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秋水】桓温大将军
叶归一行人停在前往西域路途的一间破旧佛庙里。
原本这里是有僧人看管的,但是北面常年战争,僧人也逃了,如今便荒废了。
庙里生着火,几人围坐在火边。
叶归看着其他三人,挑了挑火,站起来。
阿依蓝拉住他的手,问:“你去哪?”
“出去透透气。”叶归甩开阿依蓝的手,走出去。
阿依蓝站起来准备去追,悉达多道:“让他安静会。”
阿依蓝看向悉达多,问:“你懂什么?”
“烦恼。”悉达多道:“失去的烦恼。”
阿依蓝坐回去,看着火堆对面的银发男人,问:“那你知道失去意味着什么么?”
“妄念。”悉达多道:“因为这些才有战争,才有冲突。”
“你知道个屁!”阿依蓝突然间站起来,一脚将火堆踢向悉达多,喊道:“是感情!”
阿依蓝啐了口,转身走出去。
悉达多弹了弹身上的火星子,看着阿依蓝的背影,道:“火爆的女人。”
道安点头。
悉达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问道安:“你觉得我错了么?”
“错什么?哪里错了?”道安问。
悉达多缓缓摇了摇头,:“男人与女人,太阳与月亮,光与影……”
道安:“女人生男人,月亮是太阳的光芒所照,有光才有影,有因才有果,祛除恶因,便了无恶果。”
“若你我都错了呢。”悉达多抬眼看向门外,若有所思,道:“太阳中包含少阴,太阴之中包含少阳,我与不夜天是阴阳的两端,大善既是大恶。”
道安抬眼,望向悉达多。
悉达多似乎想通了什么,望向屋门外的叶归。
叶归坐在石头上,从怀里拿出机关人,他低头看着机关人,手指摸索着机关人的脸。
阿依蓝站在叶归身后。两人沉默片刻,阿依蓝开口道:“太白……”
“我想一个人安静下。”叶归道。
阿依蓝吞了口口水,:“我必须跟你清楚,太白。”
叶归:“……”
阿依蓝道:“你哥哥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你的称唿都变了。”叶归道:“不是你的观星,是我的哥哥了。”
阿依蓝略有些心虚起来,叶归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情的人,她必须争辩,她对叶归道:“太白,没有人能逃过自然法则,你我都知道,没有灵魂的躯壳根本无法保存。”
“是你没有保护好他。”叶归道。
阿依蓝道:“你能保护好他么?”
叶归回头,道:“我能。”
“你不能。”阿依蓝道:“你连放他自由都做不到,你太自私了!”
“你滚!”叶归吼道。叶归是个好话的人,但这件事他无法妥协,更不允许没有保护好叶凡的阿依蓝提起此事。他的心里对阿依蓝满是愤怒,喊道:“当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阿依蓝瞪大双眼,望着叶归。一向温和的叶归竟然对自己出这种自私的话,阿依蓝颇觉得委屈,委屈中又有些愤怒,但愤怒又如何,是自己失手杀了叶凡,又是自己未能如叶归所愿,保护好叶凡的尸体。
阿依蓝百口莫辩,她咬了咬牙,转身进屋。
叶归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但是出来之后如释重负,整个唿吸都舒畅了起来。
“太白,你有些太过分了。”叶凡道。
叶归闭上眼,喊道:“你闭嘴!”
此时,一个人影悄悄靠近叶归。
叶凡道:“生死有命……”
“由我!你的命由我!!”叶归一脚踢出脚下的石头,就听黑暗中一声惨叫,叶归抬眼望去,喊道:“谁?!”
“哥!”黑暗中的人站起来,跑向叶归。
叶归听到来人的声音,站起来,唤道:“阿律?”
“太白哥!是我!”妖连律一把抱住叶归,原地转了两圈,喊道:“哥!!!我好想你!”
“阿律!阿律!”叶归拍着妖连律的肩膀,道:“放我下来!”
“不放。”妖连律搂着叶归的腰,两人额头相触,妖连律看着叶归的唇,:“哥!想你~~”
叶归推了推妖连律,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力排众难。”
“那当然。”妖连律道:“我们好的,还要白头偕老。”
叶归哭笑不得,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知道。”妖连律道:“是夫妻一起到老,到死掉。”
叶归看着妖连律的眸子,问:“不是一时兴起么?”
“当然不是。”妖连律收紧手上的力道,:“我保护哥。哥放心,我……我不会死在哥前面,但是哥……”
“嗯?”叶归红着眼睛,问:“怎么了?”
