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神机门(8) 唯独不是风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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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无霜和沈春归自两界山后就不知所踪, 但能确定的是两人还没死,谢无霜在剑宗的魂灯还亮着, 沈春归的魂牌在长留山也安然无恙。

    乐生仙尊把神算子送回长留山,见他望着沈春归的魂牌一脸愁容:“看什么看?自己的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后代呢?”也不怪神算子惦记沈春归,沈氏一族一向血脉单薄,到了这一代,竟然就剩下沈春归这一个嫡系, 但神算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操个屁的心啊。

    神算子移回目光,微笑道:“老了,老了。”人上了年纪就喜欢操心, 话罢, 一顿, “三百年。”他至今还没忘记谢玉那一剑, “谢无霜又为这个潮汐争取了三百年的缓和期。”

    这个潮汐不对劲,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尊者境一般是后期才会出现的, 这个潮汐才开始了一百多年, 尊者就已经陨落如雨了, 他正色道,“乐生,回去好好教导你宗弟子,要珍惜这三百年。”

    乐生显然也知道:“还用我教导?”

    天才都有自尊的,都是一个时代的人, 歌云裘立人他们不会允许自己落后太多, “我已经接到信了, 立人去了凌云府邸。”

    裘立人其实挺咸鱼的,平日里都是他逼着去修炼的,“凌云府邸你知道,没个一两百年根本就出不来。”这也是大决心大毅力了。

    神算子也接到了信:“歌云秦妙妙等人也会不日出发离开沧澜。”

    乐生笑:“这肯定是受刺激了。”

    他也多少有点明白,严肃了些,沉声道,“谢无霜到底怎么修炼的?”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哪怕再天才,短短百年……绝不可能。

    事实上他有些担心谢无霜走了邪门歪道,短时间让人修为大涨的只有魔功。

    神算子见识深广:“我怀疑谢无霜和那位有关系。”

    他认出了那柄剑,是藏锋。

    沧澜知道道祖的人许多,但了解他的人没几人,就连他也是知道的讯息都是少之又少。

    乐生也想起了惊天阁,有些含糊道:“如果是得了那位的传承,那也不奇怪。”

    毕竟是道祖,在众祖齐鸣的洪荒都能力压群雄。

    不得不佩服啊。

    ……

    经此一战,风辞月伤上加伤,不得不在凌雪峰养病。

    大雪漫漫,青松常翠。

    石阶上的青苔久久没人清理,攀爬蔓延,长满了云梯。

    风辞月仰天,忽然感觉有些孤寂,他衣袍上覆着层轻如蝉翼的鲛纱,雪雨不沾,流淌着淡淡的墨韵,冷意盎然。

    风声,雪声,枯枝凋零声。

    唯独没有人声。

    风辞月喜静,在没捡到谢玉之前,常年独居凌雪峰,捡到谢玉后又新设了则峰,他身上才有两分人气。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回过神他已经到了则峰了。

    莺歌燕舞,落英缤纷。

    大片大片的桃花风吹如雨落,晴空碧湖,如梦似幻。风辞月伸手接住了一片柔软的桃花,他很久没来了,意识到谢玉和他不亲近、也为了避嫌,他不再踏足这里了。

    攥住桃花,一缕甜腻的香味若有若无。

    “叽叽!”

    仙君回来啦!

    欢快的鸟叫声悦耳,“叽叽叽叽!”

    仙君万福,仙君永康。

    风辞月看到了一团火焰,应该是赤鸟。体态轻盈端庄,尾羽徐徐展开,飞行姿势美丽优雅,似乎是意识到认错了人,它猛得停住身子,歪头道:“叽叽?”

    你是谁?

    和主人好像。

    火雀就是只宅鸟,来了则峰就没出去过,整日沉溺于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它就见过三人,仇灵均、沈春归和谢玉,除了仇灵均一开始很凶,要拔了它的毛做叫花鸡,则峰的人都对它很好。

    在它贫瘠的脑袋瓜子里,来则峰的人自动等同于好人,虽然和风辞月不认识,它还是很友善,主动招待起客人:“叽叽叽叽?”

    主人不在家,你是第一次来吗?喝茶吗?

    风辞月是谢玉是师尊,也是此地的主人,这只鸟却把他当成了客人。

    他看了眼石桌上的茶具:“嗯。”

    火雀操纵灵力给风辞月泡茶,这是它练来准备取悦谢玉的,但客人来了,它也不会气:“叽叽。”仙君请。

    它性格挺活泼的,虽然喜欢宅但这么久没见人还是有点耐不住了,期待道,“叽叽叽叽叽?”仙君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吗?

    火雀扭扭羽毛,黑眼睛水润:“叽叽叽叽。”

    我现在变漂亮啦,想给主人看看。

    他也不知道谢玉什么时候回来。

    风辞月只知道谢玉和沈春归和一起失踪了,他垂下眼:“不知。”

    火雀有些失落但很快起精神。

    这里是主人的家,它就在这里等,总能等到主人回来的。谢玉一直不怎么回则峰,它也不是很难过:“叽叽叽?”

