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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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别叫!”沈青琢扔了灯笼,眼疾快地俯身捂住团子的嘴,完全没意识到这阵仗,倒真像是来杀人灭口的。

    果不其然,萧慎立刻在他底下拼命挣扎起来。

    如此近距离抵着,他能清晰地从那双烧得水红的眼眸中,发现一股浓烈的不屈和愤恨,如同雪原上刚出生不久的狼崽子,虽稚嫩弱,却充斥着难驯的野性和兽类求生本能。

    “嘶”一阵剧痛猝然袭来,沈青琢倒吸一口凉气,“松口!”

    狼崽子竟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

    身后的德子猛地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忙制住发疯的七皇子,“殿下,公子没有恶意!他是担心您出事才特意过来看您的!”

    萧慎混沌的神智清醒了几分,但仍旧没有松口,只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沈青琢忍着剧痛,抬起另一只,掐住狼崽子的下颌,阴恻恻地威胁道:“你再不松口,我便卸了你的下巴,叫你以后喝水都漏风。”

    许是被这句话吓唬了,又或许意识到他真的不是来杀自己的,萧慎终于松开了那一口锋利的牙齿。

    沈青琢迅速抽出来,只见虎口处一片鲜血淋漓,幸亏肉不多,就一层薄皮,否则真要被狼崽子生撕一块肉下去。

    他倒吸了一口气,从袖口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缠住虎口止血,决定先给他的徒弟上第一课。

    “如果我是殿下,我会一口咬住这里。”沈青琢侧过脸,露出那截修长纤细的脖颈,“会只有一次,倘若今晚我真起心要杀殿下,殿下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

    不自量力的反抗,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萧慎心知他的是实话,四肢紧绷着缩在角落里。苍白干燥的嘴唇粘了鲜红的血,生理性眼泪盈满了眼眶,瘦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青琢压住往外冒的火气,心道明明方才咬死了不松口的是他,现在倒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不过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想到未来的暴君年幼时也会怕鬼,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吓你。”沈青琢起身,离床榻远一些,“德子,帮殿下穿好衣服,先回霁月阁。”

    持续的发热令人头重脚轻,萧慎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喃喃道:“我不去”

    他一定是又想出了新的法子来折磨自己。

    “若殿下今夜出了事,圣上怪罪下来,我怕是担待不起。”沈青琢的语气冷了下去,“所以,殿下最好配合一点,也能少受些罪。”

    事实上,也由不得他抗拒,德子将他严严实实地裹好,背起来就往门外走。

    一出殿门,顿觉寒气逼人。

    眼见团子趴在德子背上瑟瑟发抖,沈青琢单解下肩上的雪披。

    算了,狼崽子今夜受的苦都是原主带来的,他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势必也要承担原主造的孽。

    三人悄无声息回到霁月阁,依旧没有惊动其他人。

    德子轻轻脚地将殿下放上床榻,担心道:“公子,殿下烧成这样,要奴婢找太医来看看吗?”

    “你傻啊?”沈青琢轻声骂了他一句,“这个点找太医来,岂不是会惊动所有人?”

    德子挠了挠耳后,一脸困惑不解。

    沈青琢沉默片刻,正色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向东宫那位汇报我的近况,但今日之事,你我算是同谋。”

    德子大惊,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公子!奴婢对您绝无——”

    “行了,我无意追究你过去的行为。”沈青琢打断他的辩解,“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将来有第四人知晓,我定饶不了你。”

    德子跪在地上,神情惶惶:“奴婢不敢”

    “起来吧。”沈青琢弯下腰,伸扶他起身,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才会把话挑明。在这宫里,我如履薄冰,现下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

    德子愈发羞愧,低喃道:“公子”

    “打一盆温水送进来,再叫人把白天抓回来的药煎了。”点到为止,沈青琢转过身,给团子掖了掖被角,又强调道,“除了你,不许任何人进来。”

    德子看向他的左,忍不住道:“奴婢想先帮公子处理上的伤。”

    沈青琢低头看了一眼,用来包扎的帕子已经被血液浸透了,但这会儿都疼得麻木了,“无碍,有金疮药吗?”

