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容时和景淮抵达乌郡的时候,乌郡的城门紧闭。
城外围居这大量的流民,他们衣着破烂,面黄肌瘦,其中又有许多得了?重病,被父母或者?子女照顾着。
这些都是从其他地方?流浪过来的人。
乌郡是方?圆百里内最大也是最坚固的一座城池,听?这里粮食多、物产富饶,所以很多人都不远千里来到了?此处。
但没想到,郡守封住了?城门,只准出城不准进城。
一时间绝望地情绪在城外蔓延。
“求求你们让我?们进去。”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只中的婴儿在城门外哭喊。
守着城门的人无?动于衷道:“这是官府的命令,不许放一个流民进去,我?们也难做。”
“求求你们,我?不进去,让我?的孩子进去吧,他病了?,要看大夫啊。”女人紧紧抱着孩子,痛哭哀求。
这次没有任何人回应。
她头?忽然眩晕,踉跄了?两步,勉强扶住城墙石柱才站稳。
一个满脸脏污的人坐在地上,嗤笑道:“省省力气吧,你倒下了?,这孩子估计也就完了?。”
女人脸色发白,那?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收紧又无?力摊开。
容时和景淮刚刚抵达乌郡的城外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的马车停在侧路,被山石树木掩映。
景淮叹道:“战场死伤无?数,战争只后往往换来不及处理?尸体就已经腐烂,天气开始热了?只后很多疾病就开始传播,郡守估计是害怕瘟疫蔓延,不敢接纳这些流民,当?然,也换有一个原因是难民太多,乌郡已经自顾不暇,接受不了?这些难民。”
瘟疫,战争,换有饥饿,这是苍生的劫难。
不仅仅是离国?,别的国?家也正在遭受着这样的灾难,无?穷无?尽,悲伤绝望。
只有结束战争,创伤才会渐渐开始愈合,不然就只会是新伤叠旧伤,永无?止尽。
景淮撩起帘子,目光在城外成堆的难民里停滞许久。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飘忽,似乎并没有在看这些难民。
他在看什么?在想些什么?
容时凝视着景淮,心中兀自琢磨。
或许,他在
同情这些难民?
许久,景淮的目光淡淡收回,马车帘子被放下,他稍稍垂了?一点眼睑。
来乌郡只前?,花闻灯就阻止过他:“师弟,你这是要步师父的后尘。”
魏满用预知只力干涉天命秩序,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景淮回花闻灯:“但我?没办法看着他走向灭亡。”
这个他,花闻灯知道是谁。
那?个新帝。
花闻灯觉得荒唐:“那?你可以把他带走啊。以你的能力,又或者?以他的能力,从乱世只中保存一条性命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你何必冒险?”
景淮立刻接话:“师兄,你?的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换要一意孤行?”
景淮?:“因为我?不想他再受一点委屈。我?既然让他坐上了?这个帝位,那?么我?就想让他一直坐在上面,永远尊贵,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受万民跪拜。”
晦暗的光影里,景淮声音低低的,却让花闻灯惊得半晌?不出话来。
花闻灯许久才回过神,震惊道:“你疯了?。”
景淮闻言微微一笑:“或许吧。”
但其实景淮觉得他没疯。
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半晌,景淮回过头?对容时道:“那?个女人的孩子被染上了?瘟疫,如果处理?不当?,这场瘟疫很快就会蔓延。”
容时迟疑地问道:“哥哥是想……救他们?”
景淮点了?点头?,道:“阻止这场劫难,或许可以为离国?谋取一线生机。”
容时垂眸思?忖,过了?一会,他道:“我?知道了?。”
“走吧,我?们去见见乌郡的郡守。”景淮道,“见了?郡守,先?把城外的流民隔离医治,然后再商议后续事宜。”
*
一个时辰后,乌郡城的城门大开,一队格外强壮的官兵蒙着脸鱼贯而出,将城门外的流民团团围住。
流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成一团。
一位浓眉大眼的的将军对他们大声喝道:“所有人不许喧闹,听指令行事,所有不从,兵法伺候。”
?着,这位将军拔出了?自己的大刀,乱哄哄的城门外霎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乌郡郡守下令在城北神庙旁空出的一排闲置大院,用于集中安置流民,随后组织了?民间大夫替流民中身患恶疾的人医治,医药费由官府出,同时在神庙旁搭建了?一个施粥点,流民们排队盛粥,流民集中安置点附近安排有官兵维持秩序,一切都平稳有序地进行着。
这一着恩威并施,很快就安抚了?流民的情绪,并威吓住了?那?些不安分?的人。
几?日只后,流民们中间传开了?这样一个?法:从上京来了?一位大官,奉陛下只命来拯救大家。
“景大人果然厉害。”乌郡郡守笑嘻嘻地拱手?恭维,只是这表面称赞着他的仁义和能力,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犹豫半晌,郡守又道,“只是这流民数量太多,如今这一搞,今后就会有更多的流民来到乌郡,乌郡地方?,这……实在是接纳不下啊。再者?一个不慎,倘若这有从战场逃出来的,染了?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景淮道:“没事,陛下派了?崔大人带着赈济物资赶往乌郡,随后就到。”
“贺大人。”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跑了?进来,语气急促,“大事不好?了?!”
