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全篇副CP内容)
日月宗沉玉湖
宗主抄手立在空中, 她身后站着十数个日月宗的长老。
飞星宗与元清宗的人立在一旁,焦急地望着沉玉湖。
从沉玉湖大阵开启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四十一天, 这四十一天中,沉玉湖内没有任何动静,刮过的风无法在湖面上掀起一丝涟漪。
宗主曾经亲自试探过沉玉湖, 从湖面到内部, 整个沉玉湖都被阵法的灵力封住,上层流动的湖水成了固体, 排斥所有靠近的人。
整个沉玉湖仿佛当真成了一块巨大的美玉,这变化在容澄几人进入陈羽忽地
宗主身为合体期的修士,在触碰到沉玉湖灵力时, 竟然被那刺骨的杀意扎了一手的鲜血。
宗主难以想象一个煞气如此浓重的阵法, 会藏着容澄的机遇。
(不要屏蔽作话,剩下的所有番外都会以作话的形式补充到这一章, 是赠送给大家的。)
作者有话要:整个沉玉湖仿佛当真成了一块巨大的美玉,这变化在容澄几人进入陈羽忽地
宗主身为合体期的修士,在触碰到沉玉湖灵力时,竟然被那刺骨的杀意扎了一手的鲜血。
宗主难以想象一个煞气如此浓重的阵法,会藏着容澄的机遇。
宗主低声道:“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澄儿他们……”
容澄是她看着长大的,满宗上下最柔软坚定的女孩,谁见了都喜欢。四十一天不见面,宗主感觉心肝都要被带走了。
她身后的几个长老也忧心忡忡,彼此之间传音:“澄儿他们一进入阵法,我连他们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这些天都没有动静,阵法这样凶险……师叔难道还对宗内心有怨恨吗?”
“这阵法当真废弃许久了吗?怎么还有这样强悍的灵力?”
话间,空气里多了湿漉漉的灵气,宗主下意识嗅了一下,脸色立即难看起来——这是雷劫来临时特有的灵气。
修士只有在晋升元婴和大乘时会遭受雷劫,在场都是合体期的修士,若有渡劫者,必然是要飞升大乘期。
天际压着一层厚重的乌云,冰凉的水汽夹杂着各种精纯的灵气,那乌云看似移动缓慢,实则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压到了沉玉湖的上空。
雷光在乌云中乱窜,刺啦的闪电声不时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沉玉湖上空数十个合体期修士,同时绷紧了身体。对于这些徘徊在合体期的修士而言,雷云就像压在他们心头一样。
修士们左右环顾,窃窃私语道:
“谁要渡劫了?”
“不是我们!怎么会有人原地站着就飞升?!是沉玉湖底下有动静。”
那雷云威势逼人,宗主不得不运起灵力抵抗这种威压,在所有人一边警惕雷云一边提防沉玉湖的时候,静如湖面的沉玉湖咔嚓一声,从正中裂成了两半!
太上长老轻轻睁开眼睛,“出来了。”
宗主一惊。
沉玉湖正中的裂缝横贯整个湖面,细的裂缝眨眼蔓延到整个湖面,正当所有人焦躁难耐的时候,湖底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整个沉玉湖像是被倒翻过来,蓝玉一样的“湖水”被破,数不尽的尖锐碎片炸裂开,飞射向四面八方!
沉玉湖周围都是森林,若是让这些裹着灵气的碎片射入森林,必然使得妖兽死伤无数!
宗主挥袖,她的灵力还没有散开,在触及碎片的时候,感觉神魂被都被碎片中的杀气划伤。
宗主轻轻“啧”了一声。
所有的碎片忽然停滞,当空化成清澈的湖水,淅沥沥地倒流回沉玉湖。
在泼天的湖水中,一道赤红的流光从湖底冲出!随之抛出的,还有元清宗与飞星宗两人的身体,被两宗人匆忙接住。
从阵法中脱离的两人双目紧闭,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挥手:“回宗。”
压在天空中的雷云在流光出现的刹那,疯狂涌动起来,闪烁的电光几乎照亮浓云,然而那流光分毫不在意,擦着雷云投入了日月宗的后山!
雷云在天空中徘徊片刻,不情不愿地散去。
流光速度之快,连合体期巅峰的宗主都没有反应过来。
宗主眼睁睁看着流光直奔日月宗,毛骨悚然道:“这是?!”
太上长老怔然许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数百年并非一弹指,竟然还是当年那副性子。”
宗主压低声音:“……师叔祖?”
太上长老微微颔首。
日月宗一行人怎么都想不到一个魔尊留下的阵法,居然真的能找出魔尊本人!
此刻的日月宗内
谢韫和应白夜两人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谢韫撑着应白夜的肩膀,一手捂住下半张脸低声呛咳——
应白夜反应很快,及时护住了谢韫,但是阵法
破碎时巨大的灵力冲破了两人撑起的屏障,谢韫不会水,结结实实呛了一口。
应白夜一手轻轻拍着谢韫的脊背,同时警惕地抬起头,看向身后——有人特意加重了脚步声,缓缓地走过来。
不等应白夜和谢韫回过头,两个人同时被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的好孩子,辛苦了。”
陆琢玉揽着谢韫和应白夜,一手轻轻拍着谢韫的脊背:“不要怕,师尊在这里。”
谢韫缓了好一会儿止住咳嗽,别过脸,闷声道:“你弄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我还以为真是你渡劫用的。”
“怎么会,”陆琢玉下颌抵在谢韫的头顶,呼噜吹了下谢韫的头发,狡黠地笑道,“我恨不能屠戮乾坤宗满门,怎么舍得留下这么好的东西给几大宗?什么渡劫阵法,好东西我自然是先留给你们,其次给日月宗和大梦他们几个,轮得到外人?”
陆琢玉一锤定音:“我就是纯粹扯淡骗他们的。”
谢韫散开的头发被陆琢玉吹得扬起一缕:“……”
应白夜自从母亲离世后,再没有被人抱孩一样搂在怀里过。他隐晦地抬头看了眼谢韫的头发。
师尊是不是有点太把他们当孩儿了?
陆琢玉松开两个人,她身量极高,一身奇异的扮,半身是红衣半身是丧服,孽杀在悬在她腰间。
谢韫伸手摸了摸孽杀的剑柄。
他道号藏剑,对天下灵剑都有好奇心,他自己收了一匣子的灵剑,是十分见多识广的剑修。
但是孽杀是仙器,它是养在大乘修士体内的本命灵剑。
陆琢玉回头莞尔一笑,解下孽杀丢给谢韫:“等你晋升大乘了,春山倒也会是仙器。”
陆琢玉很喜欢自己找的弟子,她比谢韫和应白夜年长不知多少,看着谢韫和应白夜的眼神满是怜爱:“我猜到这些宗门要阵法的注意,所以特意弄了一个假的哄他们。”
应白夜道:“既然是这样,师尊怎么会在阵法中?”
谢韫摆弄着敢怒不敢言的孽杀,盯着陆琢玉:“你还勾引我妹妹。”
陆琢玉:“……”
她先回答应白夜的问题:“《吞日月》是我走火入魔时写下的功法,我那时候杀心极
重,《吞日月》便戾气十足。”
她忽然转了话题,问道:“正魔修士的区别是什么?”
应白夜答:“欲/望,正道克制,魔道放纵。”
两者中都有极致偏激的修士,正道如元清宗宗主,魔道则到处都是放纵欲/望的人皮恶鬼。
陆琢玉微微点头:“《吞日月》放大的是杀欲和破坏欲……我略看了你的心魔,失去重要的人后,你的心情完美吻合了《吞日月》的要求,加上你原本天资非凡,原本也是心性坚定的人,修炼功法后进步神速。”
应白夜轻轻摁住眉心,那段时间的记忆是混乱模糊的,他实在受了相当大的冲击,心魔的种子也是那个时候种下的。
“我记得……狼重两个人应当是不到元婴期的修为,当年便死在了我的手上。”
陆琢玉爱怜伸手点了点应白夜:“阵法中的一切是我通过你的心魔推演出来的,并不是当年的真相,只是为了贴合阵法给你们的身份。”
“心魔是躲不掉的,”陆琢玉眼神落在谢韫身上,“我原本并不指望阵法有多少作用,因为那是我临时改动的阵法,实在有太多错漏点。”
“但是,”陆琢玉微微笑起来,“你有一个能真真切切承认你,愿意将你从心魔中拽出来的人。”
谢韫却从这段话里抓到一个重点:“这个阵法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
陆琢玉眼神开始游移:“……”
谢韫很执着:“你是为了勾引我妹妹吗?”
陆琢玉:“……”
已经想徒弟了。
谢韫:“我的容澄呢?”
陆琢玉这下没忍住:“那你的容澄吗?她正睡着,你别去闹她。”
谢韫:“……”
他若有所思盯着陆琢玉。
看来阵法是师尊亲自开启的,太上长老应该也是得到了师尊的授意,才会让他们进入阵法。
这阵法恐怕本来是为了容澄设置的。
应白夜想起万咒魔尊和师尊墓室中的《逆天改命》:“师尊,我和怀玉在您遗留在战场中的墓室里发现了这个。”
应白夜翻出《逆天改命》的话本子,摊在陆琢玉面前。
“啊——这个东西,”陆琢玉伸手接过,随意翻了两页,“你们看过了?”
谢韫和应白夜点头。
谢韫翻到前几页:“这里面出现了我和应白夜的名字,不仅如此,连我们身边一些在修真界里毫无姓名的人都清清楚楚地写进了这话本子里。这是相当奇怪的事,毕竟我与明昼不是师尊这样名动正魔佛三道的修士。”
“但你们以后是,”陆琢玉眼中露出笑意,她道,“所以你们去找他了?”
她托着脸,抬手敲了敲谢韫和应白夜:“你们啊,难怪前阵子突然从出窍期跳到分神期,原来是为了找万咒的麻烦。所以……动手了?”
谢韫轻描淡写道:“稍微动了下手。”
陆琢玉:“斩草除根了吗?”
应白夜:“我们碎了他的元婴,将万咒的地盘交给大梦魔尊管辖。”
两人提起这个死在他们手上的一方魔尊,眼神都是冷淡毫不在意的。
陆琢玉抵着下颌,她深黑的眼睛露出一点怀念:“大梦啊……他确实是很值得信任的人。”
紧接着,她不在意道:“杀了便杀了,记得斩草除根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种境界不稳就急着晋升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
她这个时候又轻易端起了师尊的身份,轻轻揽着谢韫和应白夜晃来晃去:“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师尊带着,只有我家的弟子受万咒这种货色的委屈。”
谢韫将《逆天改命》翻到后半部分:“这里甚至还写到了师尊。我们在万咒城里找到不少这样的话本子,不过和师尊这本的制式有所出入,万咒临死前还交代,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师尊阵法中展现的。”
“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一份话本子,事实上我和怀玉之前就得到了一点特别的‘启示’,”应白夜指尖压在《逆天改命》上,“我们见到了活着的主角,谢宇飞。”
应白夜将他们的“重生”和一路以来的经历简单交代了一遍。
陆琢玉微合着眼眸,听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辛苦了,这件事要从很多年前,我还是银月宗少主的时候起——”
……
容澄感觉自己在无数的回忆中下坠,最终落在一个人的躯体中: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容澄,你在发什么呆?少主快要回来了,我们赶紧去宗门前迎接!”
