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略, 你看看你做的事，像话吗？大晚上的让九如一个人见陌生人。”

    “我这不是去找她了吗？”

    “你还好意思，要不是她发的消息, 你还不知道在哪喝酒呢，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知道了儿子不孝, 你点声话吧。”

    月九如还没睁开眼, 就听见旁边压低的话声。

    她觉得后脑勺有种钝钝的痛，眼眶也是酸胀的，试图睁眼, 眼泪就往外冒。

    她不再勉强，又睡了回去。

    中途似乎还来了许多人，有一只温暖柔嫩的手在她额头触碰许久，然后温热的毛巾拂过，眼角唇边。

    再次清醒时，室内光线昏黄，眼睛上的阻力终于了，她半睁开眼, 看向光的来源。

    一个深棕色的剪映在在窗框上，发丝蓬松，鼻梁高挺，嘴唇，下巴，喉结，交织着窗外的深紫和棕红，恍惚间仿佛展开的画卷。

    只是下一刻, 画卷开口话了。

    “我不在公司会议就取消？谁告诉你的？”

    “把人给我叫回会议室，开视频会议。”

    “回家了？让他马上回公司。否则明天上班的时候顺便把座位收拾了走人。”

    “江特助, 最近主意大了么，开始教育我体恤下属了？”

    月九如把头扭回去。

    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嘴。

    枕头已经很软了，可还是碰到了伤口，嘴边不禁溢出了痛吟。

    宋言略向她看过来，走到床边，手探到她背后，略微腾空她的后脑勺，调整枕头的位置。

    病房里总是有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宋言略靠近时带来了一股清雅的木质香，像是干花花束里搭配的松果的味道。

    “你倒是能睡，都快二十个时了。”

    月九如没什么力气话，扯着宋言略的衣袖想坐起来，宋言略察觉到她的意图，撑着她的背，把枕头竖起来。

    视野范围总算大了一些，她四面环视一番，这是一件独立的病房，和酒店标间差不多大，门边上摆了套沙发，茶几上都是新鲜的水果和花束。

    “头还疼吗？”

    月九如收回视线，想摸一下头上的纱布，被摁住了手。

    “你可别碰，我怕你接受不了。”

    月九如不太明白地歪了下头。

    脑子不好使的月九如还有点呆萌，白色的纱布把额前的碎发压下，没有理的卷发只有微的弧度，懒散地披在肩背上。

    宋言略觉得挺有意思的，忍不住逗她，“你头上两个大包淤血了，为了处理伤口，医生把你肿包上的头发剃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帽子，毛线帽鸭舌帽贝雷帽，你喜欢什么都行。”

    月九如的眼睛果然惊愕地瞪大了，似乎真觉得后脑勺有些凉，挣开宋言略的手往头上摸。

    还好还好，依旧茂密。

    月九如一系列的动作加表情让宋言略心情大好，拉近椅子舒适地靠着。

    “对了，你那男的送局子里了，我尽量让他多关几年。呵，他爸妈还想做精神疾病证明，正好，我多送他几年，免得出来祸害人。”

    “你昨天怎么能找来？”月九如才想到这个问题。

    “不是你给我发位置叫我去找你吗？”

    “我吗？”

    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碎了一个角，但还能用。

    鬼使神差的，和宋言略的聊天记录里果然有一条位置信息。

    大概是在地下室开手电筒的时候不心摁到的。

    “我还你去那区干嘛呢，你的电话不通，又不知道你在几幢，就到了你救助馆留的号码，你们那个电员让我去那里找你。”

    “幸好我速度快，不然就得替你收尸了。”

    想到那场面，宋言略还觉得心惊，他只以为月九如交涉不是很顺利，上楼去看看，还没敲门，门从里面推开了，月九如就这样倒在门槛上。

    她眼睛无神地半开着，额角是紫红色的肿块，表情麻木呆滞，像坏掉的精致玩偶。

    他看到后面追出来的男人，气得心脏砰砰跳，如果人真是泥巴捏的，他真想把这人压扁碾碎再揉成团。

    想人，但月九如比较要紧，他只能先两拳解解气，然后把月九如送医院。

    这个呆子，竟然还抱着只猫。看到她怀里钻出的猫猫头，宋言略还想把这人也丢路上一顿。

    真是，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送餐的人刚好到了，宋言略帮她支好床板，她挣扎着起来漱口。