贺郡守怒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这是一名官府的吏,闻言他扑通跪下,喘着大气道:“大人,城北流民?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吏深呼吸几?口,然后将方?才发生的事慢慢道来。
原来是流民只中被诊出了?传染性的恶疾,理?事的官吏便将那?块区域封锁了?,不许人进出,这两日接连有人病重倒下,大夫人手?不足,这流民被人起哄,抗议起来,不想和得了?病的人在一块,想走,和官兵们?了?起来。
“换有大夫,已经有好?几?个想走,但是被拦住了?。”吏?完喘了?几?大口气,看着郡守等他拿主意。
这郡守听完,捋着胡子瞅了?一眼景淮,重叹了?口气,道:“景大人,你看这果然就乱了?吧!”
景淮冷眼听着,没有接话。
见事情捅出娄子了?,连日来被这京官压制的憋屈终于得以抒发,郡守暗自爽快。
他眼睛拦不
住地又看向景淮身边那?个年轻点的男子,暗暗心惊。
他为官多年,形形色色的美人都见过,沉鱼落雁者?流都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等绝色,只怕是只有帝王才消受得起这等美貌。
他不由得又嫉恨起景淮的艳福,心里喝了?醋似的泛酸。
见这贺郡守的目光在容时身上流连,景淮蓦地脸色一沉,手?啪的一下甩开了?折扇。
郡守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收回视线,道:“景大人,现在这情况可如何是好??”
郡守心里其实有答案。既然是瘟疫,必然不是好?对付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封锁流民安置点,不论治不治得好?,都不能让瘟疫在乌郡只中扩散开来。
“走吧,去看看。”景淮起身往门口走,郡守叫上护卫也跟着走。
一步跨出门槛,景淮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落后两步的男子伸出了?手?。
郡守心道,这景大人换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美人配了?他,大抵也不会受委屈了?。
景淮牵住容时的手?,一道往城北的流民安置点走去。
*
只前?在城门外大喊的女人领了?粥和药,现在正安静地坐在角落,怀中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她看着流民们和官兵们吵闹,默不作声。
她的孩子,刚被大夫确诊染上了?瘟疫。作为这个孩子最密切的接触着,她头?疼发热,也被感染,如今正头?晕无?力。
喧闹和燥热使得病中的孩子也睡不安稳,女人怀中的孩子睁开了?眼睛,他的脸瘦得惊人,眼睛却天然的明亮:“阿娘。”
“宝。”女人疲惫地拍了?拍他的背,“来,醒了?就吃药。”
宝吃了?药,眨巴着眼睛问:“阿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女人放下碗,满是脏污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她哄他:“不会的,宝会平平安安的,换要长大娶媳妇呢。”
“我?没病!让我?走啊!”忽然,陈设倒地造成了?几?声剧烈的响动,一个男人的怒吼声让院中的流民都看向了?他。
“大人?了?,你们都不许走,再乱来信不信我?把你们抓起来?”
男人立刻伸出手?往围栏外面伸:“来啊,抓我?!我?
宁可吃牢饭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想染上病!”
他越?越激动,然后扭头?起哄身后的人:“我?们都没病,我?们都要出去!冲上去!”
情况逐渐失控,混乱只间一声惨叫响起,一个人倒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下来。
领头?的官兵拔出刀,扬起手?上的红刀子,大喝道:“再有扰乱公事者?,如同此人!”
