放松力量，不过还是随时警惕，或许是害怕幼崽反感，不喜欢他这样做。

    白辛竹怎么会反感，他只是呼吸一窒，心跳得很快，因为他的腿在进化，最近皮肤很敏感，伊维特的脸颊贴着他，他有点手足无措。

    还好，对方始终闭着双眼，没有四目相对的情况下，总算让人多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后来他就渐渐放松了，轻轻地继续给伊维特梳头发。

    双方这样好像有点太亲密了，白辛竹试图缓解这种气氛，于是问道：“伊维特，时候，你的母亲也会这样帮你梳头吗？”

    如果会的话，就可以归结为亲人之间的行为。

    伊维特没有回答，可白辛竹听到了他的心声：笨蛋幼崽。

    “……”

    作者有话要：　　笨蛋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