    德子:“有的,奴婢马上拿来!”

    左右也不是真被狼崽子咬了,沈青琢简单处理了一下虎口的伤,包扎得漂漂亮亮的。

    随后,他试着在脑海中召唤出系统,果然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

    碰见这么个不靠谱的系统,难怪前几个穿书者任务都失败了。

    没办法,沈青琢只能坐到榻边,指点德子将沾水的巾帕拧得半干,再反复擦拭团子额头和颈窝处,先用物理方法替他散热降温。

    约莫半个时辰后,药煎好了,沈青琢自觉起身,将位置让给德子。

    伺候孩儿喝药,他还真没什么经验。

    大概是药太苦了,昏睡中的团子双唇紧抿,通红的脸皱成一个苦巴巴的包子,就是不肯张嘴乖乖喝药。

    沈青琢也觉得这药难闻,嫌弃地捏着鼻翼,忽然间灵光一现,想起了某些骗孩儿喝药的方法。

    他从陶罐里捡了一颗蜜饯,送到团子嘴边,轻声哄骗他张开嘴,再叫德子换成勺子,一鼓作气将药汁喂进去。

    折腾了好半晌,才终于灌下大半碗药,还有一半都洒在了床榻上。

    “啧”沈青琢略有些嫌弃地蹙了蹙眉,“德子,你先下去休息吧。”

    “公子,还是让奴婢来照顾殿下吧。”德子自告奋勇,“您身子差,熬不住的。”

    沈青琢:“叫你去睡就去睡,哪儿这么啰嗦?后面有你忙的时候。”

    德子:“奴婢明白了”

    尽管喂了药,但沈青琢怕这药不管用,还是继续用湿巾帕子擦拭高温团子。

    发狠死咬着他不放口的狼崽子,这会儿显得格外乖巧,整个人陷入昏睡中,无意识地任由他摆弄,叫抬起胳膊就抬起胳膊,毫无反抗之力。

    沈青琢瞧着瞧着,忍不住捏了一把团子的脸。

    虽然脸颊瘦得可怜,但感意外还不错,他干脆反贴着高温团子的脸取取暖。

    “唔”昏睡中的萧慎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不自觉地追逐冰冰凉凉的来源,脸蛋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沈青琢的心蓦地软了一下。

    俗话得好,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这一口也叫他认清了,眼前这头狼崽子,可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乖顺。

    沈青琢收回,唇畔勾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果然不愧是他一开始就看好的角色。

    他喜欢有野性的狼崽子,更喜欢具有挑战性的游戏。假如,把这次任务当成一场极高难度的养成游戏,也许,事情会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一点。

    于是他不厌其烦地继续拧巾帕,折腾了大半宿,终于等到团子温度降了下去,身上也开始发汗,看起来没什么大危险了。

    而沈青琢也困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了,他长舒一口气,扔了巾帕,自己也爬上床睡过去了。

    意识陷入昏沉之际,他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照顾人啊,累死了。

    ***

    翌日清晨,意识回笼的一刹那,萧慎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身下并不是硬邦邦的床板,身上盖着的也不是湿冷的被子,自己全身都裹在暖融融的被窝里,鼻翼甚至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幽香。

    他瞬间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来,却见枕侧合衣睡了一个人。

    长发披散,鸦羽似的眼睫安静合拢,在眼下投出一片月牙状的阴影,睡颜美得仿若一幅水墨丹青图。

    然而,萧慎的眼神中,却再次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初次见眼前这人时,他并非没有心存过希冀。他以为沈青琢就算不会护着他,但至少会和其他人的先生一样,会教他读书习字。

    但事实上,与好看的脸截然不同,此人有一颗恶毒的心,不仅不教给他任何东西,还变着法儿找借口惩戒他,和宫里其他欺辱他的人,没有一丁点不同。

    不,沈青琢分明比其他人更可恶!