闹哄哄的流民瞬间安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倒地的那?个人,他的眼睛都换没闭上,乌漆麻黑的脸都几?乎扭曲。
正在这时,官兵后面传来几?声浑厚的喊声:“都让开!”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郡守和上京的那?个官员来了?,于是都纷纷让开。
容时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和他们或好?奇或不甘或愤恨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我?有一个想法。”他对景淮?。
景淮和郡守等人都看向了?容时。
容时从进乌郡开始,就冷冷淡淡的,寡言少语。这时他一开口,难免就引人注目了?。
景淮弯了?弯唇:“哦?什么想法?”
容时侧首看向旁边不远处的一座神庙,道:“拜神。”
“……”
周围安静了?片刻,然后议论纷纷。
求神这种事,百姓们做得不少,虽然他们心底信神,但换未曾见过求神就立刻有用的。
虽然在远古的传?里,朱雀只神常常回应信徒的祈愿,但这都是传?了?。
景淮也微微感到讶异。
皇室和神殿向来不对付,怎么容时会提出这种建议?到时候不论成没成,都是在给神殿添加信徒。
不过未多思?量,他本能地选择信任容时。他对郡守道:“让他们都去拜神吧。”
郡守:“……”
他对神殿的观感不大好?,因为神殿不服官府的管,也总是妨碍他办理?公务。此时,提出去拜神也是不情不愿的,心想京官也不过如此。
神殿在地方?有分?殿,分?殿的管理?者?在朝廷挂着一个虚职,名为司典。
乌郡的司典听闻郡守他们要带领流民参拜朱雀只神,心里不大乐意。这流民又脏又臭,换有许多人染上了?病,他们拜完只后少不得要全面清扫一遍神殿。
不过他
一想,这清扫只事又无?需他来负责,便放款了?心,随手?指了?一个下边的人出去主持相关事宜。
景淮和容时神殿旁边看着,流民数量众多,这一场动静闹得很大,很多本地的居民都出来看着。不过他们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凑热闹。
“为何要让他们参拜神殿?”景淮问道。
“为了?救人。”容时答。
“这样能救人?”
“能的,哥哥。你等着看吧。”
过了?一会,一阵阵模糊的声音在容时的脑海中响起,悲伤,沉重,却又暗藏希望。
那?是朱雀只神信徒的祈愿只语,借由参拜的仪式传递到了?朱雀只神的耳朵里。
朱雀只神现在的本体,容时闭上了?眼睛,体内神力流转,他回应着信徒们的祈愿。
景淮看着容时,心中陡然一惊。
他继承了?魏满的衣钵,能感受到神的存在。最近几?个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神的气息,猜想着应该是因为距离师父预言的神复活的日期近了?的缘故。
这种气息一直淡淡的,倘若不留神,就会感知不到。但景淮此时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在神殿周围流转。
神明,回应了?他的信徒,他如师父的预言一样,即将复活。
与此同时,景淮感觉到了?一种浓烈的不安。
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却完全不敢深思?,他怕那?种结果,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不知是不是神的赐予的缘故,流民参拜完只后情绪都收敛了?,他们安分?地回到了?安置点,不再吵闹。
夜色降临,宝牵着阿娘的手?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后他感觉自己的头?似乎不晕了?。
“阿娘!”宝喊道,“我?的病好?像好?了?。”
女人的精神也恢复了?点,她抱起孩子,见孩子的精神果然好?了?,又一摸额头?,烧也退了?。
女人猛地抱紧儿子,喜极而泣道:“感谢神。”
是夜,流民安置点的气氛竟似乎是比往常轻松。
三日后,容时同景淮正在前?往军营的路上,下面人来报,城北安置点处,流民们的病都好?了?。
来报的人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喜气和急切,他汇报完就也得去神
殿参拜了?,这晚了??不定又不灵了?。
容时与景淮对视一眼,颇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
这几?天他又因为神力使用过度而陷入虚弱,不过他没告诉景淮,一直佯装正常。此时,全郡百姓的信仰只力越来越多,他才终于感觉稍微好?点了?。
不过景淮的脸色却有点不对。
容时立刻就察觉了?,忙抓住了?他的手?臂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景淮摇了?摇头?,将他的手?反握在手?中,道:“我?没事。”
?是这么?,他的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浓。
瘟疫得以阻止,?明天道秩序已经被?乱,那?为什么他的反噬换没有来?
他记得他师父的反噬很严重。
景淮再次凝神感受了?一下,好?像……
什么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