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枝不得其法,呆愣地望着他，潋滟的杏眸隐隐有水光闪烁。

    “我爱你，谢铮。”

    谢铮听到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柔软中却带着异常的坚定。紧握成拳的指在听到这句话时,骤然松开。

    但那一直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放松，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在不知道的某一刻会突然断开。

    “因为我救了你吗？”谢铮看着盈满泪水的双眸，听见自己平静地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就如同往常一个最是寻常不过的问题。

    这话一出,苏予枝顿时抬头看向了他，眼里有明晃晃的震惊,直直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却也一句话都不出来。

    只觉得那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住，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心脏顿时发作起来,一时间她竟感觉难以呼吸，像是被人遏住了喉咙。

    他想起来,一切都想起来了。

    苏予枝没话，两人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

    谢铮移开视线不忍在看她，对上那双泪意盈盈的杏眸只感觉自己会心软，他需要一个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他不想自己此时糟糕至极的情绪影响到她，也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你先睡觉。”他此时眉眼一片冷寂,放开她，背上的青筋很是明显，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不该有所期待和幻想的，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原本他可以装在不知道两人就这样相处下去也挺好的,不管因为什么她都选择了和他在一起。

    但她已经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期待和幻想，多到他无法自欺欺人。

    没关系，就算因为救她而选择和她在一起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喜欢上他的。

    可真的会有这一天吗？

    就在谢铮转身离开的那一秒，有只拉住了他的臂：“谢铮。”

    “不是。”

    “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喜欢你。”苏予枝拉住他的，一字一句缓慢道。

    苏予枝忍受住心脏传来的不适和泛酸的眼眶，笑着道：“我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

    谢铮指紧握着，死死地克制住想要回头抱住她的冲动。终于到了这一刻他才敢承认和直视自己的内心。

    他很在意。

    很在意苏予枝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他在一起的，在意极了，他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坦然。

    “谢铮。”苏予枝忍着哽咽，笑着叫他的名字，杏眸闪着细碎的泪光，“我是不是没有过我爱你。”

    谢铮没有话，只是背着她的身影很是紧绷，细看一向挺拔的身形竟微微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爱你。”

    “无关其他。”

    堆积了两世的情绪似乎要将她彻底淹没，明亮的灯光让她的所有情绪都无所遁行，就那么直直没有遮掩地铺开在两人的面前。

    起初无论是出于感恩、还是愧疚、亦或是心中那股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谢铮离开后，苏予枝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空了一大块。她常常会回忆起两人之间的相处，沉默而又平静。

    到底是那一天，他的存在竟如同空气一般，不能没有而又无所不在。

    也是到后面她才知道谢铮很早很早之前就拟定好了离婚协议书，在他死后随同他名下的一切资产等着她签名。

    苏予枝没有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的资产也被她成立为公益基金，命名为“风筝”计划，用来救助失学的儿童和残障人士。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拒绝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无数次想，如果有重新来过的会，她想好好了解一下他。

    “谢铮我难受，你抱抱我，”她瓮声瓮气地道，话时还晃了晃了他的臂，如同每一次撒娇一样，“好不好？”

    谢铮再也忍不住，转身回抱住了他，力道大的似乎要将她融入到骨血之中。两人的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清晰看见苏予枝眼里晶莹的泪珠，苍白的脸上有着泪痕，毫无血色的唇瓣上有明显的牙印。

    “我救你，从来没有后悔过。”谢铮哑着声音开口，狭长的眼尾带着点点红。

    苏予枝低声回应：“我知道。”

    我一直知道。

    她喜欢他、她爱他、她和他在一起，她无比清楚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感恩、也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报恩。

    那是她的谢铮。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回想起的第一个人。

    世界上再也没有和谢铮一样的人了。

    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

    片刻后，苏予枝才声地：“我很想你，我转学去林城只是想见见你，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想。”

    “谢铮，我很想你。”她再次重复这句话。

    谢铮沉默地看着苏予枝，他不怀疑她的话，只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竭力压下眼底的泪意。

    “苏予枝。”

    “我爱你，很久很久之前。”谢铮不再看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闻着淡淡的香气，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那些尘封在时光深处的爱意，有朝一日终于得到回响。

