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等传旨的太监走了后, 皇后余光扫了眼看似云淡风轻,却还是带着一丝不忍心的薛陵婼,微微叹了口气, 想起来昨日薛陵婼自她这里离开后, 她暗中宣了昨日随行的两个太监。
那两个太监一丝不苟的将齐晗怎么欺负薛陵婼得一清二楚,如此羞辱,难怪她会被伤了心。
想了想,她询问道:“帐簿看的如何?”
没等薛陵婼回答, 韦萱接了话题, 提醒道:“娘娘,阿婼的手昨日挨了十板子呢,现在手还没好, 怎能握的了笔?”
薛陵婼感激看她一眼。
皇后这才想起来昨日罚了她十个手板:“既如此,那便歇息几日,回头去医官处给你配些药膏子抹着。”
韦萱想起来, 上次她才提齐晗拿了药,自己那里还有, 便道:“下官那里还剩些,回头给她拿来, 省得跑一趟。”
皇后点点头, 她自然不在意这些事, 让她们随意。
当完差, 韦萱带着薛陵婼回自己房间拿药, 四下无人,她忍不住压下声音问道:“昨日娘娘可问你了?”
薛陵婼点点头, 想起昨日之事,郑重其事道:“昨日之事多谢你了。”
韦萱总不好自己也有私心, 只能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
薛陵婼摇了摇头,后退数步,躬身长长鞠了一礼:“阿萱,你多次相助,没齿难忘,无以为报。”
韦萱走向前去,将她扶起,揶揄道:“能得你这句话便以心满意足了,你以后可不要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薛陵婼长叹一口气,苦笑起来,自嘲道:“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还你这个人情,大约要来世结草衔环了。”
听到她的话,韦萱目光微微停滞,秀丽的眉眼紧紧蹙起,上辈子她在临死之前也对自己过这句话,将刚出生的幼子托付给自己。
可惜自己没有争过孩子的父亲,齐晗亲自抚养了皇子,却没过几年自己也病逝了,她只能自己做一个孤独的摄政太后,带着生来丧母幼年又失怙的皇帝在家国中艰难求生,还好有那个人在朝中。
想到这里,她紧紧抓住薛陵婼的手,下定了决心,郑重起来:“阿婼,你放心,秦王一定不会有事,你不要太过伤心,更不要莽撞,千万不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她的极为肯定,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斩钉截铁,言之凿凿,仿佛齐晗已经回来了,而她更是亲眼所见。
一种似曾相识的异样感在薛陵婼的心中升起,这种感觉,在和颐殿她第一次与韦萱话的时候就出现过,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歪了歪头,好奇道:“你怎么会如此笃定?”
韦萱面色微变,又即刻恢复,解释道:“善有善报,秦王是个好人,一定会无事。”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齐晗确实是个好人,善恶分明,少私寡欲,还知人善任,至少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薛陵婼垂下眼睛,声音染上一丝伤感:“是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昔日在彭州时,她便很羡慕他的赤子之心,良善豁达,可一个再怎么豁达的人也会遇上看不透的事情。
一如此时,他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平安度日,却借着什么逃避争斗的借口置自己于死地,她其实心里清楚,他的心中倒底还是在为那些惨遭剖腹取子的无辜妇人鸣不平。
他不甘心,也不放不下。
“所以。”韦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相信我,秦王一定会无事。”
听她笃定的语气,好像能预知未来,不知怎得,薛陵婼突然想起来自己和韦萱认识的时候,那时她一看到自己便红了眼,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灵光一闪,她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顿时茅塞顿开豁然贯通,她抬眸,看向韦萱,笑着试探:“阿萱,你对我这么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好久,难道我们上辈子真的认识。”
韦萱一愣,眼神开始慌乱,明显瑟缩了一下。
“大约是吧。”
薛陵婼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将她神色尽收眼底,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回了房间,薛陵婼用左手握笔,写了一封歪歪扭扭的信,预备着哪日有机会了把信传出去。
大约是祸不单行,到了第二日,薛陵婼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赵王前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之下有四妃,赵王陈王兄弟俩便是贵妃所出,按这位太子的最大竞争者应是与蓬莱宫没有任何来往的,哪知赵王居然敢单人入虎穴。
出乎众人意料,嫡母与庶子的会面不是针锋相对,而是和乐融融。
面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关系的儿子,皇后做到了最大的面子情,询问着赵王近些年的生活,在封地过得可好。
皇后表面装的慈爱,赵王也不落下风,恭敬又孝顺,若旁人一看,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人母慈子孝的模样是真母子。
赵王有问必答,他封地在蜀州,物产丰饶,虽比不得最富饶的江南,却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赵王提起蜀地风光,皇后这才想起薛陵婼老家也是蜀地的,便让她走向前来,对赵王笑着介绍:“蜀地人杰地灵,本宫这个最宠爱的女官便是蜀地的,你二人也算是半个同乡。”
韦萱在一旁看着暗道还是皇后老辣。
不提把薛陵婼同赵王相提并论,算不算是羞辱他,单皇后他们二人是老乡,赵王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跟薛陵婼算哪门子的老乡?