容澄下意识道:“迎接?”
什么少主这样大的架子,回宗还需要弟子们迎接?
她身边站着一个蓝裙的女修,简单地挽着头发,生得十分清丽:“我都忘了,你刚来宗门不知道。少主今天回来,肯定会带很多外面的东西,我们去看看!”
容澄一手抵着太阳穴,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眉,这个女修似乎叫……周怜。
奇怪,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无端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周怜拽着她走了两步:“别愣着了,去迟了就抢不到东西了!”
容澄被拉着走了两步,周怜抛出一柄劣质的灵剑,拉着她跳上灵剑,御剑飞向——容澄这个时候才发现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
两人乘着灵剑一路飞过大片灵田,在一座山峰落下。
周怜拉着她直奔一处院落,她们来得迟,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修士,有男有女,女修居多。
容澄御剑来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了,很快就认出了她们落脚的山峰是日月宗外门弟子的住处。
容澄时候住在这座山峰的山脚处,负责照料山脚下的一大片灵田,容澄在山峰下住了将近十年,对山峰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十分熟悉,连河流和底下灵脉的走向都一清二楚。
山峰的山腰处是贮藏灵药和粮食的仓库。毕竟大量外门弟子还不能辟谷,需要正常摄取有灵气的食物。
容澄不动声色地量周围:现在的这处院落似乎也是个仓库,但和容澄从见过的仓库相差甚远,破败老旧,甚至没有一个大型的须弥阵法,只是断断续续刻着块的须弥阵,以此储存灵物。
须弥阵是所有储物灵器都需要镌刻的阵法,可以在媒介上开出一片空间,日月宗的仓库下刻着半个城大的须弥阵法。
如果这还是日月宗,那必然是数百年前的日月宗了。
容澄思考时,周怜牵着她走到一边,期待地看向院子的入口,刚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拉住容澄低声叮嘱:“你是第一次见少主吧?记得不要一直盯着少主看,她不大喜欢我们。”
容澄一怔。
周怜生怕她听不进去,强调道:“少主虽然人很好,但是性格很冷淡,只跟内门的师姐们交好。到底,她这样的天才看不起我们
很正常,你千万不要凑上去。”
容澄张了张嘴,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周怜口中的少主到底是什么人,于是又闭上嘴。
容澄清瘦高挑,她站在一群人中间,微微抬起头,视线就能越过所有人的头顶。
不多时,几个元婴期以上的修士鱼贯而入,仓库里的看守立刻拨开围观的弟子们,上前接应:
“这次都带回来什么?”
“大量的灵石和一些灵药,还有师姐妹们要的一些首饰钗环……”
看守问:“怎么不见少主?”
元婴期的修士环顾一圈:“呃……好像先去库房了。”
几人话间,院子里的修士步地往他们身边聚集。
周怜赶紧将容澄推到修士面前。
容澄猝不及防间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正好停在元婴修士面前。
元婴修士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灵剑。
周怜连忙道:“师姐!”
元婴修士量她一眼,“怎么了?”
周怜指着容澄:“她是宗内新收的炼药师,师姐们带回来的灵药可不可以让她挑一些低级品相差的带回去练手啊?”
容澄:“……”
日月宗的炼药师每月都有练手的份例,超过份例的需要向库房申请,怎么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要?
几百年前的日月宗这么乱?
元婴修士脸色缓和下来,她甚至对容澄笑了下:“你跟着红芹进去挑一些吧,记得登记入册。”
炼药师很稀少,银月宗如今没有一个本宗的炼药师。
红芹对元婴修士微微欠身,道:“师妹随我来吧。”
容澄脚步一转,跟在红芹身后,几个转弯就到了存放灵药的库房,她带着容澄走到一个架子前:
“这都是库房要清出去的灵药,你看着还有什么能用的吧。”
夹子上放着一些炮制过的药物,很多因为炮制手法不够成熟,已经丧失了部分药性。
红芹歉意道:“不是不给你好的,是宗内稍微好一些的灵药……”
她压低声音:“基本都是少主带回来的,很珍贵,不能给你练手。而且少主不喜欢太弱的人,要是她知道我们把灵药给你练手,肯定会生气的。”
这些人口中的少主,是个冷漠孤傲,自恃修为
的天才。
容澄眼神微动:“有这些就很好了,我知道师姐们的为难。”
红芹笑了下:“这虽然是快扔掉的东西,但有个好处,这里有一些品级比较高的灵药,你可以全都拿走。我还要去其他仓库帮手,你先挑着,其他架子上的东西你要跟我才能带走。”
容澄点头:“是。”
红芹临走前,道:“你别有压力。我们这样的人……”
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也不怪少主看不起我们,炉鼎而已,大家也不指望我们做什么。”
容澄:“……”
日月宗最好的炼药师默默闭嘴。
红芹完,挽着袖子出去了。
容澄没有看架子上的药材,而是慢慢在库房里转悠。
她隐隐记得自己深陷阵法中,但除了自己是日月宗少主,其他的记忆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纱,模糊不清。
希望能在周围找到破局的关键,不论是幻境还是阵法,久留都不是一件……
容澄绕过架子,骤然看见一道靠着架子身影。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剑服,眉眼隐没在阴影里,抱臂靠着架子似乎睡着了,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血腥气,那人脚边随便堆着新采摘的灵药,其中不乏止血养气的中品级灵药。
容澄闻了闻:她受伤了,还中了颇为棘手的毒。
摆在那人脚下的灵药里倒是有几株解药,关键还需要妖兽的血……
容澄脑海里瞬间罗列了数个解毒的药方,下一刻就定下了最好的方案。
容澄下意识走过去,弯腰捡起两株已经有些蔫的灵药。
她毕竟是日月宗的少主,虽然脾气好,但在宗内也是一不二的地位,向来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并不与人招呼。
她刚有动作,一阵若有若无的杀意围绕在容澄身边。
容澄心里一寒,倏然抬头——
那靠着架子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生得冷白,鸦青的发和点漆一样的眉眼,此刻深潭一样的眼眸凝视着自己,那只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柄上,指腹有薄薄的茧。
容澄呼吸一滞。
容澄感觉手背火烧一样,她猛地收回手,仓促地站起身:她差点忘了,她现在不是日月宗的少主,而是一个连元婴期都不足的外门弟子。
容澄面无表情,偷偷将手背在身后。
和黑衣修士对视的那瞬间,容澄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此时日月宗的少主。
在所有用剑的修士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能被称作剑修,他们神魂里的锋芒
在所有修士中,炼药师和剑修是最好认的,前者的体质万里挑一,后者连神魂里都透看剑意锋利。
显然,日月宗此刻的少主,是个剑修。
也就是,这些灵药都是对方带回来的。
所以她此刻在对方眼中,应该就是个偷占便宜的外门弟子。
容澄:"……”
果然,少主开口,她大概是累了,嗓音有些哑:"你干什么?"
容澄眼眸低垂,扫过地上这些灵药:”我……”
此时的容澄不是名贯三道的炼药师,而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新手,少主带回来的灵药,大多四五品灵药。
少主站直身体,她比容澄高了大半个头,虽然受了伤,气势却邁人得厉害:”你是仓库里新来的弟子》”
容澄下意识仰头直视她的眼睛:"不。我只是见少主中了毒,想先挑出适合解毒的灵药。"
陆琢玉。
这个名字如此突兀又理所当然地对上了面前这个人的面容。
陆琢玉眼神微动”定定地看看容澄:”你是炼药师? ”
她眼眸极黑,凝视某个人的时候,仿佛满心满眼地只有一个人。
容澄内心提醒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略懂一些,刚刚开始学。"
女孩子高挑清瘦,眼睛鹿一样,和所有躲躲闪闪的眼神不同,她望过来的眼神坚定清澈。
陆琢玉被这眼神烫了一下,无所适从地转开视线,生硬道:“这里都是四品以上的灵药,不适合你,炼药的事情交给宗内的炼药师。容澄很在意陆琢玉身上没有处理的伤口: 是。少主的伤还没止血,我给少主包扎一下吧。”
陆琢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不甚在意:"伤。你既然是炼药师,就先用这里的低品级灵药练手,如果库房不肯批,你可以来找我。”
她顿了下,大概是担心容澄不知道自己,道:"我姓陆,陆琢玉,银月宗的少主。”
容澄轻轻垫了下脚,她唇角轻轻翘起来:”我知道少主的,我是外门弟子容澄。”
陆琢玉不自在地别开眼睛:"你笑什么?"
容澄:"我……”
她刚刚开了个头,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过来,那准许容澄入内的元婴修士急匆匆走进来。
她一见到陆琢玉就松了 口气:”少主果然在这儿!”
红芹一脸紧绷地站在元婴修士背后,冲容澄拼命招手,做口型:"快过来!"
容澄迟疑地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陆琢玉,高瘦的日月宗少主并没有看她,去是面无表盾地和元婴修士看话。
容澄抿了下唇,站在红芹身边。
红芹松了口气,拍拍容澄的手,拉着她安静地低头站在一边。
元婴修士声道:”乙字十二号的仓库阵法破损,已经往外泄露灵气了,贮存的许多谷物都已经开始腐败了,少主快去补一下阵法吧。“
须弥阵虽然不是复杂的阵法,但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整个宗内修为的元婴修士只有三十多个,出窍修士更是不到十人,其中修为凝 练的出窍修士,只有陆琢玉一个人。
陆琢玉:”腐败的谷物都清出去了吗?损失如何?"
元婴修士迟两步跟在陆琢玉身后:"已经清理出去了,损失了两成左右的谷物,不过今年收上来的谷物可以填补这个亏空……”
容澄看看陆琢玉的身影,少主黑色的剑服上干着不明显的血迹,随看她的动作,新的血不断渗出来,湿衣服。
然而红芹和元婴修士任着头垂看眼睛,所以只有容澄看见了陆琢玉的伤。
"少主。"
容澄叫住陆琢玉。
红芹吓了一跳,刚想拉住容澄,可是对方动作太快,她伸出去的手拽了个空。
陆琢玉停步回头。
容澄展颜一笑:”多谢少主。“
陆琢玉指腹轻轻摩拏剑柄,她似乎总不敢容澄对视,避开视线时睫毛微微颤动:”分内之职。”
她转身,几步离开库房,身影在容澄视线里彻底消失。
陆琢玉一走,红芹就长长呼出一口气拍拍心口:"你突然叫住少主,吓死我了!"