“以后,你要在黄泉下要等我。”妖连律道:“我们一起走。”
叶归心头一软,抱住妖连律,将脸埋在妖连律的脖颈间。
“哥……”妖连律松了松,捏住叶归的下巴,垂目看着叶归湿润的嘴唇,委屈道:“我做梦都是哥,哥都不知道,紧那罗跟巫伍那厮每日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都…馋死了。”妖连律低头在叶归唇上亲了下。
“阿律……”叶归握住妖连律的手,道:“热。”
“哥……”妖连律道:“我还想亲哥。”
“阿律?”叶归看着妖连律的眼睛。妖连律眼里充满了急切的欲望,这让叶归无所适从,他推了推妖连律,妖连律却欺身上来。
“咳!”紧那罗轻咳一身,站在两人不远处,看着两人。
叶归忙推开妖连律,看向紧那罗。
妖连律啧了声,对紧那罗道:“碍事。”
叶归摸了摸脖子,问紧那罗:“你为什么在这?”
“来找他。”紧那罗歪了歪脖子,走向破庙,道:“不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叶归转身欲跟上,妖连律拉住叶归的手,道:“哥,要亲亲。”
叶归在妖连律脸上亲了口,拉着妖连律走进庙里。
悉达多与紧那罗相对而坐,两人看着对方,像是博弈。
庙里安静异常,只有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妖连律紧挨着叶归坐下来,问紧那罗:“你两干什么呢?”
紧那罗抬了抬眉,率先开口,对悉达多道:“你知道杀死不夜天的方法。”
悉达多点头。
“但是不能这么做。”道安。
“可以。”悉达多摊开两手。
“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
悉达多和紧那罗异口同声。
众人看着二人,不知何意,只有叶归表情凝重。叶归看着悉达多摊开的手,将手放进衣襟里,摸了摸机关人。
紧那罗道:“不夜天从仙山追你而来,你做好准备了么?他可是有很多帮手的。”
“拦截他。”妖连律道。
众人看向妖连律。
妖连律拿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上地图,:“如果可以的话。”
“有兵么?”阿依蓝问。
“有。”叶归看着地面上的地图,对妖连律道:“你先。”
“咳……”妖连律道:“氐人的秦被夜叉蚕食,如果晋国出兵,可以在武关和子午道夹击,跟随不夜天从仙山而来的夜叉想要来沙漠,必须经过虎牢关,如果有兵,在此处拦截。”
叶归点头,:“我写信给师妹和晓尘。”
妖连律点头。
悉达多看向叶归,垂目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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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晋王宫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敌人苻洪在石虎去世之后投降了晋,但遭人毒杀。北边年年战乱,魏王冉闵死后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苻洪死后,其子苻建称帝,定都长安,彻底与晋断绝来往。晋王多次派人伐之,可总未成功。
晋人畏惧胡人,尤其是文官们。自春秋以来,虽然战争不断,可从未出现过吃人的局面,这些胡人于他们来,就像未经驯化的勐兽一般可怖。
到胡人,甚至已经有文官开始不断冒汗,双腿颤抖。
晋王司马聃愁眉不展,因为修炼房中术,他双目昏黄,双腿虚浮。
正鸦雀无声之时,一个内侍提着衣角匆匆跑进来,喊道:“王,前国师秋水前来求见。”
“国师?”
“国师?”