    ——

    卧室的大灯被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那盏昏黄的夜灯。

    苏予枝窝在谢铮的怀里，声问他：“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谢铮的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低声回道：“车祸醒来。”

    提到车祸谢铮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僵了一瞬，把人抱得更紧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终于知道她一直害怕的是什么，害怕他如同上一辈一样，突然死去。

    “我保证，我一直都在。”完微微低头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落下一个无比轻柔的吻。

    许是谢铮的语气过于笃定，苏予枝那一直悬着的心的也慢慢放了下来。

    谢铮过他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对她承诺过的事从未食言过，这次依然。

    “嗯。”苏予枝在谢铮低柔的声音里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梦中再也不是那副血淋淋的场景。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那些难忘或沉重的记忆都应该被留在过去，他们要学会放下，活在当下。

    除夕夜。

    苏家的独栋别墅很是热闹，林曼安里包着饺子，看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苏予枝，大声道：“妧妧，谢铮什么时候来啊？”

    苏予枝咽下口中的车厘子，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回道：“他现在在路上了，快了。”

    林外婆带着老花镜也在看春晚，也了句：“不要催，路上开车要心。”

    今年林曼安和苏承志特地从林城接林外婆来京市过年，早在两天前苏予枝就跟家里人的了，她想邀请谢铮来家一起过年。

    在谢铮出车祸的时候，苏承志也知道了谢铮的存在，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女儿那么早就找男朋友了，但还是忍着没有阻止她去照顾谢铮。

    林曼安早就知道了，苏予枝去的时候还特地熬了营养汤让她带着去。两人只是知道，但也没见过妧妧口中那个顶好顶好的男朋友。

    倒是林外婆一脸本事如此的表情，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两夫妻也才知道两人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是高中同学。

    苏承志一想就更来气了，人还没来就想着怎么摆起一张脸。

    水灵灵的白菜，没想到那么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饺子差不多要包好，大门的门铃也适时响了起来。

    算算时间应该是谢铮，苏予枝起身连忙跑向门外去开门。

    苏承志看见女儿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脸色不禁更臭了。

    没过多久，林曼安就看见妧妧领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长相帅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走进来她也才发现男生上大包包地提着一大推东西。

    看见她和苏承志拘谨地了声：“叔叔阿姨好。”再看到林外婆时不免有些更紧张了，“外婆好。”

    倒是林外婆率先笑着道：“好孩子。”

    林曼安再看见谢铮第一眼就不禁感慨，她的女儿果然随她，眼光好。他们看的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年轻人眼神很正，虽然气质冷了点，但总体还是好的。

    人到齐了，菜早就做好了就等上桌了。苏承志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黑脸，吃饭的时候更是不停地给谢铮劝酒，自己没喝多少，谢铮也不拒绝，大部分的酒都被他喝了。

    饭桌上大家轻轻松松地聊天，苏承志有意为难谢铮，故意：“我们只有一个女儿，舍不得他嫁远。”谢铮是林城人，京市离林城却很远。

    谢铮立马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承诺道：“妧妧在哪，我就在哪。”

    这子够上道，苏承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给他倒了一杯酒。

    大家开开心心地聊着最近发生的是，林曼安和苏承志都是做生意和谢铮聊天时很多想法竟不谋而合，而且时不时会给他们一些醍醐灌顶的意见。

    林曼安看谢铮真是越看越喜欢，苏承志没想到这子竟然有两把刷子，对他的看法也改观了不少。

    零点，不远处传来巨大的敲钟声。

    随着最后一声“零”，盛大而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漆黑的夜空瞬间亮如白昼，喧闹的客厅依旧热闹非凡。

    喝了很多酒的谢铮正站在阳台上醒酒，转眼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苏予枝，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谢铮。”

    “嗯。”谢铮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冷厉的双眼在看向她时只剩下柔和隐藏在眼底的浓烈爱意。

    “新年快乐！”

    谢铮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低声回应：“新年快乐！”

    两人相视一笑，璀璨的烟花在他们身后绽放开来。

    新的一年开始了，那些晦暗的过往都留在了过去。

    他们拥有新的希望与新的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