    眼底的杀意暴涨,萧慎双唇微颤,伸出又红又肿的,悄悄向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靠近。

    然而,此刻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夜的情景,这人教自己,杀人只有一次会,必须一击即中。

    可眼下,他显然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就在他收回的下一刻,身侧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眸。

    沈青琢一醒来,便见床榻另一侧窝着一个孩儿,睁着漆黑的眼睛,神色木然地望着自己。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睫,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看来殿下没什么大碍了。”他撑起上半身,“既然已无碍,还不从我的床上下去?”

    萧慎一怔,回过神后立刻跳下床,不料身子还软绵绵的,这一跳竟直接跪倒在床榻边。

    沈青琢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道:“今日不讲学,殿下不必行此大礼。”

    萧慎背对着他,暗自咬紧了后槽牙。

    沈青琢也下了榻,拨开窗棂,随口道:“殿下心里一定奇怪,为何我罚了你,又向你伸出援?”

    萧慎默默站起身来,一时没有吭声。

    “在这宫中,身不由己的远不止殿下一人。”沈青琢神色恹恹,似是尚未睡醒,“只要殿下肯配合,我便不会再无缘无故惩罚殿下。”

    原主这身体真的虚,昨晚一通折腾,他这会儿浑身都不得劲儿。

    “我不懂。”片刻后,萧慎终于开了金口,烧了一夜的嗓音微带沙哑。

    沈青琢侧身,望向单薄的少年:“往后你便懂了。”

    连日不绝的大雪终于停下,雪后初霁,东升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进内室,给一袭青袍的沈青琢,周身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他语气笃定,如画的眉眼平静温和,垂眸望向萧慎时,竟莫名像是含着一丝悲悯。

    这一刻,年幼的狼崽子,凭借敏感的本能嗅到,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只怕,这又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

    早膳是命人送进卧房来用的,沈青琢特意嘱咐膳房,将粥做得清淡些,更容易病患消化。

    一开始,萧慎戒备心十足,坐在桌前不肯动筷子,但到底年纪,巴巴的眼神都快粘在瓷碗上了。

    冷宫里向来只有残羹剩饭和冷包子,哪里吃得上热腾腾的米粥?

    “怎么,怕我在粥里下毒啊?”沈青琢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干脆将两人的粥碗调换过来,舀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吞咽下去。

    少顷,萧慎终于拿起了勺子。

    沈青琢心中暗笑,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可随后又想起团子这些年在冷宫里的遭遇,又笑不出来了。

    原书作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着劲儿地折磨一个孩子。这要是换作他,十年如一日地被欺辱,估计只会黑化得更厉害,连天都能给它掀翻了。

    毕竟还病着,萧慎胃口很差,只口喝了一碗米粥,就放下了碗筷,“我回去了。”

    “谢谢不会?”沈青琢拿起帕,优雅斯文地擦拭唇角,“我照顾你一整夜,又陪你吃早膳,你是不是该一句谢谢?”

    团子倏地睁大了圆乎乎的眼睛,眼底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似是在反驳指控他,害我变成这样的人不也是你?

    “恩是恩,仇是仇,凡事一码归一码。”沈青琢面上毫无愧色,“有仇报仇,有恩也要报恩。”

    萧慎皱了皱眉,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话。

    “我罚你,你可以记恨我,但我照顾你一整夜,出于礼貌,你也应当同我一声谢谢。”沈青琢望着他,耐心地解释,“明白了吗?”

    片刻后,萧慎垂下长而密的眼睫,语气相当生硬道:“谢谢。”

    “孺子可教也。”沈青琢表示满意,无视了团子的不情不愿,自顾自道,“今日你不要乱动了,先在此休息养病。”

    话音落下,萧慎脸上的神色又迅速变得警惕起来。

    作者有话要:沈公子:天才诡辩家,天生驯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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