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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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浔阳的风刮过了一场又一场,卯时一刻,太阳刚刚在东方露出含羞的脸,天色未明,窗外花叶蒙了浅浅一层露珠,昼景睡梦中晕沉沉地被少女捏了脸。

    “阿景,大朝会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不能再睡了。”

    “阿景?阿景?”

    再温柔不过的舟舟姑娘在喊人起床这件事上也逃不开烦人的结果。

    昼景昨夜子时方歇,疲懒的性子加之爱赖床,喊她起床这事一度是花姨的差事。后来娶了夫人,就落到怜舟头上。

    每三月一次的大朝会,陛下要求四品以上的朝臣务必到场,纵是病了、伤了、残了,但凡有一口气能从榻上爬起来,大朝会便不准缺席。

    昼家主位高权重,乃陛下予以信重的左右手,又为世家主之首,整个世家行事少不了看她眼色。

    怜舟深以为陛下这道斩钉截铁的铁令是专为某人定的。毕竟赖床无法早起参加大朝会,有能力的、有胆子的,放眼大周也唯有这一人。

    她头疼地摇了昼景肩膀,寝衣单薄,敞开些许春?色。

    昼景命格主火,自不惧冷,是以锦被还是春天的薄被,身子修长,侧躺着,锁骨下方的风景呼之欲出,怜舟被那片雪腻的肌肤晃得眼热,急急转身,闭了眼。

    心慌意乱了好一会,抿唇,面红耳热地俯身为她掩好衣领,再开口语调多了分绕不开的缠绵:“好阿景,醒醒可好?误了大朝会陛下会没面子的。”

    “陛下丢了面子会砍了臣子头吗?”昼景拧着眉,背对着她:“死不了就让我再睡会,舟舟,我困……”

    丢了面子陛下当然不会砍臣子头,遑论是有着「天命所归辅佐君主」的「福星」。阿景是大周的福星,传言如火如荼,整座九州都传遍。

    她想多睡会懒觉,误了大朝会,没准殿上君臣还得将这「罪过」盖在身为夫人的怜舟身上。

    单看她前些日子顶着眼下乌青去往书院十七殿下如何的就晓得了。李十七道她狐媚子勾?引地景哥哥下不来榻,求她高抬贵手放「他」睡一个安生觉,有此见得某人爱睡懒觉李十七也是晓得的。

    阿景去不了大朝会,她还得再当一回魅?惑夫君的「红颜祸水」。她脸色涨红,那怎么行,李十七一个人口无遮拦也就罢了,她属实冤枉。

    “阿景?”

    “好阿景,快醒醒。”

    不心疼委实是谎,昨夜催了三次,阿景还是处理完杂务才肯睡下,怜舟手指捏着某人的被角,心道:“阿景景,理一理我好嘛……”

    淌了春?水的媚。

    昼景半睁着眸子被她引?诱着醒来,转过身,温热的手握上少女从衣袖滑落的一截皓腕,薄唇轻启,凤眸妖异:“再那样在本家主耳边话……”

    她忽而一笑,笑容天真又邪气:“现下就要了你!”

    “……”被她擒了手腕,怜舟羞得不敢吱声,嗔恼昼景半睡半醒什么放浪的话都敢。

    欲?念上头,早觉注定睡不下了,昼景叹了口气。

    “阿景,你若再不起来,误了大朝会,我怕是要背上不好的名头。”

    这话昼景一下子了悟,勾了唇:“我看谁敢?”

    她坐起身,慵慵懒懒地了哈欠,没睡够,眼睛看人时都带了薄薄雾气。

    她可算起来了,怜舟伺候她更衣:“好好上朝会,莫要在金殿上不给陛下颜面。”

    腰间玉带束好,她赞赏地看了两眼,抬手继续为不省心的家主整敛衣领——头戴玉冠,腰束玉带,绯红色的一品朝服穿在身上甚是俊秀明艳。

    被她贴心服侍不厌其烦地叮嘱,昼景张开双臂轻柔地抱了抱她:“知道了。我的夫人……”

    怜舟面色微红,为那句「夫人」感到悸?动。

    一人去上大朝会,一个时辰后,怜舟乘坐马车前往书院。

    似乎阿景不在的日子,白狸也不在。

    这认知不得不让人警醒。

    那日阿景吻得她头晕脑胀,大有趁人之

    危之嫌,在她怀里软倒身子,哪还顾得上去想白狸和阿景两者的关系。

    但她大半部分时候是清醒的。

    清醒的怜舟姑娘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呆呆地望着窗外,想着一击必中,是狐狸肯定会露出尾巴,弄清楚此事,心无挂碍,她也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

    一月一次的竞考,怜舟从上月的排名第五一下子跃到首名,同窗们感叹她进益迅猛,需知道刚入学的那月,怜舟还狼狈地挂在末尾。

    这才多久?