司马聃和王羲之异口同声。
王羲之蹙眉看向内侍,眼中充满了好奇。
司马聃亦是不清楚状况,他听闻国师秋水在东海郡时已经仙逝,怎会又来求见?他看向王羲之,眼里有询问的意思。
王羲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详情。
司马聃立刻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所有官员前面的国师身上。
自得知秋水死后,如今这位国师便代替了秋水,成为了司马聃最信任的国师。
可此刻,国师也不明白了,他看着司马聃,没有话。
司马聃立马对内侍道:“快快请进来。”
“是。”内侍匆匆跑出去,不多时秋水走了进来。
秋水比之以往似乎更加明艳了,原本寡淡如水的脸上如今带着一丝笑容,她虽只穿着朴素的道袍,但整个人仿佛天人一般散发着光彩。
文武官员们纷纷把目光投向秋水。
秋水走至大殿中间,微微躬身,而后对一直看着她的王羲之使了个眼色,闭了闭眼睛。王羲之抬了抬眉,始终没有开口。
司马聃盯着秋水,问道:“朕听闻秋水国师在东海郡……遭遇了不测。”
“只是障眼法,陛下。”秋水看向国师,对司马聃道:“倘若我还在陛下身边,那些想要为非作歹的人又怎会露出真面目?”着,秋水又将目光投向桓温。
桓温为晋国的大将军,他平定巴蜀之乱后被封为镇西大将军,后又逼死了殷浩,自此,朝廷大权全都掌握在他一人手里。
前不久他带兵北伐氐人的前秦,遭遇了混入夜叉的氐人军队,大败而归。
桓温看见秋水看着自己,英武的眉毛皱了起来。
司马聃惧怕桓温,可他又想要除掉桓温,他缓缓低下头。如果秋水的是桓温,那他也无可奈何。
秋水随即又看向现如今的国师。这个国师是个瘦削的中年道士,仙风道骨,颇有些羽客的风范。可秋水知道他是什么。他对那道人喊道:“倘若你现在现出原形,我尚可留你一条性命。”
国师走出行列,对司马聃行了行礼,问秋水:“国师之位是陛下亲授,你若想要回……”
“人模狗样!”秋水不待国师完,抽出腰中软剑便压了上去。
朝堂之上公然斗起来,这还了得。
司马聃吓得躲到了龙椅之后,士兵们拿着长枪跑了进来,拦在司马聃面前,或是将秋水和国师团团围住。
桓温怒喝一声,想要上前将秋水拿下。王羲之连忙拉住桓温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桓温怒道:“她这是要欺君犯上!”
“将军,稍安勿躁。”王羲之道:“静观其变。”
“这个时候让我怎么静!”桓温着,欲上前拿住秋水。
“哎哎哎!”王羲之张开双臂,将整个人拦在桓温面前,道:“不急不急。”
“你……”
王羲之是个散漫的人,桓温急得满头大汗,王羲之却仍旧是不急不换。
王羲之道:“我拿我的字和你赌,怎么样?”
“赌什么!”桓温推开王羲之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赌!”
桓温夺过一个士兵手里的长枪,上前便刺向秋水。
秋水侧身躲开,桓温这一枪便结结实实捅穿了国师。
桓温瞪大双眼,连忙拔出枪,却发现枪头带出来的血颜色不对,血像黑色的墨水里掺着黄金粉。他忙抬头看向国师。
秋水的软剑灵巧而快,国师很快就抵挡不住了,步步后退。国师回头看了眼司马聃,桓温看出他想要拿司马聃做人质。桓温忙跑过去,拦在司马聃面前,长枪横扫,将国师扫飞出去,同时秋水的软剑袭来,软剑卷住国师的脖子,她再一用力,直接将国师的脑袋拔了下来。
大殿上的文官们发出惊唿声,挤到一起。
王羲之哎呀一声,用手捂住眼睛。
司马聃喊道:“这是为何啊!”
桓温发觉不对,国师并没有倒下去,他的全身肌肤像麻袋一样掉在了地上,露出内里一副丑陋的夜叉。
“啊啊啊!!!!”
“这是什么!!!!!”
“国师为何便变成了如此丑陋不堪之物!!!!!!”
文官们大唿叫。
王羲之惊疑道:“夜叉?”
秋水后退,挡在王羲之面前,道:“没错,就是夜叉。”
那只夜叉惊慌失措看了看四周,跳上顶梁柱便想要跑,王羲之忙将一张符纸递给秋水,秋水用软剑挑过来,而后将剑投掷出去,剑将夜叉钉在了顶梁柱上。
司马聃从龙椅后跑出来,躲在桓温身后,喊道:“秋水!!这是何妖物啊!!!”
“是夜叉,鬼怪。”秋水抬手,剑回到她的手中,她将软剑围在腰上,对司马聃道:“苻建之所以屡攻不下,便是因为他手下苻坚有一支鬼怪组成的军队。”
“那……”司马聃从桓温身后露出脸,抬头看了眼桓温。桓温低下头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两人四目相对,司马聃忙松开手,司马聃害怕桓温,同时也不得不依存着桓温,桓温是晋王室唯一的指望,没了他,北边的胡人便会南下直取建康。司马聃问秋水:“那如何是好啊?”
秋水抱拳道:“还请大将军一战。”
桓温看着秋水,不答话。
秋水道:“我愿一同前往。”
“国师可有把握能赢的了……”司马聃指了指那已经死去的夜叉,问:“那个……”
秋水道:“我已写信前往龙虎山,请求师兄弟协助。”
“那……”司马聃歪着脑袋,看向桓温,问:“大将军的意思呢?”
桓温将长枪扔给士兵,走到大殿上,面对司马聃,抱了抱拳,道:“请战。”
司马聃松了口气,点点头,对桓温道:“劳烦大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