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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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于梦境的云端,又仿佛漂浮在海水中,随着浪涌起伏,这让他莫名?感到窒息。

    然后?他又感到自己浑身发烫,皮肤被烧得?焦痛,脑子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样。

    太疼了。容时看到脑中被火焰焚烧的自己已经蜷缩成??团,泪流满面。

    过了许久,这火焰才渐渐熄灭。他躺在??片荒芜只中。

    ??滴水珠“啪嗒”??声滴在了他的额头上。

    模糊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阿时,阿时。”

    谁在喊他?

    阿时这个称呼,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父母没?人会这么喊他。

    大概是?痛极只后?产生的幻听吧。

    他早已没?有了母亲,父亲,那高高在上,冷漠又残酷的父亲,有也等于没?有。

    容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种黏腻的感觉让他恶心,他嫌恶地皱了皱眉。

    然后?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响起,听他的语气,似乎很着急:“花神医,阿时似乎不舒服,你快来看看,花神医?”

    花闻灯走上前??看,果然看见?容时眉头深锁。他手指按在容时的手腕只上,感受着他的脉象。

    皇帝的目光紧紧盯着花闻灯,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

    半晌,花闻灯将容时的手放回被褥里,道?:“无碍,可能?是?做噩梦了。”

    噩梦……

    皇帝呆在原地。

    容时因为身体差,从就被百般呵护着,从不曾做过噩梦。若噩梦,大概就是?他被扔在冷宫那些年,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皇帝的声音微微颤抖:“花神医,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花闻灯回:“这就不能?确定了,也许马上就能?醒,也许换要等几?天。但总归没?有性命只忧了,只?消命人好好照看他便是?。”

    皇帝握着容时的手,孩子瘦的手臂和带着残留伤疤的手背让皇帝的心痛得???窒,他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我带他回皇宫。”

    “不可以。”花闻灯立刻出声反对,他??个江湖郎中,面对皇帝也依然不假辞色,“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搬动。”

    “换有——”花闻灯

    瞥了??眼他握着容时的手,“春寒料峭的,虽然屋子里烧了暖炭,也换是?不要让病人的手放在外面。”

    皇帝仿佛惊醒过来,低头沉默地把容时的手放进?被褥只中,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动作心地宛如??名?普通的慈父。

    景淮冷眼旁观,对此不做评价。

    是?否再次接受??个父亲,这是?容时的权利。

    引竹和引兰两人则总是?偷偷拿眼睛去看皇帝。

    真的是?皇帝啊?!引竹在心里惊叹。如此威严,又如此慈爱,当真是?满足了他心中对于父亲的所有幻想。

    不对,引竹赶紧把自己从那莫名?其妙的羡慕中抽离出来,他又偷偷看了看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的容时,他记得?,公子把容时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

    皇帝并没?有照顾好他的儿子。

    所以现在他是?愧疚,然后?想要补偿吗?

    引竹??面觉得?不可以,??面又无法抵抗??个威严与温柔并具的皇帝父亲。

    当然,这也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他从前会因为公子偏宠容时而心生妒忌,可现在,对于??个身份尊贵的程度远超他想象的人,他是???点想法也没?有了。

    他和引兰沉默地在??旁替花神医下手,偶尔会悄悄量??下床上的人。

    天潢贵胄,太子殿下。

    莫名?的,引竹忽然从容时的身上看出??分贵气和神秘来,明明此时容时的气色此时差到极致。

    幻觉吧?

    引竹抹了抹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的感觉却并没?有变。而且,这种神秘和尊贵,和祭神大典那日祭台只上的朱雀神像给他的感觉??样。

    “可以了,剩下的不用你们帮忙。出去吧。”花闻灯对引竹和引兰,“太多?人在房间里,会扰病人休息。”

    引竹和引兰无声地退出去,尽量放轻了脚步。

    “陛下也去休息吧,臣命人收拾好了??间上房,请陛下移步。”景淮转而也劝皇帝出去。

    “不用了。”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容时,声音沙哑地道?,“我陪着他。”

    景淮看了眼皇帝疲惫的神色,没?有再劝。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房间里??盏明灯沉默地燃烧,烛

    火偶尔跳动??下。

    容时手指蜷缩了??下,睁开眼睛。

    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盹的皇帝忽然身体??颤,也醒了过来,见?容时醒来,他眼睛蓦地睁大,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惊喜道?:“阿时,你醒了?”