容澄不理解,笑道:"为什么? ”
红芹声道:”哎呀,你刚进宗门不知道,少主是剑修,冷冰冰的从来不和我们这些弟子亲近。而且很严厉,她讲经传授心法和剑术的时候,不容得我们出错。有一次,我只不过是练不好一套剑法,她就罚我一日之内练上整整一百遍!可是我们只是些炉鼎啊,怎么能和少主比呢?"
容澄:"便是炉鼎又如何呢?"
红芹奇怪地看了容澄一眼:"炉鼎就是用来采补的体质,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不能和正常的修士相提并论。"
”可是,”容澄轻柔地断她,有点无奈地笑了,"师姐你不只是炉鼎啊。”
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部分,而否认自己的全部呢?
红芹叹气:"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不适合修炼,姐妹们只想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能好好地活看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红芹郑重道,”少主很针对我们这些炉鼎的,你可千万离少主远一点。”
容澄歪头,轻快地答应道:”是。”
但是容少主怎么可能那么乖呢?
她在银月宗内飞快展现了一个天才炼药师和一流修士的资质,顺利炼制出四品丹药,也因此从外门弟子升为内门弟子。
可惜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容澄再也没有见到陆琢玉。
”少主? ”红芹捧看一只的篮子,里头盛放看炮制好的灵药,她跟在容澄身后,”少主其实不常在宗内,她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很少回宗。"
容澄:"那少主什么时候会回来? ”
红芹揺头:”我不知道。听是云雾森林一百年一次的灵漆池开放了,少主帯看宗内的元婴都赶去了,虽然只能……”
数道剑光落在两人面前,十来个传信弟子搀扶看身看月白衣裳的修士落在容澄面前。
这些修士的衣服上沾看血迹,衣衫破碎,几乎走不动路。
—名男修半身都是血,在银月宗弟子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往容澄处走:"师、师姐!他……”
传信弟子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急得满头是汗,见到容澄后忍不住面露喜色,急慌慌走了几步,不心踩到地上的篮子,和背上的修士一起往地上摔去!
红芹吓了一跳,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容澄已经一把扶住了传信弟子:"这是怎么了? “
这些修士虽然被银月宗的弟子带进来,但穿看外宗的衣裳,还是生面孔,显然不是银月宗的弟子。
容澄一眼扫过修士身上的伤势,立刻道:”失血太多了,先送到那边的竹屋去。”
传信弟子找到了主心骨,在红芹的帮助下将几个受伤的修士全都扶进竹屋内安置。
竹屋是弟子们看守灵田的临时住处,只有简单的桌椅和竹床,勉强可以安置下这十来个修士。
容澄的目光飞快在修士身上掠过——
金丹左右的修为,身上都有大面积的外伤似乎是某种妖兽撕咬造成的伤口,残留在伤口内的口涎显然有毒。
除了咬伤,还有严重的勒痕。
容澄屈膝跪坐在地上,飞快用灵力探查受伤修士的情况,就地取用丹药配制伤药和解毒丸。
红芹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伤势,一边慌张地跟在容澄后面包扎伤口,一边询问传信弟子:”这是怎么回事? ”
”我、我们是清水宗的……修士。”
—名伤势稍轻的修士挣扎着开口。
容澄分神听看。
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已经大致了解了银月宗附近的势力。
清水宗背靠沉玉湖,无论是势力还是人数都不能与银月宗相比,宗内水灵根的功法颇为出众,虽然与银月宗距离较远,但与清水宗的弟 子大多是水灵根,性情平和,与银月宗有几分交情。
修士捂住伤口,掌心聚看一团灵光,试看止血:”是沉玉湖。数日前,一条受伤的妖蛟游入沉玉湖,修养了几日,在今天水漫清水宗, 宗内死伤惨重……
修士哽咽数次,艰难道:"只有我们几个逃了出来……长老和宗主都已经......贵宗的宗主让我们在贵宗暂避一段时日。”
修士的话引起了银月宗弟子的恐惧,负责传信的弟子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惊慌一一清水宗惨遭妖蛟肆虐,那接下来会不会轮到银月宗?
红芹也忍不住面露恐惧。
她在来到银月宗之前,是一个为了掩饰自己炉鼎体质而到处躲藏的散修,没有什么修炼飞升的愿望,只希望能在银月宗内安稳地度过余生。
容澄已经处理好一名修士的伤口,询问道:"那妖蛟是什么修为?为何要攻击清水宗? ”
修士道:”是出窍期的妖兽,我们清水宗建在可是十分强悍,掀出浪潮淹了清水宗,外门弟子全都溺死了。”
此言一岀,红芹在内的银月宗弟子隐晦地松了口气——清水宗没有分神期的修士,宗主只有出窍期修为,而银月宗却有两个分神期修士。
容澄心里却缓缓往下一沉。
银月宗确有两位分神期不假,一位长老一位宗主,长老常年隐居,宗主修为虚浮。可是这两位分神期的修士修为虚浮,而同一个大境界下,妖兽在肉身的加成下远比寻常修士强大,蛟龙更是有真龙血统,比寻常妖兽更加凶悍。
但是清水宗的几位出窍长老全都死在妖蛟手中,甚至还未威胁到妖蛟的性命……恐怕比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容澄简单处理了清水宗修士的伤势,在红芹和传信弟子的帮助下将这些弟子安置在一处空余的院子里。
清水宗这十来个修士中有数个重伤垂死的修士,为了保住这几人的性命,容澄不得不开炉炼丹。
"如此严重的夕朋痊愈是不可能的,必须要四品的真元丹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银月宗的一名供奉炼药师简单诊治完,得出了和容澄一样的结论。
容澄和炼药师同时看向传信弟子。
传信弟子道:”宗主的意思是尽量救治。”
她瞥了眼重伤昏迷的清水宗弟子,凑到容澄耳边,用只有银月宗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带来了清水宗的大部分灵石和丹药灵药,宗主要求我们尽全力保住他们的性命。”
容澄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供奉炼药师捏看自己的胡子:"真元丹,在下恐怕做不到。只能请容仙子多多多费心了。"
他这个新晋的四品炼药师,没有炼制真元丹的能力,强行炼制真元丹,很有可能反噬自身。
他只是供奉炼药师,受了银月宗的好处,不比为银月宗弹精竭虑。
容澄早有预料,她客气地玩了下唇角,侧身让供奉炼药师离开。
红芹目送供奉炼药师离开,声道:"这个老东西每年要收走一万块灵石的供奉,却连按例供给的灵药都不肯,凡有需要他出手的事,—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容澄脸色沉凝:”为我准备一间炼丹房吧。”
真元丹作为四品丹药,有近百味灵药需要炼化融合,消耗大量的灵力,现在的容澄未必能支撑得下来。
红芹点头:”我现在就去! ”
番外
相比于其他四品丹药,真元丹所需的灵药种类繁杂,好在丹方中没有稀缺的灵药,银月宗的库房内也能点出四份
红芹已经整理出一间干净的炼丹房,她不是炼药师,不了解真元丹的炼制难度,满心以为容澄会像第一次炼制四品丹药那样轻易完成。
容澄闭目调息片刻,肃然起身,挥袖掀开炼丹炉,屈指间灵力点燃炉中火焰,同时投入一株炮制过的灵药。
炼制四品丹药往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两日后
红芹脸鱼苍白地站在容澄身后,盯看桌案上剩下的一份药材,眼神浮动着不安——距离开炉已经过去两日一夜,容澄失败了两次,现在桌案上的灵药还剩最后一副。
真元丹的原材料再如何常见,银月宗短时间内也凑不出第六副灵药,也就是,容澄只剩下一次失败的机会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容澄维持炉中火焰耗费了大量灵力,势必影响容澄的状态。
容澄手边放着十来个回灵丹的空瓶,她唇色苍白没有血色,经脉隐隐作痛——炉中的火焰需要人量灵力维持,她的灵力很快就会被火焰抽干,不得不用回灵丹补充灵力。
频繁的抽空与补充,让容澄的身体和神魂都感到了疲惫,经脉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虽然桌案上还有一副药……
容澄却很清楚,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短时间内大量使用回灵丹,导致回灵丹的药效下降,同时増加经脉的负担。
依照容澄现在的修为,炼制最普通的四品丹药已经十分吃力,何况十分复杂需要耗费大量灵力的真元丹。
丹炉中正在提炼第七十三味灵药,容澄咽下两颗回灵丹,变化手印,丹炉中的火焰逐渐温和,提取出的灵药汁液被灵力托着放入玉盘。
随看时间推移,桌案上提炼过的灵药越来越多,日头偏西时,容澄蓦然睁开眼睛,在太阳的余晖下起身,长袖一振重重击在丹炉上,鼎盖飞起,数十位灵药浮空,依照次序投入丹炉的火焰中。
空气中浮动看微微的清苦气。
旁观的红芹忍不住攥紧双手——融丹,这是炼制丹药的倒数第二步,也是最难的一步。融丹是将提炼出的灵药融合在一起,形成丹药的雏形,一旦失败便前功尽弃。
融丹不仅需要炼药师调和所有灵药的药性,还需要借助炼丹房的聚灵阵法,将天地灵气炼入丹药中,才能剔除融丹过程产生的杂质。 融丹这一步,几乎决定性地影响丹药的品质。
这是炼丹中最重要,同时也最困难的一步,这一步需要调和所有灵药的药性,也要借助大量的灵力冲洗丹药融合时产生的杂质。
容澄前两次都失败在融丹这一步上,可见融丹这一步的困难程度。
容澄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咽下两颗回灵丹,闭上眼睛,神识却时刻注意看丹炉中,双手结印推出。
木系精纯的灵力唤醒了炼丹房的聚灵阵法,阵法各个区域依次亮起。银月宗炼丹房内置
丹炉落于阵眼上,由阵法吸收的天地灵气,经过阵法的净化,汇聚入丹炉。
然而银月宗炼丹房下刻看的阵法过于粗糙简单,无法有效去除天地灵气中的杂质,灵气进入丹炉后,需要由炼药师再次提炼才能灌入正 在成型的丹药中。
而丹药炼制到这一步。炼药师已经非常疲惫。
所以越是精妙的阵法,越是能减轻炼药师的负担。可惜银月宗并没有精修阵法的修士,所有的阵法虽然还不到粗制滥造的地步,但对炼药师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炼丹房外,除了银月宗的本宗弟子,还有伤势较轻的清水宗弟子,他们等在丹炉房外,透过窗户紧紧盯看房中的容澄,眼神里蔓延出几分希冀。
这些逃难来的弟子,伤势只是没有危及到性命,如果没有丹药救治,就会留下影响根基的隐患。
如果这位年轻的炼药师能炼制出四品的丹药,那么他们这些人不定还有救。
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这一份新的灵药已经炼制了整整一日,灵药混合在一起的清苦味道,早就在炉火的提炼下变得甜腻。
只是在窗外闻闻味道,就能通体舒畅。
清水宗首席弟子衣衫褴褛,他心翼翼地询问身边的银月宗弟子:"仙子,这丹药是要成功了吗? ”
银月宗弟子面色凝重,微微摇头:“还没有。不过已经到最后了,如果……不好!"
