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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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容走到了院子里, 看着眼前的竹林怔怔地出着神。

    她回想着沈罪刚才的话,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曲折离奇的梦。

    沈罪竟然会是陆廷理,他的魂魄曾经竟然一直牵绊在她的身边, 他竟然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死而复生?

    更荒诞的是,他竟然自己一直爱着她。

    每一个信息都太过具有冲击力, 以至于沈从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定是梦吧, 现实里怎么会有如此混乱又诡异的情节?

    沈从容闭上眼睛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想用疼痛让自己从这个怪异的梦中清醒过来。

    清晰的痛感从胳膊上传来,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仍旧停留在原地, 眼前依旧是那片青翠的竹林。

    沈从容伸手捂住了胸口,那里传来隐隐的钝痛感,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真的不是梦。

    迟来的委屈和酸涩涌了上来, 她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带着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和难过。

    “容儿,你怎么了?”身后传来沈见月担心的询问声。

    沈从容连忙擦干眼角的泪, 收敛起所有神色,转头看向沈见月, 故作自然地道:“没事啊,就在这发会呆。”

    沈见月却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看着沈从容的脸色猜测道:“我听关大夫了,沈罪可能以后不能再动武了,你是在为这个难过吗?”

    “算是吧。”沈从容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的确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即使知道了沈罪是陆廷理,知道了她遭遇的这些事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可他终究是为了救她才会中毒受伤,她不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关大夫只是了最坏的结果”, 沈见月柔声安慰道:“他也了,如果恢复得好,是不会这么严重的。”

    沈从容点了点头,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希望如此。”

    “不管怎么,她总算是醒过来了。”沈见月心疼地看着她: “为了照顾他,这么多天你也没能好好休息,脸都瘦了一大圈。”

    沈从容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无奈地道:“哪有您的那么夸张?”

    “我是真的。”沈见月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腕,叮嘱道:“不要光顾着别人,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沈从容乖巧地应了一声。

    沈见月捏了捏她的脸,叹息般道:“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我还总觉得你是一个孩子。”

    沈从容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在您身边,我可不就一直是个孩子。”

    “对。”沈见月宠溺地看着她:“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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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有人走进了房间,沈罪连忙转过头去看。

    在看清来人时,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望。

    不是沈从容。

    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或许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沈罪心中苦涩,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扯开一个笑,叫了声“沈夫人”。

    沈见月应了一声,将端着的药碗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笑着道:“容儿有些不舒服,所以让我来给你送汤药。”

    沈罪听见这话,顾不上多想,神情焦急地问道:“她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沈见月见他担心,宽慰道:“可能就是没有休息好,从上午到现在一直在睡着。”

    沈罪听了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是他让她不舒服了。

    他茫然地垂下了视线,眼神空落落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

    他似乎什么都留不住。

    沈见月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对他交代道:“你别忘了趁热把汤药喝了。”

    见他许久没有回应,她这才发现他不知在想什么,一脸的心事重重。

    她以为他还在担心沈从容,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与沈罪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能看出来,他对沈从容和安然的在乎不是装的。

    “沈罪。”沈见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罪这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她,勉强笑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向你道谢。”沈见月郑重其事地道,“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容儿可能就没命了,我们所有人也都无法幸免于难。”

    “沈夫人,你不用谢我。”沈罪对这份感谢受之有愧,他不安地摩挲着手指,有些艰难地道:“这些药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会?”沈见月明显有些惊讶。

    沈罪正不知怎么开口解释,就听她又接着道:“今日从容还是冲着她来的。”

    沈罪一愣,似乎没想到沈从容会这样。

    沈见月皱着眉道:“她自己在江启城得罪了一个权贵,这些药人很可能就是他派来的。”

    沈罪急忙解释道:“不是她,是因为我。”

    他没想到,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沈从容还会袒护他,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一颗心像泡在盐水里,一时酸软一时煎熬。

    “你们两个也真是有意思,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沈见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冲着谁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都还活着。”

    “不管怎么样,你为了保护我们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都应该道一声谢谢。”

    沈罪还想再什么,沈见月摆了摆手,没让他开口。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很早就想以一个娘亲的身份和你些话,但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倒正好是个机会。”

    “这些天来你中毒昏迷不醒,容儿一直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你,连安然都没顾上”,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今日在院子里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因为你不能再动武的事在偷偷地抹泪。”

    沈罪心里一震,沈从容原来背地里偷偷地哭了。

    他很清楚,她不只是在为他的伤流泪,更为了他今日坦白的那些残忍又离奇的真相而难过。

    她一向都是这样,再大的事都表现得很平静,只在独自一人时才显露出一些脆弱的棱角。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更加心疼和愧疚。