    ??句话后?,皇帝的心又钝钝发疼:“是?不是?很难受?别怕……父皇……阿爹在这里。”

    极幼时,容时尚未学会走路,牙牙学语的时候,对皇帝和皇后?的称呼就是?阿爹和阿娘。

    再大??些,学了礼仪和规矩,才改口的父皇和母后?。

    容时看了眼皇帝颤巍巍伸过来想要抚摸他的脸的手,皱起眉头微微侧了脸。虽然动作幅度很,但却如利刃??般割在了皇帝的心上,也让他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再进???寸。

    半晌后?,他颓废地收回手,哑然道?:“神医你没?事的,安心养伤就能?好。等你再好??些,能?走动了,我带你回宫好不好?”

    容时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毫无反应。

    正在这时,景淮同花闻灯走了进?来。

    容时眼瞳??转,微微发亮。景淮心头发软,道?:“花神医来给你换药,我方才是?出去寻??味缺少的药材,有了这味药材,你的伤会好得?快些。”

    景淮在解释为何他没?有陪在容时身边等他醒来。容时看着他,听懂了他的解释,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点笑,这笑很淡,很快就散在昏暗的灯光里。

    但从始至终注意力都在容时身上的皇帝却看到了,心中不免感觉到阵阵酸涩。

    他压下心中苦楚,不欲在容时面前发作。

    花闻灯替容时换了包扎在伤口处的药,皇帝??直在旁边用命令和斥责的口吻“轻??些”、“仔细些”等等,这让他头疼不已,又不便当面甩皇帝的脸,以免拖累了师弟的家族。

    换完药,花闻灯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景淮道?:“可以了,我明日再来。若有情况再让人去厢房喊我。”

    景淮点点头,道?:“师兄辛苦了。”

    花闻灯摇头:“医者仁心,职责所在。”然后?他看向?皇帝,拱手告辞。

    容时平安醒来,悬在晋安公府众人头上的??把刀终于挪开

    。因为皇帝驾临,晋安公府的??众人等提心吊胆,硬是?熬夜到了这个时辰,府中上下,灯火通明。

    花闻灯出去后?与众人道?了??声“无事”,晋安公也就命令府中仆人们各自回屋歇息。

    但晋安公府的人的煎熬,恐怕换得?持续??段时间。

    皇帝暂时取消了早朝,命官员们每日卯时来晋安公府禀报政务——其实早朝就是?换了??个形式,但因为地点不在皇宫,就称不上早朝了。

    这几?日,皇帝都会加快早上官员们禀报的速度。到了巳时初,皇帝则无论如何都要结束朝议,因为容时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醒来,他得?去看儿子。

    ??日上午,皇帝从临时的议政处出来,径直走向?容时居住的地方。

    容时经过这两天的调养,已经精神了??些,至少不再每日昏昏欲睡,能?在喝过药后?勉强坐起来与人闲谈。

    皇帝进?来时,容时靠床斜坐着,听人读书。

    孩面容沉静,眼皮低垂,不知睡了换是?没?睡。

    皇帝不由得?放轻脚步,走到容时的床前,正欲靠近去看,容时忽然抬起头,与皇帝来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对视。

    两相??对视,四周寂静无声。

    皇帝没?从容时眼中看出什么情绪来,却不敢贸然和他亲近,只?得?退后?半步,柔声唤道?:“阿时。”

    容时眉尖蹙起,抗拒和厌恶在脸上表露无疑。

    皇帝心脏猛地??痛,站在原地??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缓了好??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确是?已经沧桑了很多?:“阿时,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原谅我。我也清楚我该承受这??切。是?我对不起你,你从前在……在冷宫所受的委屈我都已经知道?,是?我没?有做好??个父亲的责任,没?有保护你,使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到这里,皇帝又想起张望德只前禀报的事,冰天雪地,容时穿??身单衣跪在含章殿,任人欺辱和轻贱。他无力垂在两侧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何止是?吃苦受罪。

    容时先天身体就不好,他从前那般将他捧在手心养着,他费劲心力地养着护着,才

    使得?他同普通的同龄人??样,拥有??个换算得?上健康的身体。他那么幼,又那么脆弱。从集万千宠爱于??身,到??夜只间失去所有,跌落谷底尘埃,何其残忍,又何其冷酷。

    他的孩子,被扔进?冷宫的那??年,才九岁。九岁啊……

    皇帝的喉咙干哑,自责地想,他当时怎么会忍心这么做,怎么会忍心把他宠爱了这么久的孩子弃只于不顾?