清水宗弟子慌张地看过去——
只见一道火光冲破炉顶,玄铁的炉盖与穹顶相撞,轰隆的声响中,四溅的火星与石块同时坠落!
青色的火焰从炉□□发,炉盖飞岀后就在冷热交替中四分五裂——火焰吃够了灵气,完全失控了!
红芹抬手挡住脸,四溅的火星擦看她的袖子落在地上,红芹呆呆地看看冲上房顶的火焰:”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
炼丹房内的聚灵阵灵光乱闪,爆裂的灵光闪的围观者全都避开视线。
容澄尖尖的虎牙轻轻切迸下唇,鲜血顺着唇角滑下,她几日不曾休息,眼睛里血丝鲜明。
”是聚灵阵。”
容澄第一时间找到了丹炉爆裂的原因。
炼丹房的阵法长久无人维护,而炼制四品丹药所需的灵气过于庞大,长时间运转后,灵气冲坏了聚灵阵,原本积蓄在阵法中的天地灵气全部冲入丹炉,导致炉火失控。
冲天的火光惊到了炼丹房外的所有人——容澄第一炉丹药失败的时候,也没有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这是怎么了? “
"炉盖炸了!”
”丹炉好象开裂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又要失败了吗? ”
清水宗弟子目眦欲裂,双手紧紧攥住窗框,”又失败了? !怎么办,师弟和师妹他们……”
炼丹房外,银月宗的炼药师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开口: ”这一炉丹必然废了。”
火焰冲出丹炉的瞬间,几乎与灵力爆炸无异,未成形的丹药必然保不住,就算没有碎裂,也已经被没有提炼的天地灵气所污染。
清水宗弟子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对方胸口的丹炉绣纹,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缓缓熄灭了。
等在炼丹房外的炼药师剔了剔指甲,在所有人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却悄悄松了口气,捻看胡子道:"到不奇怪,真元丹是四品丹药中炼制难度最高的几种之一,容仙子还是太年轻了,不了解每一个品级中,不同丹药的炼制难度也不相同。"
银月宗的供奉虽然不多,但炼药师只是个四品炼药师,还只能炼制简单的四品丹药,如果离开银月宗,也难以找到安稳的栖身之所。
短时间看出来,容澄还未成长起来,银月宗依然需要他们这些供奉炼药师。
银月宗的弟子更关心容澄的安危:”既然失败,那容师妹会不会受到反噬? “
炼药师颔首:"不错,即便重开一副新的丹药,容仙子也无力再开炉炼制,此时最好立刻放弃炼制,运功调息……“
然而炼丹房内,容澄并没有接受红芹的搀扶,她推开红芹,双手成圆,平复体内沸腾的灵力。
炼药师皱眉:"她:要做什么? !"
容澄虽然还未到筋疲力尽的地步,但数日聚精会神地炼制丹药,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她强忍着闭上眼睛的冲动,向冲出丹炉的火焰伸岀手,然后用力收紧:"结! “
在这一声喝令下,火焰肆意蔓延的趋势骤然一滞!
容澄布满血丝的眼睛异常明亮,她再次开口,细长的手指缓缓攥紧,指尖仿佛被什么强行拉拽看,用力到指尖发白,以至于一个收拢手指的动作都如此艰难:”结!"
火焰像是被约束在那纤瘦的手指之中,不再向外泛滥,灵力织成无形的网,将火焰尽数收拢,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分散的火焰聚成一团,阵法升腾的灵气源源注入火焰的茧。
容澄咳了一口血出来。
火茧不断吸收灵气,紧紧抱合,等待恰当的时机破茧而出。
清水宗的弟子忽然道:"那是什么? ! ”
炼药师却道:"此刻即便成丹,也是瑕疵品了。为何还要坚持?"
炼丹房内,容澄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中只剩下眼前旋转的火茧,两盏茶的时间,她伸出手向上托举。
在数十道视线的注视下,火焰缓缓绽开,炽热的火舌尖上吐出一颗乳白的丹药。
四品真元丹,成丹。
丹药脱出火焰的时候,奇异的香气充盈整个炼丹房。真元丹通体纯白,有成人拇指大,底部隐隐有火焰纹——上品以上的丹药才会出现火焰纹,极品丹药的火焰纹清晰鲜明。
真元丹上的火焰纹证明这不仅不是一颗瑕疵品,甚至是一枚上品的真元丹。
“成功了? “
清水宗大弟子直勾勾盯看悬在空中的頁元丹,”頁的成功了吗? ”
他难以置信,脚步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都贴在窗户上:"真的炼成了! “
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无法服用整颗真元丹,四品丹药所蕴含的灵力足以撑爆一个金丹修士。服用时需要分成份量,这一颗真元丹足够数百个金丹期的修士服用了。
清水宗大弟子眼中燃起希望。
这一颗丹药,就意味着清水宗上下近百个修士的性命和修为。
银月宗弟子中也有给炼药师下手的修士,目光紧紧黏在容澄身上:”这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炉火失控了,居然没有影响到成丹!"
"太了不起了,容师妹是我见过最好的炼药师!我们银月宗终于有一个自己的炼药师了。"
炼丹房内
容澄一把抓住丹药,放进早已准备好的药瓶中,递给红芹:"给。“
红芹连忙接过,真元丹是她接手过等级最高的丹药,红芹不敢懈怠,心翼翼地收起真元丹。
容澄:”别收起来,立刻分成一百份,融入温水中”给重伤的弟子们喂下去。”
炼丹已经耗费了数日的时间,清水宗的弟子已经等不下去了。
红芹如梦初醒,揣起药瓶拔腿就跑:”我这就去!”
丹药炼成,容澄心神放松,险些摔在地上,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下意识扶住丹炉,手心立刻被滚烫的丹炉烫掉一层皮。
容澄恍惚间觉得手心灼痛,凭看本能收回手,炼丹房内没有其他人,容澄垂看头慢慢走出去。
供奉炼药师:"不可能啊……炉火失控的瞬间,未经提纯的天地灵气,一定会污染丹药。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炼制出上品的真元丹? ”
容澄身心俱疲,懒得应付他,只当做没听见,绕过供奉炼药师往自己的院落里走。
供奉炼药师一把攥住容澄的手腕,眼神从一开始的排斥转变为狂热:”你做了什么?方才炉火已经冲出丹炉,丹药为什么没有受到污染?!“
控火是每个炼药师必修的本领,然而不同的灵火性质不同,灵火失控是炼丹过程中最常见的问题。
一旦出现失控的情况,丹药要么被污染变成劣质丹药,要么因为内部受到冲击而变成一颗废丹。
供奉炼药师是野路子,没有收服或者修炼出本命灵火,炼丹时炉火失控是常有的事。
容澄手心的伤口一片焦褐,她抬起眼睛,直视供奉炼药师,轻声道:”道友,我受了些反噬,请让我回去调息。”
她一个人撑不起整个银月宗,轻易不愿意得罪供奉炼药师。
供奉炼药师不肯松手,各个炼药师都有压箱底的本事,轻易不肯传授给外人,他担心容澄淸醒后不肯。
两个炼药师陷入拉扯,周围的银月宗弟子却不敢上前劝,她们都是普通的弟子,炼药师对她们而言就是不得不仰视的人物了。
她们心疼容澄,却又不敢得罪供奉炼药师。
供奉炼药师道:”请容仙子教教在下。”
容澄实在累极了,灵力被抽空,经脉干得发痛,捜遍全身也找不到一两的力气:”这有何难,等在下调息过后,一定会请道友论一论炼丹之道……”
她着话,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发黑。
有个圆脸的女孩牵看自己的袖子,鼓足勇气道:"容师姐她现在状况不好,大约是没有精力和您论道……”
供奉炼药师眼睛一横。
圆脸女孩抿唇缩到了同门背后。
供奉炼药师:"你懂什么?修道之人,岂能因为皮外伤而动摇道心? !与同道之人论道,更是增进修为与心境的绝佳途径,你一个炉鼎,只用躺看,怎么会理解修士修炼之苦?”
圆脸女孩双颊通红,她才十来岁,正是懵懂颤又脸皮薄的年纪,听看供奉炼药师的话,眼泪在眼眶里转。
容澄混乱的神志都清醒了几分,鹿一样的眼睛含着冷光:”你——"
”你一个不上不下的炼药师,有什么难言的苦处吗? ”
—道声音从容澄身后传来,一支剑柄压在拨开供奉炼药师的手上,稍稍用力就压得供奉炼药师痛呼出声,不得不松开钳制容澄的手。
紧接着,容澄肩上一紧,整个人陷入一团熟悉的香气里。
陆琢玉一手揽看容澄,一手压看剑柄,眼风扫过供奉炼药师,轻轻翘了下唇角:”你觉得辛苦,那是因为你废物。”
银月宗的少主陆琢玉,天资绝艳的剑修,绝顶美貌同时也绝顶地...…难相处,别身在宗内,心在宗外的供奉炼药师,就是一心一意的宗内弟子,在陆琢玉面前也未必能讨得到好脸色。
银月宗的宗主与几个长老都是软弱的性格,因此供奉炼药师在银月宗内,完全可以横看走,唯独陆琢玉这个少主,从不给他面子。
孽杀的剑柄在供奉炼药师的手腕上压出一道痕迹,孽杀是煞气极重的灵剑,虽然剑刃尚在鞘中,森寒的杀意已经隔看几层衣料渗入供奉 炼药师的骨髓。
供奉炼药师盾不自禁了个寒颤,他避开陆琢玉的视线,嘴角扯出尴尬的弧度,“少主教训的是。”
供奉炼药师侧身,给陆琢玉让开一条路:”请。”
容澄细长的手指搭在陆琢玉黑色的剑服上,陆琢玉大约是赶回来的,没有沐浴换洗,身上带看难以察觉的血腥气,容澄暂时清醒了一下。
容澄右手手心一片烫伤,血肉糊在一起,大约是疼得厉害,指尖蜷曲地虚搭看陆琢玉的手臂。
陆琢玉眼帘微垂:”我送你回院子。”
容澄强撑着站直,即便此刻面对陆琢玉,她也不愿意在礼仪上有丝毫欠缺,微微颔首:"有劳。"
陆琢玉揽看容澄的手下滑,搂看容澄的腰身,化为流光投向容澄的院落。一进院子,陆琢玉就横抱看容澄到寝室。
容澄累极了,陆琢玉带她回院子的功夫,手心的烫伤好像也缓过劲,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容澄下意识想抓住冰凉的被褥,试图缓解手心的疼痛。
陆琢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乱动,我给你擦点药。”
陆琢玉蘸看药膏敷上容澄的手心。
她常年受伤,身上带看各种伤药,什么样的伤药都找得出来:"这就是药铺里最常见的烫伤药,肯定没有你调配的好,你凑活用吧。" 冰凉的药膏擦过手心,抚慰了灼烧的疼痛。
容澄窝在被褥里,从蓬松的云被里偷看陆琢玉:”多谢少主。少主怎么赶回来了? ”
陆琢玉专注地盯看容澄的手心,道:"我前几日收到了宗主的千里传音,所以带看弟子们往回赶。"
容澄心里记挂着妖蛟,"沉玉湖的那只妖蛟为什么要为祸清水宗? “
陆琢玉:”清水宗的弟子妖蛟即将化形,想要将沉玉湖完全圈入他的地盘,所以驱逐了清水宗。”
”清水宗分明算不上什么威胁,”容澄眼帘沉重,困倦道,”我担心妖蛟会危害银月宗,毕竟这妖蛟不是良善之辈,胃口未必不会越来 越大……”
陆琢玉包扎伤口的动作顿住,轻轻挑眉:”你想做什么? ”
容澄直视陆琢玉:"弟子想请少主加强银月宗的防卫,道义上不必为清水宗报仇雪恨,但唇亡齿寒,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宗内大多是体质特殊的女修,妖蛟修为非凡,倘或一日化形成功,贪欲作祟下,恐怕要染指银月宗。”
”所谓未雨绸缪,请少主千万——“
陆琢玉起身,取了一块帕巾慢慢擦拭手指:”你不太像个炉鼎。”
容澄跟看仰起头,笑道:”少主,我先是容澄,容澄便是如此。”
”请少主, ”容澄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来,笑容格外明媚,”更看重我炼药师的身份吧。”
和红芹得不同,少主虽然不喜欢炉鼎体质的修士,但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陆琢玉一怔。
容澄刚刚炼完真元丹,沾染了一身薄薄的丹药香气,刚刚刚挨近,就能知道她炼药师的身份。
还是一个年轻的,不到二十岁的四品炼药师……炉鼎,炉鼎怎么会比一个天才炼药师更贵重?
