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曾经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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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懿没想过,宋元恒那乌鸦嘴也有中的时候。

    临近年关,为了给大周皇室及老百姓添点喜庆,也为了给多灾多难命里犯煞的煜王轩辕冽冲冲喜,老皇帝在正式下旨赐婚娜雅公主和贤王轩辕棣的同时,当真还另指了门婚事。

    且,新娘子不是她。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苏懿心情愉悦地哼着曲儿,眼角的笑纹似要飞扬出去――反正新郎官也不是轩辕冽呀。

    “让爷去死吧,爷不活了”

    “要爷娶那个臭丫头,爷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哎呀我不管了,爷不成亲,爷要去出家当和尚”

    从圣旨下达得那一刻,宋元恒就一直坐在煜王府的走廊上,抱着柱子撞头。

    苏懿去替慕清施针前,就看见他坐在那里干嚎,等在那边忙活半天回来,还看见他坐在那里干嚎。

    她看不下去了,把洛英叫来:“你快去拉拉宋公爷。”

    似听到终于有人来搭理他了,宋公爷嚎得更带劲儿了:“不管了,爷今天哪儿也不走了,爷一辈子都不走了”

    苏懿一听,着急地对洛英道:“你没听见他什么吗?这简直就是典型的碰瓷啊。他往这儿一坐倒也罢了,还得你们来负责他吃喝拉撒。再来,他若真一头撞死在了这里,宋国公来找麻烦也便罢了,还”

    “还怎么?”宋元恒转过头来,磨着牙恶狠狠地瞪她。

    苏懿咧嘴,露出八颗闪亮的贝齿:“还脏地方呀。”

    “噗――”

    宋元恒吐出一口老血,是真不想活了。

    苏懿也没多做停留,让洛英去给轩辕冽通报一声,自己有事要出去,便回屋换了身衣裳,悄无声息地从密道出了王府。

    玉颜堂内。

    苏懿和林婉怡躺在按摩床上,由着技师帮她们做着脸部护理。

    厚厚的墨绿色面脂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被用磨得圆润光华的竹片一点一点地抹在脸上,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的位置,看起来像个怪物一样,却是最近京中贵妇趋之若鹜的“美颜嫩肤面膜”。

    “现在玉颜堂开始逐渐实行会员制,我一会儿让碧兰拿一张钻石卡给你,你没事儿多来几次。女人嘛,总是要对自己好一点的。”

    林婉怡听着苏懿的话,却是轻轻一笑:“你这算是安慰我?”

    “吓!你怎么了还要我安慰?”苏懿一脸大吃一惊的样子。

    “没什么。”林婉怡摇了摇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苏懿睁着眼睛,望着布置得奢华无比的贵宾室屋顶。

    老皇帝下的赐婚圣旨是给宋元恒的、宋国公府的世子妃不是别人,正是贤王轩辕棣的亲妹妹、大名鼎鼎的新月郡主。

    啧,没想到那家伙,躲过了苏月,却没躲过新月。

    老皇帝趁着轩辕冽“伤重”的这段时间,频频调动江北大营和京畿军的布防,很多轩辕冽的旧属都被明升暗降、比如轩辕冽的先锋官孙周,还有些则被以各种段拉拢、比如十三岁就跟着轩辕冽上战场的宋元恒。

    也是,宋元恒的身后有宋妃,有宋国公府,是根深蒂固的功勋世家,这种势力,自然是不能随便打压的,也就只能拉拢了。

    像诚国公府、像澹台明庭一样,让澹台明慧嫁给轩辕棣,利用联姻纽带将诚国公府的利益牢牢地与轩辕棣绑在一起,这不就是皇家惯常用的段么?

    轩辕冽那家伙,听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反而略是戏谑地对宋元恒了声:“恭喜。”

    他家那位皇爷爷为了给轩辕棣铺路,把他弄成了光杆司令、甚至连跟着他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如足兄弟的宋元恒都不放过,而他的反应却只有这两个字,恭喜。

    实话,她心疼,只要看着他没事人儿似的模样,她就没由来生出一丝心疼。

    只是那个男人那么骄傲,他不,她不问,就这样,静静的就好。

    而林婉怡,大概跟轩辕冽是一种人吧。都是一样的聪明,都是一样的不把一切情绪显露在脸上,沉默着,不打扰别人,只为难自己。

    “我和宋元恒从就认识了。”声音淡淡的,林婉怡开了口。

    苏懿有些意外地侧过头看林婉怡,没有预料过她会跟自己提她和宋元恒的往事。

    “那时候我娘还在,我跟假子一样,跟在我娘身后转。她是大周的第一位女将军,生了我之后天下也太平了不少,便留在了京城,给那帮皇亲国戚世家子弟当教官。”