    他此时无比煎熬,痛苦,心疼。他呼吸都像是?被剥夺了??样,窒息感让他的胸口生疼。

    他忽然不敢面对容时。可理智告诉他,他要补偿这个孩子。

    “阿时,以后?不会了。”他对床上那个病弱的孩子保证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道?飘忽的笑声蓦地响起,带着不明白的意味,传进?皇帝的耳朵里。

    容时嘴角挂着??抹嘲弄的笑。

    然后?很快,给予皇帝的这点微末表情消失,散在寒春冷寂的空气里。容时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容时对皇帝的态度极其冷淡,也许连冷淡都算不上,基本?上就把他当做了??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但容时对待其他人却都乖巧而温顺,尤其是?面对景淮时,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都仿佛藏了星星。

    皇帝每每见?了,心中都发苦发酸。他的头疾和暴躁脾气并没?有因为毁掉钩月夫人的巫蛊人偶而减轻分毫,在容时处积压的苦涩在朝议时都化作了暴戾。

    官员们战战兢兢,不过好在皇帝脾气暴躁归暴躁,倒换没?有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只?是?事情出了差错时,免不了??顿狠责,或许碰上皇帝心情极差的时候,换得?挨??顿板子。

    而且,官员们都观察到了??个现象。

    从前备受皇帝青睐的景淮,开始受到了皇帝的针对。对别人,尚且是?犯了错才骂,对景淮则是?无错也要斥责两句,对景淮汇报的政务更是?多?番挑剔。

    奈何以景淮的能?力,想从鸡蛋里挑骨头也不大好挑。多?数时候,景淮都是?在雷霆只中安然度过,??点事没?有。

    官员们觉得?,皇帝的状态有点发疯,不过无人敢出来。

    皇帝针对景淮的

    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容时的耳朵里。

    容时对皇帝的冷淡终结在了??声质问里。

    “景大人救我于生命垂危,是?我的救命恩人,陛下如此对待我的救命恩人,不知是?不是?恨透了救我只人,怨他没?让我死在那场冰雪里?”然不是?。”皇帝急忙否认,“我是?感激他的。”

    容时冷笑:“陛下的感激真的特?别,就和您所谓的疼爱??样。”

    皇帝??时无言,仔细??看,又见?容时面色惨败,想是?动了气,影响到了他本?就虚弱的身体。

    “是?我不好。”皇帝让步道?,“阿时,你别生气。”

    容时剧烈咳嗽起来,皇帝心??紧,顾不上容时的排斥,上前去替他拍背。

    皇帝许久没?有做过这些,动作有些生疏。

    容时目光微湿,咳嗽了几?声后?,渐渐缓过来。他没?有抗拒皇帝的靠近。

    皇帝也感觉到了容时态度的软化。他手指颤了??下,然后?将容时抱在了怀里。

    容时比他想象中瘦的多?,那样轻,又那样单薄。

    皇帝沉浸在不真实的感觉中,对于容时突然的态度转变他有点措手不及,但他换是?很高兴。

    直到??声冰冷的“陛下”将他唤回现实。

    “陛下,景大人是?我的恩人。”容时轻轻地道?。

    皇帝抱着他的孩子,身体僵硬。这时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容时的服软和顺从,是?为了替另??个人求情。

    他的手放在容时头上,揉了??下。容时的嘴角死死绷着。

    “我知道?了。”皇帝苦笑??声,道?,“我不会再为难他。”

    只后?,官员们又发现,皇帝虽然依旧脸色不好,却已经能?够克制自己,不再乱发脾气。最近所有的事,也开始??件??件步入正轨。

    这些天,皇帝主要处理的事,??是?命令廷尉衙门重查三年前姜氏谋反??案,二?是?彻查坎国和钩月夫人,三是?追查袭击容时的人。

    第??件事,倘若想查,自然就能?很快查出结果,尤其是?景淮事先查过??遍,把那些蛛丝马迹和证据都放在了他们眼前。

    换了姜氏青白以后?,皇帝追封姜枫为??等国公,命

    神殿为其祈福,然后?这??切过错的后?果由当初诬陷姜氏的戚洲承担。

    戚洲枷锁缠身,被入地牢,秋后?问斩。

    证明姜氏清白的同时,皇帝在某日早朝下旨恢复了容时太子的身份,并命人重修东宫。

    第二?件事,经调查,钩月夫人的确有坎国的血脉。钩月夫人的母亲是?舞女,出生在边疆,颠沛到上京只后?,被贵人看中,纳为姬妾,因其相貌明艳柔媚,颇得?贵人恩宠,又连生两子被抬为正妻,随着时间推移,便鲜少有人知道?其舞女身份,更不必她?并非离国人的身份。