陆琢玉垂下眼睛:”我知道了,你炼丹时灵力走岔,好好休息。待我处理完其他事务,会看手妖蛟的事。” 陆少主虽然性格烂脾气差,唯一的好处就是靠得住。
容澄心里安定下来,疲惫顿时将她吞没。她累坏了,此刻最需要的不是调息,而是蒙头大睡。
容澄慢慢缩进被子里,挨到枕头的时候就陷入黑沉的睡梦中。
陆琢玉站在床边,静静看了片刻,放下几瓶丹药,随后关上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落。
容澄这一睡,就睡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三日清,容澄才被明亮的日光唤醒。
她捂住眼睛缓了片刻,随即起身闭目调息。炼制真元丹逼迫容澄强行循环灵力,虽然疲惫,但也带来了一些好处——容澄的修为上涨了 不少。
容澄还挂心看淸水宗弟子的安危,洗漱后换了干净衣裳,推开院门走出去。院外的阳光不冷不热地照在容澄身上,容澄脚步顿住,突然 产生了一种隔世的感觉。
容澄敲了敲眉心,喃喃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儿?总觉得漏了很重要的东西。”
容澄蹙眉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自己忘了什么,又惦记着淸水宗的伤患,于是暂时抛开这一点,御剑向安置淸水宗弟子的院子飞去。
容澄的灵力基本恢复,经脉受到反噬的伤却还没好,御剑的速度很慢,好在银月宗地界不大。
清水宗逃出命的弟子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容澄远远看见院子里挤满了人,除了清水宗的弟子,还有银月宗的人。
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陆少主显眼到让人一眼就能把她挑出来。
陆琢玉身量很高,穿了一身暗红的剑服,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她一手点看孽杀的剑柄,眉眼压着一点不耐烦。
容澄:”?"
这么多人围在院子里做什么?生怕伤患养好了伤,多吃银月宗两碗饭吗? 她收剑落入院子中,淸楚地听见院子里的人在什么——
”我还有一个弟弟没有岀来,求少主放我回清水宗吧!”
”还有我!陆少主,我的父母都在清水宗,求求您……”
这些围看陆琢玉的修士都身着淸水宗的衣裳,他们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晃晃,还不能站稳身体。
围看陆琢玉的都是清水宗重伤昏迷的弟子,服用了真元丹的丹水后清醒过来,猝然得知宗门覆灭,亲族都没有逃出来,所以心里崩溃下想要回到清水宗,和亲族死在一起。
陆琢玉指腹摩挲着剑柄,她仅剩的耐心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应付清水宗的弟子了:"你们回去做什么?作死?还是一个绝招给妖蛟塞牙缝?免了吧。“
容澄:”……”
听听他们少主多会话啊,开口就挑事。
陆少主诚心诚意的“劝告”火上浇油,清水宗的弟子高声道:”我等虽然卑微,但愿意以身殉宗门! ”
容澄轻拍前面人的肩膀,向陆琢玉走过去,道:"你们刚用了药,不好好调息反而出来闹事,难道不想要这身修为了吗?"
她声音不高,却能穿透嘈杂的哀求声,准确地传入陆琢玉耳中。
陆琢玉回身:”你怎么过来了?”
容澄神情中还有掩饰不了的疲惫,她慢慢走到陆琢玉身边,"我想来看看他们用药后的状况,如果药效不足,还需要及时服用其他灵药。“
—名蓝衣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容澄面前,重重叩首,哽咽道:”多谢仙子救我一命!但是我的父母兄弟,道侣儿女都在清水宗!我、我怎么能……”
“求仙子放我们回清水宗!”
"求仙子……”
陆琢玉敲了敲剑柄:"闭嘴。"
容澄一动不动地受了这个大礼:"你回去有什么用呢?找妖蛟报仇? “
另一个蓝衣女修跟看跪下,她脸上泪痕蜿蜒:"仙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来生为仙子当牛做马!只是如今恩师父母都不在了,我如何能独活?我情愿一死! “
容澄:"我不要你们的来生,只要今世。救你们的丹药是我炼的,灵药是银月宗出的,在你们被送到银月宗时,你们的命就已经压在银月宗了,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容澄走了两步,弯腰和蓝衣女修对视:"最少,你得活到让我们赚回本。"
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只有同样用人情才能约束。
陆琢玉歪头,微微睁大眼睛:还能这么吗?
蓝衣女修跪坐在地上,仰起头,整个人都被容澄的目光笼罩。
对方视线低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琉璃一样通透,所以透过瞳孔的眼神似乎悲悯,又不出的冷漠。
怜悯她亲族尽失孤身一人,冷漠她轻贱己身,蔑视这条由他人亲手救回的性命。
年轻的炼药师保持沉默,不出口的话却已经透过眼神传达给蓝衣女修。
在这样的目光下,蓝衣女修抓住袖子,嘴唇蠕动几下,低声道:"是。"
容澄屈膝,握住蓝衣女子的手腕,灵力顺看对方的经脉转了一圈,”真元丹的药力基本都被吸收了,恢复得不错,接下来好好静养,不会影响根基。”
蓝衣女修自嘲道:"我这样普通的灵根,即便完全毁坏,修为尽失,也不值得可惜。“
陆琢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容澄身后,隔开其他清水宗的弟子,闻言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容澄:”……”
她直起身,逐个检查清水宗弟子的伤势。
清水宗弟子所修习的功法虽然不擅长争斗,但是修炼功法的弟子肉身强健,所以受伤后恢复起来也很快。
容澄探查完毕,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清水宗弟子:”伤势恢复得不错。劳请诸位回房休息,每日最少要运功一个周天,如此再修养一旬的时间,伤势便可以痊愈。"
清水宗弟子面面相觑,互相搀扶看回到了厢房。
等清水宗弟子全都进了厢房,银月宗弟子也渐渐散了,容澄心神一松,身形略微晃了晃,手臂立刻被身后人稳稳托住。
容澄回头,是陆琢玉。
不知为何,她见到陆琢玉,心里就不出的柔软,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微笑:"少主怎么在这儿? “
”清水宗闹事”我来看看,”陆琢玉顿了顿,视线略微游移,” ”你该回去休息了。”
容澄记挂着妖蛟,询问道:”我上次与少主提的那件事……”
陆琢玉睫毛微颤,她定定看了容澄片刻,道:”我正要前去沉玉湖探查情况。”
容澄蓦然抓住陆琢玉的袖子:"可是妖蛟凶狠,为了保证领地不惜覆灭一宗,此时我们对妖蛟的修为弱点一概不知。此去必然凶大过吉,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主不该冒不必要的风险。”
陆琢玉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容澄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上:”……”
容澄:”我们只是需要提高警惕”避免岀现清水宗那样的惨剧而已。”
陆琢玉保持缄默。
容澄:”少主? ”
陆琢玉终于开口: ”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即便有清水宗这样的前车之鉴”也总抱看缩头比伸头更好的侥幸想法……”
"那就请少主, ”容澄坚定且平和地回答,”带看弟子,一起向宗主请命吧。”
容澄这个人的温柔,好像格外沉重有力量。
陆少主吃软不吃硬,她睫毛颤了颤,避开容澄的视线:"......你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应该是你第三次见宗主。现宗主在七十六年前继任宗主之位,她是脾气性格极软的人,但也就是这几十年的时间,银月宗越发没落了。”
"大约二十多年前,为了避免宗内弟子被其他修士觊觎,宗主放弃了原本的宗门,将银月宗迁至如今的的地界。"
银月宗上到宗主长老,下到普通弟子,没有几个能主事的人,银月宗没落之后,现宗主不是开拓制裁,更做不到守成,连传下来的宗门领地都丢了。
由此可以看出,现宗主和长老们是怎么样的性格。
容澄跟在陆琢玉身后,默默听着陆少主不咸不淡的概述银月宗的往事。
主峰上设有禁飞的阵法,虽然拦不住身为少主的陆琢玉,她完全可以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带着容澄飞上主峰,但她没有,只是领看容澄—阶一阶地往山峰上走。
”这里灵脉稀疏驳杂,洲界里连个能在正道能叫出名字的宗门都没有。同样也没有大型秘境也没有大泽和山脉,比起修炼,更适合种地。“
陆琢玉嫌弃地瞥一眼阶梯旁稀疏的植被:“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不需要修士的培育都会长满低级灵药。”
容澄抵看唇边,尽管如此,也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少主外表看起来何等骄矜难相处,起来话却俏皮得不行。
陆琢玉歪头看看容澄:”你笑什么? ”
"只是觉得少主的很对,这里……确实很适合种地。"其实是觉得陆少主话很可爰,但容澄不可能直接出来。
陆琢玉十分好骗,轻易信了容澄的话。她难得能在银月宗找到知音,于是轻快地翘了下唇角。
容澄将话题转回正事:”少主没有和宗主们提起建立防卫队的事情吗?”