    拿着名次表,李十七嗤了一声:你们是不知道她有多疯狂。

    少女花在学业的功夫,她李十七能用上一分,估摸沈端再见她也不会横眉冷指了。十七殿下托着下巴,深觉自己大抵是被沈端虐出了毛病。

    想看她的眼里有她,想看她笑,想被她用欣赏的目光注视,想靠近她。脑子不免记起那夜书舍大火,她一脚踹开木门,看到的画面。

    衣衫不整的沈端,清冷生怒的眉眼,虽则她不如景哥哥好看,但那一身书卷气和一身峥嵘风骨,是怎么品都品不够的。

    想被这样的人抱着。

    那夜她也诚然主动抱住了沈端。

    许是她过于狼狈,沈端没有推开她。

    就是这么冷冰冰不解风情的人,在那夜仓皇死里逃生后,仅仅被她冷冷注视着,李十七才有勇气从死亡的阴霾跨出来。

    起初是少年人不服输的倔强,想要征服,想要挑战,后来不知不觉成了一场不知疲倦的追逐。

    是她在追逐沈端,也是沈端不知厌倦地想教导她「改邪归正」。

    她追逐沈端是为了得到她,沈端呢,是想改变她。

    李十七鬼使神差地想,沈端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就是个偷心贼——她把本公主的芳心偷走了!

    院长室……

    沈端不悦地放下手上厚厚的古卷:“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我……”李十七抱着一盆花,现下天冷,她从深宫暖房抱出来的魏紫不知在沈端这能活多久,活上一两天也是好的,能讨她欢心也不错。

    花摆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得沈端莫名的心浮气躁:“殿下不必如此。”

    “你、你别以为我在讨好你!”李十七梗着脖子道:“我是来讨奖励的!”

    沈端挑眉,语气冷淡,目光自牡丹花移开,没再看她:“什么奖励?”

    “就是这次考核的奖励,我进益了七名,这总不错罢?”

    进益七名……

    沈端翻开名册,匆匆一瞥,李十七被她不知有意无意的举动气得胸前不断起伏:该死的沈端!竟然连她千辛万苦考来的成绩都不清楚!

    院长大人唇边溢出一抹笑,看够了殿下气急败坏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不错,是进益了。”

    逗弄这位殿下怪有些意思,是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二十四年来沈端做的更多的便是读书,书读百遍,人行千里。继承了娘亲的遗志更不敢懈怠。

    她看中怜舟,不可否认是有第一眼的心动,而后半的注意力被这位殿下吸引,一来二去,也品出几分趣意。

    “进益了,没有奖赏吗?”李十七绷着脸问。

    怕击了她求学进取心,沈端道:“有。殿下有何想要的么?”

    “有,有,我、我……”她上前一步,搓了搓指尖,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我能、我能抱一抱沈院长么?”

    这是她第一次喊沈端为沈院长,脸上是害怕拒绝的神情。

    她也会怕?沈端如是想道。

    等得身体里的血快要凉下去,李十七方听坐在书桌前的人冷淡道:“可……”

    “但有条件……”

    李十七脚步一顿,咬牙:“什么条件?”

    “下次,进益十名,差一名,别来见我。”

    “……”狂得你!

    李十七吸了吸鼻子,认怂,不情不愿撇嘴:“知道了知道了,烦人。”

    “烦人?”沈端眸子凉凉地看她,倏尔笑开:“殿下,过来。”

    她一笑,简直把

    走过去。

    “坐上来。”她拍了拍修长的腿。

    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七殿下心里直鼓,攥着拳头坐到沈院长怀里,然后听到以教书育人为乐的沈院长慢条斯理开口:“以后,要好好学,知道吗?”

    忍住骂人的冲动,李十七贪婪地享受她的怀抱,她想:沈端如此不解风情的人,为了要她好好读书,竟然开窍晓得用胳膊抱住她了!

    读书人真可怕!

    突然的念头窜出来,她想到了柔柔弱弱沉迷学海的舍友。

    彼时,她柔柔弱弱沉迷书海的舍友随手将头名的成绩表压在枕头下,眼睛望着头顶纱帐,一心琢磨该怎样引狐狸上钩。

    枯燥无聊的大朝会,昼景站在百官之首,俏丽美艳的姿容教困倦的朝臣看上一眼便起精神。

    有昼家主在的朝会,从来没人瞌睡。

    起得早了就这点不好,身体醒了,魂还在半空飘着。昼景内心不止第多少次叹气,忽然被一股灵魂深处的颤?栗击中。

    她想:舟舟不会还没死心罢?

    翌日,正午时分,前来谈望娇妻的狐狸家主乖乖睡倒在少女床榻,回书舍午睡的人推开门,看到它微微一笑:“白狸……”

    从外面回来先去浴室洗去半日疲惫,再出来,换了崭新衣裙的少女褪去鞋袜躺在榻上。

    手边摸着狐狸敏感的尖耳朵,笑得温婉可人。抱狐狸在身上,盯着那对流光溢彩的眼睛,淡粉的唇微启:“白狸,你,今晚我要不要和阿景一起睡啊。”

    啊。昼景聪明的脑袋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此乃阳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较量。

    然而较量当前,她怎能忍心不呢?

    一爪子踩在少女酥?胸:“睡!”

    换来少女羞恼低斥:“白狸!”

    作者有话要:沈端对十七是阳谋,舟舟对阿景也是阳谋,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沈端和十七可爱们应该看出这是本文的副CP了吧,前期写她们一直通过侧写,后面会详细讲的√

    另外,我们的阿景景很快就要惨了→_→

    日万结束,谢谢可爱们一如既往地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