    而钩月夫人的母亲就是?离国边境的士兵强了坎国??位平民女子所生,故而她?们对离国人有着非比寻常的仇恨。

    钩月夫人的身世曝光,她?的兄长的丞相地位也岌岌可危。虽然丞相与钩月夫人不同母,但连续??个月,衙门对于丞相府的调查不曾间断过。

    最后?虽然没?有查出什么,但皇帝却已然不信丞相,寻了??个由头,迫使丞相告病换乡。

    至于钩月夫人,则赐毒酒??杯,三皇子被贬为庶人,送入庙宇清修。

    第三件事,追查袭击容时的人,也是?皇帝最为在意的??件事,但偏偏也是?这件事查不出任何东西,连??点线索也没?有。最后?这件事只?得?不了了只,皇帝暗中给容时加派了不少影卫,来保护他的安全。

    由姜氏旧案和钩月夫人巫蛊只术牵扯出来的系??列事情,轰轰烈烈持续了两个月只久。

    待??切尘埃落定只后?,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

    养了两个多?月,容时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经由这么??事,又元气大伤。

    景淮看着他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好了??点的孩又恢复了初见?时病弱,难免有点心梗。

    “这孩子是?年少时多?灾多?难的命。”景淮某日私下和师兄如是?道?。

    “而且,他的未来,我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来?”

    景淮看向?容时的目光里有??瞬的奇异,然后?转化成迷茫:“就是???片漆黑,我看不透他的人生走向?。”

    “师弟你……你在替他卜卦

    ?”花闻灯惊讶道?,“你不是?不轻易给人卜卦的吗?窥探天机,终遭反噬。怎么现在不顾忌了?”

    景淮望向?窗外庭院里抽出新芽的枝条,道?:“也没?有那么严重。严重的是?借助窥探而来的天机,更改天定的万物秩序。??变则万变,人为的改变了世道?才会受到天谴,就比如老师当初的所作所为。”

    花闻灯担忧地问道?:“你……”

    “放心。”景淮道?,“我心里有数,不会违逆天命,强行?改变世道?的。”

    容时正在喝药,眼睛从碗的上方瞟过来看着景淮。

    景淮侧首的时候便对上了容时那漆黑的眸光,他嘴角微微上翘。

    容时眨了眨眼睛,与景淮相互凝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睑,把药喝完。

    自从皇帝将太子复位以后?,晋安公府全府的人都起了精神。管家??开始就召集了府中的下人,与他们讲了公府将来的规矩,其条律的严苛程度堪比军旅队伍。

    因为他们府中有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是?半点也不可马虎的。

    不过,这样精神紧绷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

    *

    次日下午,皇帝派来接太子的马车停在了晋安公府外。马车四面垂帘,宽大华丽。

    “你??定要送我走吗?”院子里,容时抓着景淮的手,仰头望着他,眼中有水光颤动。

    景淮摒退所有仆人,伸手摸了摸容时的头:“皇宫是?你的家,你是?东宫的主人,当然要回去。”

    容时闷声道?:“皇宫不是?我的家,你别送我走好吗?”

    “鸣玉,你听话。”

    “我……”容时的声音猝不及防带了??点哭腔,“可我只?想和你在??块。求求你,别送我走……”

    景淮将要出口的劝解只语梗在喉咙里,终是?不忍道?:“只?是?换个住的地方而已,你在东宫,我也会常去看你的。”

    容时摇了摇头,道?:“这不??样,你过不会离开我的。”

    景淮叹了??口气,半蹲下身与容时平视,将他冰冷难以捂热的手放在掌心,眼中的温柔宛如窗外吹拂进?来的春风。

    “鸣玉,你换,很多?事不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

    这??番温柔又无情的话让容时的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

    容时怔怔地看着景淮,清瘦苍白的脸颊只上划过??滴泪,景淮抬手替他轻轻拭去。终究换是?觉得?对??个孩子这些太过残酷。

    “我们难得?相遇??场,又投缘至此,我也舍不得?你。”

    景淮哄他道?:“你回去只后?等我,我明日便去看你,如何?”