陆琢玉:”没有,她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容澄静默片刻,感觉很奇怪:"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甚至不需要冒任何风险,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
为什少主在提出这个意见之前,就如此笃定宗主和长老们不会同意呢?
陆琢玉眼神露出一丝厌烦:”……等你见到她们就明白了。”
宗主与长老的住所位于主峰的山巅,整座主峰山势平缓,高度较低,因此山巅也能容下几座规模较的阁楼。
和其他宗门守卫森严的主峰不同,银月宗的主峰几乎看不见护卫,不护卫,扫洒的弟子都寥寥无几。
容澄第一次见到如此简单的一宗主峰。
陆琢玉道:"宗主和长老们的住所都在此处。主峰除了传信弟子和我,几乎没有其他弟子踏足,就连负责清扫的弟子也只每月上来一 次。”
容澄:原来如此……”
看来现宗主与长老们不仅温和,甚至还有些孤僻。
容澄与陆琢玉两人踏入议事厅时,宗主已经等在正座上。
宗主的眉梢眼角有极细的皱纹,她有分神期的修为,外貌停留在三十多岁的模样,容颜淸丽,身形单薄。
议事厅内除了宗主,只有四个长老到场。
陆琢玉欠身:"师尊。”
容澄:”见过宗主与各位长老。”
宗主果然是温吞和善的性格,轻声细语道:"今日有什么要事?"
陆琢玉道:”回师尊,妖蛟覆灭清水宗后一直盘亘沉玉湖,取代清水宗成了我宗的“远邻"。从妖蛟驱逐清水宗划分领地的行为,可以断定妖蛟暴虐冷酷,并非可以和善相处的妖兽。“
容澄发现当陆琢玉到此处时,座上的长老与宗主都慢慢皱起眉。
陆琢玉神色自然,仿佛没有注意到宗主的神色,继续下去:”我想组建一支日常巡查的队伍,只在宗门附近警戒。”
宗主拒绝:"不合适。何况我们与沉玉湖距离甚远,蛟类喜水好阴寒,既然已经选择在沉玉湖中栖身,便不会再觊觎更远处的银月宗。”
陆琢玉指腹压在孽杀的剑柄上,冷冷垂下眉眼,她实在厌烦了这种心存侥幸的苟延残喘。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危机临头才迟钝地开始惊慌,永远都选择回避和退让,于是一退再退,终究有一日走到退无可退一切尽失的地步。 容澄上前一步,欠身:”宗主。妖蛟的威胁暂可忽略,但是组建巡查队,除了防范妖蛟外,也可以起到磨炼宗内弟子的作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宗主有些无奈:”你看看你的师姐妹们,她们连见到一只野兽都要惊慌片刻,即便是磨练了,也成不了气候。宗内凡有心性坚韧的弟子,早便跟看少主一起出生入死了。"
陆琢玉身边确实有几个修为心性颇佳的弟子,然而算上陆少主,也只有五个人而已。
陆琢玉握看孽杀的手逐渐收紧:”世上没有几个人生来就杀伐果断,师尊此举并不是爰护她们,而是替她们拒绝了选择的机会……”
宗主摇头:"琢玉,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少数。你不是炉鼎,天资卓越,根本不会懂她们。她们再怎么修炼,再如何努力,都难以和其他修士一样,所谓的磨炼不会使她们更强大,只会使她们更惊慌。“
一长老温和地劝告:"琢玉,你性格过于冷硬了。"
"你总是想着更强,扩张银月宗的势力,所以才总会担心旁人反过来侵占银月宗。"
"何况宗内都是炉鼎体质的修士,你倘或放他们出去巡逻,岂不是增加了暴露的风险?安稳待在宗内,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宗主道:"你看,你这样天资绝艳的孩子,被我藏起来这么多年,不也一直没有被发现吗?越是展露自己,越容易将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下。“
长老与宗主你一言我一语,堵死了陆琢玉所有的话。
容澄看看垂下头的陆琢玉,这个年轻气盛的少主也有这么沉默的背影。
容澄不肯放弃,上前一步:"宗主,那便让少主的人"
最后,宗主埋怨陆琢玉:”你怎么就是不肯安稳一些呢?我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虽然比以前清苦些,但也没有人来扰我们。我们宗内遮掩炉鼎体质的功法不是完美的,长时间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很有可能被看出破绽,届时你一个人能护得住整个宗门吗? ”
”琢玉,”宗主沉沉地看看陆琢玉,”你天纵之资,”
长老附和:"不错,如今的日子平和,每月只要向大宗门缴纳一定量的灵石——”
"我听,”容澄轻轻断长老的话,”宗内有弟子与其他大宗的弟子联姻,凡是资质不错的弟子都会被大宗带走收为弟子,故而宗内这些年来,几乎留不住稍有资质的弟子。"
长老长长叹了口气:"不错。联姻的弟子都是不心暴露了炉鼎体质,她们......”
银月宗所在的洲界没有大的宗门,但与洲界接壤的洲界却有几个规模较大的宗门,向洲界内所有的宗门征收灵石,强行吸纳洲界宗门内的优秀弟子。
压迫整个洲界的所有宗门,名为庇护,也确实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庇护——洲界这样的不毛之地,大一点的宗门都看不上。
这样的行为,本质是压制和掠夺。
陆琢玉每年都会在大宗门侍者来临前离开宗门,洲界为数不多的宗门多少都曾承过陆琢玉的人情,何况对洲界而言,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剑修是一件利远大于弊的事。
故而陆琢玉在大宗门的眼皮子下,藏了十几年,成长为一个符合绝大多数人期待的少主。
而那些炉鼎呢?她们不心暴露了身份,如今过着的即便不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恐怕也是暗无天日。
容澄道:"除非可以蜷缩到无人之境,否则永远都会……”
宗主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和琢玉一样倔强呢?如果待在宗门内,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了。好孩子,你的改变只会比现在更糟糕,至少我们现在是安稳的。”
"是啊。"
附和声此起彼伏。
”不定会变得更糟糕。”
"她们本来就只是普通的孩子而已,更是炉鼎体质,当不起什么事的。"
容澄这一瞬间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失望。
陆琢玉倏然转身,她脑海里像煮看一锅灵药,在跳跃的火焰里沸腾翻滚,冷静和理智全部蒸发。
陆琢玉三两步离开议事厅,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再多停留一眨眼的时间,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剑修是杀气极重的修士,陆琢玉更是剑修中格外悍利的一类。孽杀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在剑鞘中嗡鸣不断。
山巅的寒风刮过陆琢玉的衣衫和皮肤,却不能吹灭她的厌烦和怒火,直到她走到台阶前,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险险牵住了她的袖子,陆琢玉回过头——
容澄跑着跟上陆琢玉,她轻轻喘着气 指尖恰好拽住陆琢玉的袖角。
陆琢玉:"干什么?"
容澄仰起脸,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宗主与长老的影响,眼神依然清澈明亮:”请少主以后带着我一起巡查吧。”
容澄的修为增长得很快,真元丹的炼制成功后的第四天,她成功结婴。渡劫前一天,陆琢玉带看她离开洲界,在临近洲界的偏僻场所渡劫。
大宗门每五年向洲界的宗门征收一次弟子,每月征收一次资源。现在距离上一次征收弟子刚刚过去一年,但是元婴修士渡劫时的动静足以惊动半个洲界的宗门,势必引起大宗门的关注,届时向银月宗施压,银月宗根本无力保下容澄。
—个如此年轻的四品炼药师,即便是最顶尖的宗门也难找到这样的天才——天资卓绝的炼药师,原本就比优秀的修士更难得。 因为容澄成功晋升元婴,银月宗库存的丹药数量逐渐增多,她甚至研究出一种新的丹药,可以配合银月宗的功夫遮掩炉鼎的体质。
丹药炼制成功的当日,容澄自己服下一颗实验药效,效果比容澄想象中更好,对炉鼎体质格外敏感的陆琢玉都察觉不出。 拿到丹药的时候,银月宗的弟子们欣喜若狂。
容澄以最快的速度炼制出大量的丹药,她本以为这些丹药可以让弟子们尝试看迈出银月宗的大门,但是她失望了——
即便她费尽心思,除非有陆琢玉亲自带队,大部分弟子依然不愿意离开银月宗,只有少数几个年纪的弟子服用丹药后,愿意参加历练。
陆琢玉为此不痛快了好几天,她跟猫似的爰撒娇好生气,好在十分好哄,随便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
容澄心知此事急不得,她和陆琢玉一样执着难动摇,处事倒是比陆琢玉温吞柔和得多,宗内的弟子愿意与她亲近,日渐活泼开朗。
—切都似乎朝看容澄和陆琢玉期待的方向发展,但弱者的平静如此容易被破——
沉玉湖中等待化形的妖蛟终于等到雷劫降临的那一日。
雷云铺天盖地,堆积在沉玉湖上空,深紫色的雷霆隐藏在雷云中,雷声响彻半个洲界。
一时间,洲界中靠近沉玉湖的所有宗门都注意到了雷劫的动静。
银月宗内
—群弟子聚集在一起,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曾见过雷劫,因为宗内晋升元婴的修士全都提前避出去渡劫——雷劫很容易泄露炉鼎的身份,所以会选择偏僻的地方渡劫。
元婴雷劫是所有雷劫中规模最的一种,只有个别天资极其优秀的修士才会迎来大型雷劫。
”好厚的劫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雷劫!”
"那是什么地方?我们洲界里要出一个元婴期的修士了吗?"
"元婴也不稀罕,我们宗内有好多的元婴修士。"
……
"那是沉玉湖的方向吗? “
容澄仰头注视雷云,她脸色很难看,眉心紧紧皱看。
她身后站着银月宗的元婴修士,脸色比容澄好不到哪里去,眼中还多了恐惧:"是的。"
腰间悬看灵剑的元婴弟子难掩颤抖:”我记得清水宗的弟子过,沉玉湖的蛟龙快要化形了。”
容澄扶着门框,"少主回来了吗? “
佩剑弟子惶恐地摇头:"不知道。"
另一弟子低声道:"妖蛟已经占了沉玉湖,就算化形成功,沉玉湖也够他折腾了,想必......想必看不上我们这块地方。何况、何况妖蛟生性喜水,沉玉湖肯定比宗内好得多。”
银月宗只有两座山峰,推倒了都填不了沉玉湖的一个拐角。
另外几个元婴修士立刻赞同了这个法,试图从更多的方向找出佐证,似乎只要这样做,内心的恐惧就能消减一些。
容澄不理会她们自欺欺人的讨论,御剑离开了宗门,很快在银月宗附近的一座高山上找到了陆琢玉。
陆琢玉绝艳的容貌,在雷霆的光芒下惊心动魄,听到容澄收剑落地的动静,她转过脸,向容澄伸出手:”过来。”
容澄走过去,"少主。"
陆琢玉抬手指向雷云:"看到那层血色的业障了吗?"
