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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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的荒唐被掩映在暮色下。

    明月高悬于天际。

    府中灯花更迭亮起,连绵如跳跃的星火。

    雕花案几上置产自江南的杏仁甜糕。

    甜糕堆叠在翡翠玉碟中,透出胭脂一样的香气。

    隆裕长公主倚在美人塌上,墨发散做数缕,锦珠伴在一侧为她梳发,发中添了几缕白丝,锦珠欲藏起,隆裕在镜中瞧见,笑叹道,“我还不到三十,却觉得自己老了。”

    锦珠摇头道,“殿下不老。”

    隆裕问道,“温姝进府中多长时日了?”

    锦珠道,“已四月余。”

    隆裕道,“召他过来。”

    锦珠握着檀木梳子的手微微一抖,“殿下这是……”要从未侍寝过的温姝来伺候。

    隆裕没有回答,白皙的指拈雕花案几上的一块甜糕进口中,贝齿噙住暗红的嫩肉嚼碎,皱眉啐在一旁的玉盘中,“甜糕放的时间太久,味道便不好了。”

    温姝发上的玉簪变成玉冠,暗青罗裳换作月白锦袍,霜雪玉面,风姿端凝,踩着窗柩外隐透的月光走近,端整地跪下白玉阶下,昏灯映照下露着乌发后一截白皙的颈,让隆裕想起官窑中烧出的精美瓷器。

    “陛下赏了西域的贡酒,此酒名醉春,你尝一尝是什么味道。”隆裕的声音温和柔软,远非白日泼一身热茶浇烫在温姝身上时候的模样。温姝接过了锦珠端来的玉盘上置放的酒樽,荡人心神的酒香盈满鼻尖。对上锦珠担忧的神色,闭目一饮而尽。

    烈酒灼喉,一路从咽喉渗进四肢百脉。白玉阶上的隆裕从美人塌上起来,掀开琳琅作响的珠翠玉帘,从阶上走下来,薄纱的裙摆拖在绣着仙鹤的毯上,涂些丹蔻的手指抬起温姝的下巴问道,“是什么味道啊?”

    温姝勉强想掩盖自己的失态,低声道,“回禀殿下,是烈酒的味道。”

    隆裕涂着丹蔻的手指晃动金樽,笑道,“再尝尝。”

    醉春是西域有名的烈酒,习武之人尚且招架不住,更惶论温姝这样身子骨弱的读书人。

    隆裕笑一声,在他耳边喃喃道,“还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吗?”温姝却恍惚似从醉意中回神,跌跌撞撞地将隆裕推拒开。隆裕脸色冷下来,她盯着温姝一字一句道,“温姝,若是这一次拒绝了,往后在公主府你知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温姝手脚都是软的,像一沁水,眼中倔强又可怜。

    隆裕看了锦珠一眼,淡淡道,“将人送回去吧。”锦珠将温姝搀扶起来,温姝靠进了锦珠的怀中,发丝上透着淡淡的茶香。

    隆裕看了眼案几上的杏仁甜糕,吩咐宫人道,“这甜糕本宫不喜,往后也别摆上台面了。”

    昏灯映照隆裕雍容的衣饰,精致的衣带沿着针脚严密的绣线勾勒出矜贵的软红。

    温姝在入长公主府的第四个月失了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