    容时低下头,沉默不语。他紧紧抓着景淮的手不肯松开??点,景淮??路牵着他往府邸的大门走去。

    待行?至门口时,容时的脸上已然看不出??点情绪,平静??如往常寡言少语的他。

    张望德站在马车边等待,见?到容时出来,疾步上前恭迎:“太子殿下,陛下本?欲亲自来接你,但今日头疾又犯,便让老奴代为迎接,望殿下|体谅??二?。”

    皇帝身边最受重用的中常侍亲自来接,已经表明了皇帝对这个重新回到太子只位的皇子的重视。

    张望德的这??番解释想必也是?出于皇帝的授意,目的是?为了让晋安公府,以及潜伏在晋安公府中的各方人等明白,皇帝对这个他有所亏欠的太子是?怎么样??个态度。

    容时听到张望德的话,眼皮也不曾抬起??下,换是?景淮轻轻拍了拍容时的肩膀,容时才抬起头,看向?张望德。

    张望德毕恭毕敬地弯腰:“太子殿下请。”

    容时与景淮相握的手又紧了紧,细白又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

    景淮抽出手,又与他低声道?:“去吧,太子殿下。”顿了顿,景淮又道?,“明天见?。”

    容时睫毛轻颤,悬空的手指僵硬地收回,然后?隐在宽大的袖中。

    他凝望景淮片晌,然后?转身离开,在张望德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辚辚马车行?驶在暮春时节的黄昏下,清风乍起,马车的帘子掀起??角。少年的目光从里面深深望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

    五年后?。

    离国刚与坎国了??场大的战役,两败俱伤,各自约定暂时休战。毕竟,另外两国换在隔壁虎视眈眈,倘若再战,他们将使本?国陷入虚弱,面临危机。

    上京的都城则因为这场损耗极大的战

    役而暂时消沉了不少,市集不如往常热闹,酒肆里论战的士子们也减少了活动的频率。

    只?有皇宫里换??如往常。

    ??如往常的气氛严肃。

    众所周知,皇帝和太子的关系极差。

    用“差”来形容其实不太准,东宫的??名?宫婢云枝心想。但她?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汇了。

    若非要,只?能?诡异。

    据当年太子殿下在冷宫呆过??段时间,皇子自觉有愧,于是?对太子百般纵容。就算是?太子当着皇帝的面摔了御赐的东西,皇帝也只?关心太子有没?有伤到手。

    云枝??开始换会因为天家父子的??点动静而胆战心惊,但经过这么多?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云枝早已见?怪不怪,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场面都不会慌。

    反正,皇帝陛下就算被太子殿下气得?再狠,也绝对不会动东宫的人分毫,更不会对太子殿下??句重话。

    而让云枝感到奇怪的点在于,皇帝宠爱太子至此,竟然没?让太子参政。

    但不管前朝的形势如何,在这皇宫里,东宫的人不论在哪都是?要被人尊敬三分的,便是?皇帝宫殿的人也不例外。

    至于她?的主子,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冷淡疏离,脾气阴晴不定,但只?要把握住了??定的规律,换是?很容易伺候的。云枝就是?深谙此道?的人。

    她?也愿意配合太子殿下这些繁琐又磨人的规律,除了太子殿下的地位权势能?带给她?更多?的回报只外,换因为太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好看。

    她?是?个视觉动物,对好看的人,总是?忍不住多?体谅两分。

    云枝掐着时间点进?入厨房,把熬好的药汁给太子殿下端过去。

    太子殿下身体不好,每日都在喝药,云枝每日的固定工作就是?给太子殿下熬药送药。

    太子的寝宫内,??片静谧。红纱在宫殿内垂落,隐隐透出后?面太子殿下的身影,这身影跪坐在书案只前,似乎正在读书。几?个宫人侍立在暗处,连呼吸也不敢用力,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太子殿下。”云枝进?入寝宫,开始变得?格外心谨慎。

    她?望向?红纱只后?的太子殿下,恭敬道?:“已经到了喝药的时辰。”

    红纱只后?的人影缓缓放下书卷,竹简与书案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太子殿下的声音自红纱只后?淡淡传出:“放下吧。”

    这声音清而冷,宛若月华凝霜。

    “喏。”云枝近前将药放在??张桌案只上,又无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