这是暗示他以后回不了长安,只能在封地上孤独终老,关键是这话乍一听还没任何毛病,毕竟赵王现在的家不就是安在了蜀地。
薛陵婼苦不堪言,她一心想着离赵王远远的,谁知皇后还把她往外推。
赵王强忍下怒气,看向薛陵婼,看似随意道:“蜀地的确人杰地灵,虽出了多少钟灵毓秀的美人才女却都敌不过皇后面前的薛女官。”
薛陵婼低下头,心中一紧,皇后刚刚可没介绍自己的姓氏。
好在皇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赵王请过安后,薛陵婼开始心神不宁起来,若不出她所料,赵王哪是来给皇后请安,分明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大概再过不久,他就会找上自己。
如汪家之于江南是土皇帝,那么赵王怎么也算是蜀地的地头蛇,虽不像汪家那么明目张胆,但周遭的官员升调也都得拜拜赵王的码头,自动划分到赵王一党。
不过天高皇帝远,不论赵王在封地如何雄霸一方,在朝中看来也是闹,毕竟这个人不在权力中心,赵王一党的官员也只是个名头。
很不巧,薛家也是赵王一党,当初家中出事后,迫不得已之下薛陵婼偷偷求过赵王救父亲一命,当然,作为报答,她被逼无奈的替赵王做了一件违法乱纪的勾当。
那时她日夜为此做了坏事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救下齐晗,她一开始确实是着给自己赎罪的念头,直到被渐渐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后来薛父出狱,她也搞不懂到底是外祖家还是赵王出的力,不过内心还是感激赵王。
直到薛策收到赴任琼州的调令,赵王暗中给他传信,相中了他的女儿,欲纳为侧妃。
薛陵婼当场如晴天霹雳,虽侧妃也是有品级的,并且以她的身份来,侧妃的位置还是高攀,可是,不论这个位置有多高,但实在架不住赵王的年纪快赶上她爹了。
薛策自然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只能无奈去信,自己女儿已经许了人,然后连夜把她送到长安避祸,赵王处便渐渐没了音讯。
时间久远,就在她已经忘记这些前尘的时候,赵王居然回了长安,还露出了夺嫡之意。
知道赵王被召回长安后,她尽力的避免与赵王见面,谁知还是被他认了出来,虽她现在是皇后驾前女官,赵王不可能真的强娶她。
但是她曾经帮赵王做过坏事,如今赵王手里存有她的把柄,自然会以之为要挟,由此可见,一个人真的不能做坏事,是真的会遭报应的。
现在,她的报应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陵婼挠了挠头,只觉头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听之任之。
皇后战过庶子,精神有些不济,回了寝殿休息,薛陵婼索性悄悄出了蓬莱宫,到了宫中御苑,这个点,他的兄长薛陵澈大抵没有当值,当在休息。
后宫女官无令一般不能去外朝,不过依照如今皇后对她的宠爱,见一见亲人被发现之后顶多是教一顿。
薛陵澈对于妹妹的到来很是惊讶,惊讶之余猜到了妹妹是有事情求自己。
如今长安最大的事便是如今秦王惹恼了圣人被软禁之事,他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妹妹与齐晗有些私情,来寻自己大概也是为了齐晗。
昔年在松州仗的时候,他虽是齐晗手底下的亲卫,不过后来回长安后入了金吾卫,便和以前的上司没有了太多的联系。
现在齐晗出了事,以前的旧部或多或少受了牵连,只有他一点事没有,当然也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世家公子,另有依靠。
虽然如此,但他私心,在这个当口自己需要明哲保身,不能和从前旧主在扯上关系,更不想让妹妹牵连其中。
薛陵婼自然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把自己家里人给扯进去,她把那封一点都看不出自己字迹的信交给薛陵澈:“麻烦哥哥把这封信给三表哥。”
信当然是给齐晗的,不过让薛陵澈交给齐晗显然是有点难度,毕竟看守齐晗的是御林军,和金吾卫并不相通。
而徐文佑与齐晗关系匪浅,他不定有自己的路子。
原以为是为了齐晗,谁知道是徐文佑,薛陵澈犯了难:“你可能不知道,表弟前段时日去了云南买草药,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薛陵婼惊讶不已,问清楚了徐文佑离家的具体时间,才发现那是齐晗端汪家之前,他早就知道了齐晗要搞事情。所以才会找了理由出长安,这哪是买草药,明明是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