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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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姝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脸。

    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人人妄图从他的脚边得到恩惠。

    温姝也不例外。

    俊美威仪的天子端详着少年青白的脸,就像在量着自己拆吃入腹中的猎物。

    温姝这样的人即便是清正的官袍穿在身上,也能撩拨的神明动了凡心。

    “过来伺候。”

    天子如同对着他后宫的女人在话,显得随意而慵懒。

    温姝闭了闭眼睛。

    选择了走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的资本。

    温姝心中凄凉,手脚僵冷。

    他沉默地从冰冷的地砖上躬身爬起来,细白的手指落在皇帝的衣带上。

    帝王的服饰繁复且贵重,下手轻了不能解开,下手重了又生怕扯断腰带的明珠。

    温姝轻轻蹙起了眉头,将明珠翻在了两侧。

    昌巳守在御书房的门外,耳边听到了里头少年发出了短暂的惊呼声,似是忽然被拦腰抱起。

    昌巳低垂着眉睫,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早有预料。

    身着花蟒的大监手执拂尘守在御书房外,一守便是一整晚。

    明月高悬于天际,更鼓声响起。

    宫中起居录中记,兴平十二年五月初十子时,工部侍郎留宿御阁。

    温姝从龙榻上睁开了眼睛,枕畔冰凉一片。

    大监昌巳行过来,身后的宫侍手中捧着换洗的衣物。

    “陛下已上早朝,特意让奴才嘱咐温侍郎回府多加休息,无需担忧点卯之事。”

    温姝软着腿攥纱帐勉强立了起来,宫侍将新衣披在了他的双肩。

    昨夜的颠鸾倒凤皇帝身边伺候的几个皆心中有数,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青衣的宫侍欲将他搀扶更衣,却被温姝拒绝。

    来的人都走了,于是只剩下了温姝。

    他哆哆嗦嗦地穿好了新衣。

    权势的好处就在于或许陛下只是随意的吩咐,下头的人却需要费尽心思。

    温姝身上的新衣所用布料乃贡品,衣上多缀流珠与白玉,窄袖两侧印曲水纹路的花团,暗青的底色淡如水墨,远看如置身锦绣丛中。温姝层层叠叠地穿好,看到镜中的自己两眼空空,如同被华美的衣饰撑起来的傀儡。

    他早已配不上一身官袍。

    御书房的正门被从内向外推开,温姝上了回府的软轿。

    宫中的软轿与别府不同,不极尽奢靡,却也十分精细,即便是长公主府中公主的鸾驾也略逊一二。

    软轿吱呀吱呀作响,抬着温姝走东门而出,昨夜的一切荒唐仿佛就此远去,沉沦为不见天日的秘密。

    宫中的软轿停了下来。

    温姝下了软轿。

    宫中的软轿走了,翠微出来开了温宅的门。

    温姝一日一夜未归,翠微心中着急,此时骤开了大门便见她的公子在寥寥天光下惨薄如纸,着一身华美的衣饰,神情狼狈疲倦的像将从囚牢中逃脱的鸟雀。

    温姝握着翠微的手想什么,却似乎被割断了喉咙,失去倾诉的勇气。

    翠微目光落在温姝纤细脖颈上还未消退的痕迹上,目光渐渐惊疑不定。

    温姝叹息,“我想沐浴。”

    温姝告假两日。

    两日后却再一次收到了易钊的拜帖。

    这一次易钊邀他去的却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翠微见温姝披衣盯着来帖久久不言,不禁问道,“公子去吗?”

    温姝冷笑起来,“为何不去?我一工部侍郎,如何拒绝的了易统领的邀约?”

    有易欢的事在前,易钊必定没安好心。

    且去看看这易钊到底的什么算盘。

    深夜的时候一派胡天胡地之景象,权贵人家消遣手段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

    易钊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与他一行皆是禁卫军中的将官,能留在禁卫军中家世无不显赫。

    军人们个个年轻气盛,怀中搂着软玉温香着荤话,舍间香气撩绕,勾的人心猿意马。

    凝碧是一个妓女。

    她在易钊身边坐着,这群军爷是凤止楼的常客。

    若换作往日早已被上下其手,今日却与往日不同。

    这群军爷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他们在等什么人?

    此时舍间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进来一名青袍的少年。

    这少年年岁不大,黑发端正束起,眼如潋滟桃花,肤如羊脂美玉,唇似鲜红丹朱,衬的一身朴素青袍都风流旖丽起来,不知是哪家大户里才能精致养出这般人物,让伺候过无数达官显贵的凝碧一时看痴了眼睛,在听到易钊道“温大人别来无恙”的时候凝碧才终于明白,这位公子原来是位官爷。

    这两人似乎有些积怨,凝碧见这官爷淡淡回礼,撩袍盘膝而坐,声如淬玉,“不知易统领有何要事?”

    易钊盯着手中的酒水笑了声,“我嫡亲的弟弟折在了温侍郎手中,温侍郎还敢单刀赴会,实是有些胆色。”

    军人们出言嘲讽。

    “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温侍郎是靠陪女人睡觉得来的官身?”

    “温大人得罪了顾家和易家乃至陈家,长公主殿下只怕有心无力。”

    凝碧从风言风语中得知这看起来清风朗月的官爷竟也是宵之辈,美目中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今儿跪下来从咱们哥几个裤裆下钻过去,爷考虑日后给你留个全尸。”

    易钊盯着温姝一字一句地,两侧的军人们搂着妓子哄堂大笑起来。

    凝碧回头看了那官爷一眼,见他一张漂亮的脸面无表情。

    “易统领,同朝为官这是一分薄面也不顾了?”

    易钊起身,他身量很高,走到盘膝而坐的温姝身旁便覆盖住了温姝的身形,凝碧的方向只能看到官爷一角青色的袍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