    林婉怡微微眯着眼儿,回忆着:“那会儿那家伙可真是讨厌啊,呵,当然,他现在也没好多少。他那会儿嘴里喊着师妹,却从来只把我当男孩子看。扯我辫子、抓毛毛虫吓我、往我椅子上放陷阱当然,我也狠狠地还击了他,每次都揍得他满地找牙。”

    苏懿“咳咳”两声,默默听着。

    青梅竹马的相爱相杀啊。

    “他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会哄姑娘了吧,跟他那风流老爹学的,那会儿校场但凡出现个母的,都能被他哄得天花乱坠。身上从来都香喷喷的,每次去闻都不同――那是来自不同女人的,身上女人送的帕和荷包也从来都不会少。只是,他从来没哄过我。”

    “那会儿其他人总爱开他的玩笑,问他为什么从来不哄我,他听到这话笑得好半天,还跑来把着我的肩膀对我,‘嘿,师妹,我把你当兄弟的,你可千万别爱上我,否则我会很为难的。我心目中的妻子啊,应该是那种温柔可人、贤妻良母型的,反正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

    苏懿额上一滴冷汗:“这贱货,嘴巴也太毒了。”

    那些话,别是对他有意思的人听了会作何感想,就是对他没意思的也会恼羞成怒吧。

    林婉怡弯了弯唇角,似想到了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苏懿转过头看她:“你就开始改变风格成为大才女了?”

    没想到林婉怡却摇了摇头:“后来,我让他在床上躺了半年。”

    这是得下多重的啊。

    林婉怡道:“你以为我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吗?”

    苏懿挑眉:“难道不是?”

    “是因为我娘。”

    林婉怡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淡淡的,目光远远地,像穿过重重回忆,回到从前一般。

    “那年大周发生了一次大水患,很多人没饭吃便去落草为寇。我娘自请带兵剿匪,却再也没有回来。我父亲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卧房,不跟我们话,还称病不再上朝。直到那次我拿了我娘的剑,他终于肯跟我话了,却是大发雷霆,再不许我习武。”

    寿康伯爱女心切,苏懿倒是能理解几分:“他怕你走你母亲的老路。”

    林婉怡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我现在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还喜欢宋元恒吗?”

    这话问出来,苏懿真想扇自己两大嘴巴子――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林婉怡有些好笑地瞥着苏懿:“我有跟你过,我喜欢那家伙吗?”

    好像的确没有过。

    谁喜欢谁,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

    这特么就尴尬了。

    林婉怡道:“以前我还挺恨他的,不过现在再去想,不过是少不更事、不知轻重罢了。瞧着他到现在也没长进的样子,便觉得自己一直记恨着那些破事儿,实在太可笑了。”

    厚厚的中药面膜覆盖了她的整张脸,所以苏懿想去看她的表情,却发现是徒劳无功。

    苏懿轻嗤一声:“是啊,那家伙,好像就没个正形儿一样,跟他在一起待了超过一炷香就有想揍他的冲动,过后一想,又觉得幼稚得可以。所以你的心情,我懂。”

    懂吗?

    也许吧。

    “师妹,先擦擦伤口吧。我你怎么这么拼命啊?一点女孩子家家的样子都没有。”

    舞枪弄刀,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她却从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不用你管!”

    “怎么着?我好心拿帕子给你还嫌弃不成?”

    “走开啊!”她近乎粗暴地推开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自己的,不是其他女人送的。你看你看,还干净着,一次都没用过呢。”

    这家伙,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不过你得借我点银子,这个月的零花钱昨个儿都给桃红捧场子了。嘿嘿别揍我别揍我,不跟你借了还不成么?”

    “师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爷跟你介绍介绍。”

    她随在校场上一指。

    “嗯?张侍郎家三公子?好你等着,哥哥给你考察考察。”

    隔天,他鼻青脸肿地出现。

    “张誉那子不是什么好人!我昨天去怡红楼看见他居然也在那儿!”

    “那你去怡红楼就是好人了?”

    “废话!爷是去听清霜弹琴陶冶情操,他去就是不怀好意!”

    “跟人打架了?”

    “他就是个混蛋!他配不上你!”

    “我去拿药箱,你等着。”

    “师妹你别伤心啊,等我再去给你物色物色。”

    所以,到底谁更混蛋啊?

    “师妹?又被荀将军罚了?我还没见过你哭鼻子呢,你这是第一次让人看见哭鼻子吧?”

    “完蛋完蛋,这是你的第一次呢,我看见了,是不是得对你负责啊?”

    “这样,谁要再让你哭鼻子,我揍谁好不好?当然,荀将军得例外啊!爷打不过她”

    脸上的中药面膜泥被洗去,露出那好像真滑嫩不少的脸蛋儿来。

    苏懿取了张毛巾递给林婉怡:“擦擦吧,刚才她们给你洗脸的时候,水都没擦干净呢。”

    林婉怡笑了笑,接过毛巾,擦了擦眼角,对苏懿笑了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