    虽然被的只有头部，摔在地上的时候手掌内侧还有腿的位置也撞出了点淤青，幸好现在穿得厚，不严重。

    挤牙膏的时候，手腕还有些不灵活，应该也是落地时下意识撑了一下。

    看着满嘴泡泡的自己，她总觉得忘了点什么，直到吃到晚餐的黄鱼，她才想起来。

    “我抱着的猫呢？”

    宋言略无语，“送医院了。您还真是操心，都差点把命搭进去了。”

    “如果正常，我不一定不过他，他突然袭击，我才……”

    “要不要我把人领出来，你们一对一PK？”

    月九如讪讪，“不用了。”

    “平时看着挺有脑子的，还连累我被数落一顿。”沐慈就差往他脑袋上抡两拳了。

    “麻烦您了。”

    病房里原本是开了空调的，宋言略被沐慈强制留守在房间里，到了下午闷得不行，就关了空调开窗通风，这会儿月九如直接钻出被窝，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喝了一口热汤，冷得了个寒颤。

    “娇气。”宋言略起身把窗户关上，还是不乐意开空调，看来看去，从沙发边的硬纸袋子里翻出里一件米白色摇粒绒外套。

    “谁的？”

    “我妈买的，也不知道一上午怎么能买这么多东西，还有裤子袜子，内……”

    “合上您尊贵的嘴吧，谢谢。”

    月九如把外套穿上，厚实的绒毛包裹住手臂，立马就暖和了。脑子上的伤好像还影响到了肢体协调，她笨拙地卷了半天才把袖子卷高，重新拿起勺子喝汤。

    “你昏着的时候你家的人都来了，你妈妈待到你醒之前一个多时才走，她晚上再来看你。”

    月九如吹了口汤，“哦。”

    月静淑来的时候，护工刚把吃完的剩菜收拾好，月静淑拎着保温饭盒，显得有些尴尬。

    “你已经醒啦？”

    是个不需要答的问句，月九如还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醒了就好。”月静淑笑笑，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宋，辛苦你了。”

    “本来想给你电话，想到你本来也要来了。”宋言略解释。

    其实他就是单纯的忘了。

    “没事，我就是想着醒来了可能会饿，给她带点吃的，没想到你也很周到。”

    “是我妈定的饭。”

    “你妈妈很细心呀，替我谢谢她。”月静淑有点惭愧，手按在保温饭盒上。月九如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心也软了一些，只是她实在是吃不下两份饭。

    “妈妈，要不你把饭给宋言略，他还没吃……吧？”最后一个字转为轻音，她也不知道自己醒来之前宋言略有没有吃饭。

    “的确没吃，给我吧。”宋言略伸手，月静淑赶紧把饭盒递过去。

    今天吃完早饭，她才接到电话，告诉她月九如在医院，她根本听不清她受了什么伤，伤得怎么样，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

    医院，又是医院，她的女儿，丈夫，还有妈妈，都是在这里离开她的。

    她到医院时还穿着家居服，等不及还要收拾一番的爸爸，开着并不熟悉的手动档汽车就往医院去了。

    马路已经是陌生的，路况也糟糕的和从前不一样，后来她直接把车停在最近的商场，叫了辆出租车继续往医院去。

    还好，九如没事。

    看到宋父宋母已经守在这了，她心里又开心，又难受。

    她心里也是自卑的，宋家消息灵通，会不会直到她曾经把九如送回福利院的事？他们都是这么爽朗阳光的人，九如肯定更喜欢这样的家人。

    她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做一些亲密的动作，生怕他们觉得她惺惺作态。只有他们暂时离开时，才能拿湿毛巾替九如擦擦脸和干燥开裂的嘴唇。

    宋言略工作起来就不知饥饱，这时的确饿了，连筷子都没用，直接握着勺子开吃。

    其实这便当挺没滋味的，应该是沐慈的口味。刚刚月九如吃的那份只是普通的饭菜，是摘星楼的单人餐，味道应该比这份好不少。

    宋言略不是会费力掩藏自己喜恶的人，一勺子刚入口，就皱了皱眉，凭着教养咽下去，然后就把勺子转向了红豆汤。

    没想到，这红豆汤竟然是没糖的。

    月静淑笑笑，“吃不惯吧？九如从胃口就淡，所以我就少放了些盐。”

    宋言略有些意外，“你上次吃火锅可没少加辣椒啊。”

    这么辣的牛油锅底，她也就红了红嘴唇。

    月静淑向月九如看过去，“你时候明明……这样的话，下次妈妈会注意一点。”

    月九如垂眸，“工作后口味才变重的，没关系，偶尔吃清淡也不错。”

    因为她在刚到月家时，妈妈就了，月家口味比较清淡，不要介意。

    她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像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