    他宁愿她他骂他,痛斥他的无耻,冷漠地让他滚开,也不想她自己躲起来一个人流泪。

    他紧紧地攥着手心,再次痛恨起自己。

    “这些日子,我能看出你对容儿和安然的用心,也能看出容儿对你也很有好感。”沈见月道,“我本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没了下文。”

    沈罪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什么。

    “从容不肯告诉我以前的事,但我也能察觉道,她的上一段婚姻并不幸福。”沈见月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道“:“如今遇见了你,也算幸事,如果你们以后有缘在一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沈见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沈从容在沈罪中毒后那么上心,便以为两人只是在闹别扭,以后总会在一起的。

    她对沈罪也很满意,便对他了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沈罪却因为这番话而羞愧难当,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沈见月以为的那种人。

    “沈夫人,对不起。”沈罪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我根本不是什么好男人,我一点也配不上从容。”

    沈见月以为他是在推辞,脸色沉了下来,可看着沈罪惨淡的神情,她又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实在是搞不懂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便摇着头道:“随你们吧,我也不管了。”

    她神色缓和下来,对着沈罪叮嘱道:“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关大夫会尽全力为你医治,好好休养,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沈罪顺从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多谢夫人。”

    沈见月已经完想的,便没再停留,很快离开了。

    沈罪端起桌子上的药碗一饮而尽,汤药已经有些凉了,苦涩的滋味顺着舌尖蔓延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了个哆嗦。

    可再没人递给他一杯蜂蜜水。

    有时候,拥有过再失去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更加悲凉。

    沈见月走后,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如同一截失去生命力的枯木。

    没多久,屋子里的最后一道光线也沉寂下来,那个寥落的身影完全隐藏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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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额头,起身下了床。

    安然已经睡着了,沈见月正在油灯下绣着喜被。

    她听见动静看了过来,语气柔和地道:“睡醒了?”

    沈从容点了点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沈见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给她倒了杯水,沈从容的确有些渴,接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饿了吗?”见她喝了水,沈见月起身就要离开:“我去给你盛些饭菜。”

    沈从容拽着她重新坐了下来:“别忙了,我没有胃口。”

    “多少吃点啊,别饿坏了身体。”沈见月担心地看着她。

    沈从容点了点头:“我一会就自己去吃。”

    沈见月只得妥协,她拿起绣花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摇着头道:“你们俩也真是的,要一起绝食吗,我算是搞不懂了。”

    沈从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罪也没吃晚饭?”

    “对啊。”沈见月点了点头:“他不吃了,就一直在睡着。”

    “但是他正养着伤,不吃点东西补充精力这怎么行?”

    沈从容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什么。

    她又喝了杯水,视线懒散地落在沈见月手上,反应迟钝的大脑这才意识到她正在做什么。

    红色的被面上,沈从容的身影已经绣出了大半,沈从容不解地问道:“你绣这干什么?”

    “我闲来无事,练练手艺。”沈见月顿了一下,又道:“不定以后会用上。”

    “用不上了。”沈从容直截了当地道:“我以后都不会再出嫁。”

    沈见月却不像她那么消极:“缘分这事,不准的。”

    沈从容没再与她争辩,只道:“你想绣就绣吧,不定到时候你自己能用上。”

    沈见月脸红了起来,瞪了她一眼:“你胡什么?”

    “我很认真的,关大夫人多好啊。”沈从容道:“你出嫁的可能比我高多了。”

    沈见月张了张罪,却最终没有否认,她犹豫了一会,抿着唇问道:“你介意我和他在一起吗?”

    “当然不介意。”沈从容笑着看她:“没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

    沈见月笑着叹了口气,没再什么。

    沈从容自己简单喝了点清粥,然后又盛了一碗。

    她端着碗走到了沈罪房间门口,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罪其实一直醒着,他早已听出她的脚步声,在她推开门的同时,有些慌乱地坐了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沈从容摸索着将碗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低声道:“喝点粥吧。”

    沈罪自然不会不听她的话,他应了一声,然后从桌子上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一碗清粥很快见了底,沈罪看向沈从容。

    沈从容没有离开,也没有话。

    房间里安静得令人不安。

    “伤口还疼吗?”沈从容突然开口问道。

    沈罪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其实很疼,后背疼,心也疼,五脏六腑都在疼。

    疼得厉害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燃烧。

    可就在她问他的这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痛苦都一下子消失了。

    “不疼。”他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