    那仇仙君呢?

    仇灵均对它还是很好的,谢玉不在的日子里,一般都是他们在一起的。

    风辞月抬头:“你不知道?”

    火雀疑惑:“叽叽?”

    知道什么?

    不就是几十年前主人和仇灵均一起出去了?

    “嘉州出现了一座鬼城。”风辞月平静道,“仇灵均镇压鬼城去了。”

    火雀点头:“叽叽叽?”

    那仇仙君什么时候回来。

    风辞月捧着杯子:“应该回不来了。”

    “……”

    火雀好像没太懂,但它知道回不来的意思。它有些呆呆的,低头啄了啄,用鸟嘴梳理着羽毛,黑豆眼极为人性化的掉了几颗泪,“叽叽叽。”

    我变漂亮了呢。

    火雀变美了,会飞了,不是走地鸡了,它又问,“叽叽叽?”为什么回不来了?

    因为他去镇压鬼城会死。

    风辞月没有回答。

    火雀也没有再问,沧澜就是这样,许多人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它只是蔫嗒嗒的,鲜亮的羽毛都黯淡了几分,连招待客人的心情都没有了,沮丧的缩在了桃花树下,把头埋在了翅膀里。

    风辞月也没出声,一人一鸟静默良久。

    天快黑了,火雀才又跑过来,它又问了一遍:“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它除了修炼就是在等人。

    一直守在则峰。

    这只鸟好像不怎么聪明。

    风辞月又瞥了眼这只修为还不入流的鸟妖:“不知道。几十年……或者是几百年。”修士外出历练修行,几十年几百年都正常。

    火雀张大了鸟嘴,一脸蠢样。

    它摇摇尾羽:“叽叽叽。”

    这么久啊。

    几十年,几百年。

    它的寿命就只有几百年。

    风辞月一直也是冷清冷意的,他也知道这时间对火雀而言太久了:“你要出去吗?”

    出去?

    火雀摇头,叫声欢快:“叽叽叽。”

    我要给仙君守家呢。

    它可是只好鸟。

    风辞月道:“这里不需要你守,没人会动这里的。”

    在剑宗,在凌雪峰,则峰很安全。

    火雀歪头:“叽。”我知道。

    它解释道,“叽叽叽?叽叽叽?”

    仙君回来没有人接怎么办?你回来没有人接你吗?

    风辞月怔了下:“……”

    他喝了口茶,“我喜静。”

    不需要有人接。

    火雀眨巴了下,觉得眼前无比华贵的仙君有些奇怪。

    是个奇奇怪怪的仙君呢。

    天已经彻底黑了,见风辞月起身要走,它连忙道:“叽叽叽叽叽叽叽。”

    仙君要是看到我家主人记得要他多回来两次。

    一只鸟有些无聊。

    风辞月觉得这不像是谢玉养出来的灵宠,他问火雀:“谁教你的这些?”

    火雀想起来仇灵均还会难过。

    它又丧了起来,但还是答道:“叽叽叽叽。”

    是仇仙君。

    仇灵均教它吉祥话,教它出来接主人。

    主人不在的日子里,都是他们一起等的。

    一天等不到就等两天,两天等不到就等两年……上次好像是等了四十年。

    仇仙君回不来了,应该再也没人骂它蠢鸟了。

    可火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听到是仇灵均,风辞月安静了一瞬,一切都是仇灵均来了之后变的,他一度以为无霜喜欢仇灵均,可是不是。

    无霜对仇灵均似乎没一点感情,甚至连一点师兄弟之间的情谊都没有。无霜要仇灵均去守鬼城,风辞月承认他是愉悦的。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清醒过来,无霜对他有一点师徒之情吗?

    应该……应该也是没有的。

    风辞月只能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谢玉知道他的心思了。

    他睫毛颤了几下,若无其事的走了几步,喉中一点甘甜,他不自觉低头:“噗!”猩红的血液喷洒在草地上。

    惊惧伤重之下,他吐血了。

    仙尊的血蕴含着无尽灵力,青草开始疯长,转眼间就有半人高。

    火雀受惊后退数十米,它只是有些呆,不是真的蠢。意识到风辞月修为无比高深后,强忍着去舔舐那些鲜血的冲动,在漫天的灵威下,它整只鸟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妖拜见仙尊。”

    风辞月捂唇,他用手帕擦去掌心的血迹,又抬手抹去痕迹:“无事。”

    他想让火雀不必拘谨,但瞥见火雀眼底的诚惶诚恐和畏惧后,又收敛了神情,淡漠道,“退下。”

    没有伤感,连一丝多余的感慨都没有,他习惯了。

    作为沧澜第一氏族风氏的传人,自被寄予厚望,他一直享受着这个待遇。

    ……

    “你是谁?”

    “风辞月。”

    “风辞月?!”

    “……见过道友。”

    “嗯。”

    ……

    他们好像没把他当个人。

    是风氏传人,是剑宗天才,是救世主、正道之光,唯独不是风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