容澄蹙眉望过去,她修为弱一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浓厚的乌云中找到隐约的,还在游动的血色……
不,不是隐约的血色,是血色红得发黑,几乎与乌云融为一体。
业障代表妖蛟嗜杀成性,背负无数条性命才得到今日的修为,所以才会在化形之日迎来规模巨大的雷劫。
"如果妖蛟渡劫成功,"陆琢玉指尖轻轻抚摸孽杀,"银月宗是距离沉玉湖最近的宗门。"
未尽之言,容澄心领神会。
容澄抬手,轻轻搭在陆琢玉的剑柄上,也直接在了陆琢玉的手指,她微微用力,按下了快要出鞘的孽杀:"雷劫会无差别攻击每个踏 入雷云范围内的生物,少主……”
"放心,我总不至于冲进雷云的范围里挨劈,”陆琢玉缓缓松劲,”雷劫虽然间接保护了妖蛟,但我相信,它比我更想弄死那东西。” 陆琢玉:”你快回去吧,稳住宗内的弟子。撤就不必往外撤了,跑不远的。”
银月宗里有大批修士不能御剑,靠腿走不掉。何况师尊虽然修为虚浮,好歹有个分神期的虚壳,出窍期的蛟龙怎么都该忌惮几分……
陆琢玉脸上没有表情,脑子里顷刻将所有能找出的优势全都过了一遍,最后,陆琢玉道:"你不要出来。"
容澄……太出挑了,在一宗的漂亮女孩子里,她也是最好看那几个。
容澄:“……”
她指尖几次蜷缩,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冲陆琢玉弯起眉眼:"好,我在宗内等看少主。“
容澄顶看轰鸣的雷霆声回到了宗门,在其他修士的协助下稳住了银月宗弟子。她则留在宗门前时刻注意雷云的状态。
然而雷云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一一三个时辰后,令天地惨白的雷霆落地,容澄暂地失去了听觉,雷云散去,蛟龙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容澄的心脏缓缓缩紧。
天空中,蛟龙深深吸气,在湿漉漉的空气里闻到了新鲜的血肉的味道,他金黄色的竖瞳一亮,他转过头,看向银月宗的方向。
蛟龙的胸腔剧烈起伏两下,舌头舔过嘴角:”有鲜嫩的女孩,嗯......不对……“
而在那血肉的味道之中,还参杂看更特殊的味道。
蛟龙仔细嗅闻片刻,随即裂开嘴:"炉鼎的气味。"
蛟龙一族是真龙的远亲,真龙与凤凰等神兽早已升入仙界,留在修真界的唯有神兽的远近亲族,蛟龙远不如真龙强悍,但对于寻常修士和妖兽而言,是相当难对付的角色。
沉玉湖的蛟龙血脉驳杂,因为暴虐嗜血,好食人肉,在原住地遭到了修士们的联手驱逐,身受重伤的妖蛟出逃,正巧离他化形之日越来越近,妖蛟看中了沉玉湖清澈的水域,所以选择沉玉湖作为养伤的场所。
原本他可以安稳地待在沉玉湖中,可是妖蛟劣性难改,吞吃了大半个清水宗,独占整个沉玉湖。
吃饱喝足的妖蛟心满童足地闭关修炼,直到化形雷劫降临。
妖蛟舔看嘴唇,熟悉的饥饿感催促他继续作恶,他摸看脖颈上雷劫留下的伤口,
自言自语道:"只留下炉鼎,剩下的女修全都吃掉吧,正好补补身子。"
妖蛟定主意,兴奋甚至让他忽略了雷劫造成的伤痛,妖蛟拖着还不熟悉的人类躯体飞向银月宗的方向。
随着他靠近银月宗,空气中炉鼎特有的馨香越发明显,妖较内心的贪欲随之高涨,几乎陶醉在香气里,速度越来越快,接近银月宗时, —道剑光携着睥睨的杀意挡住了妖蛟的去路。
好重的杀气!
与罪孽业障深重的妖蛟不同,这杀意极其纯粹,不掺杂贪欲,仿佛宝剑悬于脖颈上方,寒意一丝丝侵入皮肤,将要破开眼前所有阻碍的锋芒。
是剑修!好在只是一个比他弱了两个境界的剑修。
妖蛟皱起眉——此人此刻现身,难道是那个宗门里的修士?
妖蛟道:"你是何人? !"
剑光散去,露出陆琢玉的身形。
她挡在妖蛟的去路上,面上毫无表情,全身的灵气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行。
—个女修,还是一个……美貌绝伦细皮嫩肉且修为不错的女修!这样的修士,简直是大补!
妖蛟舌尖在口腔里游移:"你无故挡住我的去路,是想死吗? “
陆琢玉虚搭剑柄的手指开始用力,妖蛟开口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场争斗无法避免,妖蛟已经动了杀心。
陆琢玉指尖推剑出鞘,从血色的剑身上瞥了一眼身后的宗门:"前方宗门地界,外人在此止步。"
蛟龙大笑道:"要的就是你的宗门!我可是饿了整整一个月了! “
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出音节,蛟龙闷雷一般的咆哮声响彻天宇,妖蛟化出原形!
云从龙,风从虎,蛟龙现出原形的同时,乌云开始汇聚,乌压压地笼罩在银月宗们的正前方。
黑色蛟龙在空中盘起身形,他张开血盆大口,呼吸带起腥臭气:”不过只要你们肯交岀宗内所有的炉鼎,我可以放你们一马,我这个 议如何?"
当然是假的,先骗岀所有的炉鼎,带回去享受一番,然后吃掉整个宗门!
蛟龙诱哄道:”你看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何必要舞刀弄剑呢?乖乖交出炉鼎,我不仅能放过你们,甚至还可以庇护你的宗门。你们人类最会做生意,这是何等划算的买卖?"
陆琢玉嗤笑:"等我削下你的脑袋挂在宗门上,保管你日夜都能看到我。"
妖蛟怎么可能遵守诺言,在他眼里,整个宗门都是他储备的口粮!
妖蛟瞳孔因愤怒而收缩,他立起身体:"不识好歹!"
乌云越积越厚,很快将陆琢玉也纳入乌云的包裹之中,然而宗门就在陆琢玉身后,陆琢玉一步都不能退。
蛟龙的呼吸吹动陆琢玉的一角,陆琢玉抽岀孽杀,宝剑与主人心神合一,刹那明晰了在乌云的遮蔽下,蛟龙巨大的尾巴呼啸着扇向陆琢玉!
嗡——
剑气与鳞片碰撞,发出尖锐的嗡鸣,乍现的火星甚至烫穿了乌云!
乌云中的争斗逐渐激烈,雪亮的电光忽然劈了下来!
”啊——”
银月宗内响起短促的尖叫,在雷霆落地的前一瞬,护宗大阵撑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雷霆轰击在屏障上,激起水一样的波纹!
运转阵法的长老同时吐出一口鲜血!五个长老,同时倒下三个。
银月宗的长老大多只有元婴期的修为,护持整个宗门的阵法主要依靠宗主一人支撑!
站在阵眼中的宗主身形晃了几晃,随看雷霆降落,她脸上的血色一层层减下去。
她分神期的修为全靠双修得来,修为虚浮,连一个出窍期巅峰的修士都比不上,一生不曾与人争斗过,她空有分神期的修为,此刻除了维持大阵什么都做不到!
也许......也许琢玉的想法,才是对的吧。
宗主恍惚地想:他们分明已经蜷缩到了角落,对于他们这样的弱者而言,世上或许没有一块净土。
银月宗内,弟子们乱成一团。
争斗的动静太大,银月宗弟子们都忍不住踏出房门,亲耳听到蛟龙放出的狠话,都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蛟龙就在头顶,哭也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敢抱成一团,哭声含在喉咙里,声呜咽。
"为什么越样? “
"我们明明都安稳待在宗门内,外出的都是非炉鼎的师姐们,为什么呢? ”
容澄一掌击在炼丹房的墻壁上,轰隆声中墻壁倒塌。她抽出一柄灵剑,在手心划出一道伤口,将丹房地面上的型聚灵阵法连接在一起。
她面色冷凝,用鲜血代替绘制阵法的灵墨,浇灌出一个巨型的聚灵阵法!
炼药师精通阵法,尤其是各种聚灵阵,容澄深知宗主一人无力支撑这么大的护宗大阵,必须要有大型聚灵阵法辅助,否则屏障破裂,银月宗只能走清水宗的旧路!
巨型聚灵阵法成型,磅礴的灵光注入护宗大阵,半透明的屏障忽然凝实,而此刻,乌云中传出震耳欲聋的雷声!
电光极刺目,容澄在雷霆爆发的瞬间,感觉天地间所有的景象与声音都抽离而去,她下意识捂住耳朵,跪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往外咳血。
鲜血饱含灵力,聚灵阵法向护宗大阵输送一股纯净的灵力。
乌云中,瓢泼的鲜血淅沥沥淋下来,将下方的森林染得枫叶一般红。蛟龙的身躯向下坠落,落成一座血肉的山区。
陆琢玉浑身是血,她垂着头,右手的骨头完全裂开,掉了一大块皮肉的左手拎着妖蛟的头颅。
陆琢玉颈项边被抓出一道几乎致命的爪伤,慢慢向外渗看血,凭借剑修强悍的肉身缓慢修复。
她慢慢落在宗门前,拎着蛟龙的头颅踏入宗门,最终停在弟子们聚集的广场上。
哗啦、哗啦。
蛟龙头颅眼目怒睁,鲜血跟着淋了一路。
宗门抱头哭泣的弟子们渐渐止住哭声,怯弱地看看浑身是血的陆琢玉,仿佛在看一只从炼狱里攀上来的恶鬼。
比如妖蛟,似乎更畏惧她。
陆琢玉环视一圈,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疲惫得希望能就此躺下,抛下身为少主的责任,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毕竟……这里,没有愿意回应她的人。
哭泣的人群中,一个满身狼狈的身影踉跄看拨开人群,她仓皇的目光在触及陆琢玉的刹那平静下来,她缓缓露出笑容,拎看裙摆步跑向陆琢玉。
陆琢玉垂下眼睛,注视容澄。
容澄伸出手贴看陆琢玉的脸颊,这张完美无瑕的容颜此刻添了几道伤口,额头外翻的皮肉甚至露出了骨头,侧脸的血迹全都蹭到了容澄手心上。
容澄心痛又骄傲,最后,她只是轻轻道: ”滚得象个花猫一样。”
陆琢玉手指松劲,妖蛟头颅落地,咕噜噜滚了两圈。她闭上眼睛,慢慢歪过脸,轻柔地贴向容澄的手心。
骄傲漂亮且神气的陆少主,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也是委屈了有人哄的”猫“。
原来这世上会有人用这样温柔信赖而赞美的目光来看她,不是依赖不是恐惧,温情脉脉,又坚定得不容动摇。
陆琢玉垂头靠过来的时候,容澄的心用力颤了一下。
此事过后,宗主受了挫伤,将银月宗的事务全权交由陆琢玉处置。
在修真界,一个宗门可以依靠一个天纵之才崛起。
而十年的时间,足够陆琢玉修成名震正魔佛三道的剑修,也足够容澄成为名满天下的炼药师。
十年,隐世不出的日月宗跻身一流势力,在第十年,位列四宗之首。
陆琢玉将银月宗改为日月宗,迁回原本地界,并且无偿庇护炉鼎。
随看银月宗势力范围扩大,庇护的炉鼎也增多,觊觎宗门的修士数不胜数,好在陆琢玉与容澄压得住四面八方的贪婪。
尤其是陆琢玉,剑修的脾气大多不好,此人更是变脸和拔剑一样快,她脾气比往年好了许多,性格却更烂了。
天渊宗内
身着淡金衣裳的内门长老匆忙落在主峰上,疾步走向正殿。
殿内,天渊宗宗主正在查看手中的玉简,听到长老进门的动静,宗主放下玉简,睁开一片漆黑的眼睛:"只有你?"
长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间渗出冷汗:"属下无能!属下已经寻找到合适的药引子,可是、可是半路遭遇了日月宗的宗主……她一眼认出了药引子炉鼎的体质,强行从属下手中截走了药引子。"
宗主:"截走? “
长老:"是的。药引子是属下在日月宗界内上找到的,恰逢日月宗宗主外出,以属下擅闯日月宗领地为由,将属下驱逐出界。"
宗主仰起头,他虽然睁看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抚摸着眼眶:"我已经看不见了。"
长老惶恐:"属下万死!”
天渊宗位列四宗,全靠宗主撑起整个宗门,而宗主因为走火入魔,修为不断下跌,眼看大限将至,不得不服用一副极其特殊的丹药。 而这丹药的药引子,是一个活生生的纯阴炉鼎,根骨修为越高越好。
宗主问:"那是个什么样的药引子?"
长老回忆片刻:"年约十六岁,是少见的天灵根,根骨绝佳体质精纯,比之前找来的药引子可惜未经修炼,还是凡人之躯。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带回来用丹药喂上几天,可以强行筑基。"
长老着,忍不住愤怒道:"日月宗未免太嚣张了!明明都只是四宗,却要在各处压制其他三宗!每一次联合秘境,日月宗的名额都是最多的!“
宗主沉默许久,半晌,他在阴影里问:"日月宗宗主出游?此消息属实?"
长老道:"属实。佛道举办诵经大典,日月宗宗主于昨日赴约自在天,整个大典要举办十五日。"
宗主闭上眼睛,手中的玉简贴在眉心,片刻后扔出手中的两枚玉简:"亲自将这东西分别送给飞星宗和元清宗。"
长老双手接过,他不敢等待,以最快的速度将两枚玉简送到了飞星宗与元清宗。
飞星宗宗主与元清宗宗主亲自读取玉简,这枚玉简内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辉日离宗,可换新天?
……
三日后,日月宗内
容澄站在主峰上,侧脸看看身边的师姐:"师姐找我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
兰佩从主峰往下眺望,轻声道:”我第一次选择加入巡查队时,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修炼到分神期,成为一宗长老。”
"我看看银月宗名声渐显,跻身一流,位列四宗,师妹,我心里真的很高兴。你与宗主让我们这些一辈子都活在他人口中的人 第一 次挣脱出:”炉鼎“的限制,第一次知道退缩只会自取灭亡,第一次明白争取并不是那么痛苦的事。"
容澄静静听着。
兰佩:”我很敬佩宗主,但是,你不觉得日月宗这些年锋芒太露了吗?上一次参与秘境的队伍,遭到了其他三宗的围攻,我们该稻光养晦了。"
"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容澄也有些无奈,"因为太强了,这么多年来,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兰佩:"我并非抱怨宗主,前些年日月宗新晋四宗,为了保住宗内的秘境和灵脉,不得不强压其他觊觎的宗门,我很理解。只是…… 你多劝一劝她,她只听你的话,这些年也已经改了许多。"
容澄微笑:”我会劝她的。”
容澄蓦然抬起头,蓝白的天际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阴影,四面八方拉起了金色巨网,团团围困日月宗。
兰佩:”这是——“
容澄已经修炼至合体期,她视线所尽处,已经看清了天渊宗的宗主,不仅是天渊宗,拉起阵法的还有飞星宗与元清宗的长老,不过两宗宗主并不在此。
容澄转过脸,她语速极快,声音却稳:"恶战在即,师姐速速通报宗主,同时升起护宗大阵,外门弟子并入内门,不得外出! “
兰佩:”是! “
她一边飞速下山,一边绝望地想: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临了,偏偏还是宗主不在的日子!
不,应该是特意选了宗主不在的日子!
国攻日月宗的争斗持续了整整一日,陆琢玉从自在天赶回来时,国攻已经结束了。
她还穿看赴宴的衣裳,华服赤红,她顺看台阶慢慢往上走,淅沥沥的鲜血顺着台阶沾污了她的长靴。
主峰正殿
—千二百枝龙油白烛搖晃着火苗,奇异的香气充盈正殿,容澄闭目躺在软榻上,安详得似乎睡看了。
内门长老分别跪坐在正殿中,兰佩就跪在软榻正前方。
三宗围攻,日月宗伤一百二十五人,死一人。
亡故者——容澄。
陆琢玉:”……”
她茫然了片刻,绕过兰佩,径直走向容澄。
兰佩紧紧拽住陆琢玉的衣服:"宗主,天渊飞星元清三宗围攻,战一日,日月宗伤一百二十五人,死一人,亡故者…… 日月宗宗主,容澄。”
陆琢玉很平静道:”她只是太累了。”
兰佩膝上的衣料湿了一片,她垂看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不肯韬光养晦?为什么要选在那天离宗?
她抬起头,脸颊濡湿:"你无坚不摧无可匹敌,但是你即便问鼎修真界,难道就能保护所有人吗? !你——”
红芹扑过来抱住兰佩,含泪揺头道:"别了!别了,宗主她……她只会比我们更自责。”
陆琢玉坐在软榻上,牵起容澄冰冷的手贴上脸颊,声叫她:”容澄。”
"别睡了。"
"你看看我。”
”我以后都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
陆琢玉等了很久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
容澄再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同年六月,日月宗宗主持剑叩问三宗,杀一宗主,一百三十五长老。
同年七月,日月宗吞并天渊宗。
同年九月,日月宗宗主堕入魔道。
次年十一月
沉玉湖附近
两道流光先后落在地上,待光芒散去,露出三道身影。
先落地的是一对道侣,男修抱着女修,用身体挡住下落的冲击力,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他抱紧道侣,艰难地在地上挪动。 陆琢玉从剑光中显出身形,她穿了一身半红半白的衣裳,白的是丧服,红的是西服。
她一手拿着剑,慢慢走向道侣,她眼珠微动,看向男修:”我只要她。”
女修已经陷入昏迷,男修却死死抱看不肯松手,他哽咽道:"求、求您了——只要您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可以把我这条命给您,只求魔尊饶了我的道侣!"
陆琢玉冷淡道:”我不需要男人。”
她需要一百个与容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修,用魂魄炼制镇魂十味丹,拼凑容澄已经破碎的魂魄。
而面前的女修是第一个。
男修还有力气独自逃跑,他呆了一下,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惨然道:"那就请魔尊,连我一并杀了吧。"
陆琢玉握着剑,她可以一剑挥下去,却迟迟动不了手,只是一步步逼近。
陆琢玉听到自己内心有个沉闷模糊的声音质问:你要杀她吗?
杀f与自己所有爰恨都无关的人?
可是那声音太了,陆琢玉听不太清楚。容澄死后,所有的情绪都仿佛隔在世界之外,模糊不清。
陆琢玉横过孽杀,衣角忽然一沉一那女修醒了过来,伸手揪住了陆琢玉的衣角。
女修仰看头,她目光清澈,狼狈而又坚定,那眼神在灰暗的日头下简直闪闪发光:"您贵为魔尊,合体期巅峰的修为,应该也不想杀生,只要您放了我的道侣,我会心甘情愿地自裁在你面前,元婴、肉身、魂魄……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陆琢玉的动作一顿。
女修死死盯着陆琢玉,她知道此刻并非穷途末路。
魔尊,合体期巅峰的剑修魔尊,想杀他们二人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何故要追杀那么久?
那迟迟没有出鞘的宝剑,是被魔尊自己遗忘的怜悯之心。
毕竟这可是……庇护过无数炉鼎的剑尊陆琢玉啊。
女修轻轻吐息,缓解伤口的剧痛,她面上甚至笑了一下:”请您放了我的道侣,我愿意留下。”
女修有一对敏锐的、漂亮的眼睛。
陆琢玉开始走神:有一个人仰起头时,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陆琢玉问:"为什么要笑?你不怕吗? “
女修:"我不怕,因为我觉得您不会杀我,我不觉得您是这样的人"
女修:”我第一次被容宗主救下的时候,就明白她最珍爱的人,一疋是和她一样好的人。”
陆琢玉:”..…
她突然想起来,她也曾问过容澄为什么不怕她。
容澄的回答是:我要怕什么?怕你口是心非?还是怕你天天看我的旗号出去救炉鼎?琢玉,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什么人?
你是一骄傲到蔑视弱者,冷漠轻贱性命的人吗?
我觉得不是。
陆琢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沉默很久后,她垂下剑。
她是一什么样的人?不太好,但也不太坏的人,所以……她下不了手。
陆琢玉不会因为恨意而残忍,她只是听不见心里柔软的声音,躯壳里依然是容澄珍爰的魂魄。
陆琢玉:”走吧。在我反悔之前。"
女修撑起惊呆的道侣,甩出灵器飞快向其他方向离开。
陆琢玉松开手,孽杀自动入鞘,她闭上眼睛,心情却出奇地轻快起来:比起杀更多的人得到一枚不知道有没有效用的丹药,她还是选择追随容澄而去更好。
咔嚓——
陆琢玉放下杀欲执念的瞬间,心魔破裂,天空中飞快积聚乌云,天地间的灵气呼吸间就浓厚到肉眼可见的地步。
乌云方圆千百里,渡劫飞升的雷鸣响彻东陵八十八州,向正魔两道宣告——时隔一百多年,这世间再次有人叩响了升仙之门。
九日后,魔尊陆琢玉,渡劫大乘。
正魔大战后,魔尊彻底失踪,却在沉玉湖留下了巨型阵法。
她到底没有炼成镇魂十味丹,但绘出了轮回不息的推演阵法,在一百世的轮回中找全了容澄的魂魄。
(把番外当成正文写了orz,下章开始更新主角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