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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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平二十一年。

    上元节。

    红色的灯笼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街头茶馆的书人一拍醒木,“这温大人别看年纪轻轻,手段倒是一等一的狠毒,听活人落在他手里得剥一层皮。前段时日听闻那温大人的妹婿上门求官,被温府的人乱棍了出来,出来的时候那是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众人声议论纷纷。

    “实在是丧尽天良。”

    “扬州这一方水土怎么会养出来这等鼠辈?”

    “温大人对自家人都这样的态度,更遑论别的什么人。”

    那书人便卖了个关子,“别,这朝野上下还真有一人得这温大人青眼。”

    众人惊奇,“什么人?”

    书人一捻胡须,“正是前几年得了武状元入京为官的桑英桑大人。桑大人是新进一辈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这京城哪家权贵的女儿不惦记。温府如今什么地位,对桑府数次递了拜帖,均吃了闭门羹。”

    便有人插话道,“听桑大人的妹妹差点便嫁给这温大人了。”

    书人折扇一,扇面清明风月四个字缓缓撑开,此情此景倒是颇为讽刺。“这桑家的女儿当年在扬州同温大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惜是个短命的,新婚之夜听撞见新郎与人苟且,一时受了刺激,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真是可怜。”

    “你莫不是爬人家床底下了,知道的这么清楚。”

    书人笑了笑。

    他倒是没有爬到人床底下,反而是有贵人将这些事写了个清楚明白,并奉上百两银子,借他口舌一用。

    “且不这些,我这讲的都是些风闻野史,诸位要是当了真那便是笑话。”

    “你这分明是怕人找你算账。”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岂能冤杀良民?更何况杀的了我一人,又如何能杀的了十里八乡的百人?杀的了百人,又如何能杀的了千人?”

    这话倒是没错,民言只能疏不能堵,堵的住一人,堵不住千万人。

    更何况书人自认为有贵人做后台,没什么可怕的。

    人群中有人,“这温大人至今未娶,可与那桑家女有关?”

    便有人接话,“兴许桑家女无关,与那新婚夜揽着的娘子有关罢。”

    “兴许那不是什么娘子,是个男相公。”

    “我看那温大人对桑家公子这般厚待,指不定是看中那桑大人相貌英武,年轻气盛的好模样。难怪桑大人躲着不敢见。”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豁的出去的。”

    这话意有所指,众人皆笑出了声。

    这书人还在洋洋洒洒,角落里的一名青年握紧了手中的剑。

    观其形貌英武俊美,于众人间鹤立鸡群,几缕发丝散落在漆黑的眉眼中,堪堪挡住其中的杀气。

    若不是旁边的厮盯着,这口出秽言的书人早已劈成两半。

    有见识的人能看出来,此人穿的皂靴专为朝中二品武官定制,偏偏撞到了一帮不长眼的人,造谣造到了当事人跟前。

    厮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子这么冷的模样。

    除了姐死去的那一年。

    “公子如今有官身,不可随意大开杀戒。”

    桑英冷笑,“放的什么狗屁!”

    这时候天色渐晚,达官显贵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这条处处都是销金窝的巷子酒香正浓,人声正沸。

    有耳尖的人听到了刀兵之音,却很快被丝竹乐声覆盖。

    直到刀兵近在眼前的时候人们才后悔没有早些离开。

    黑衣甲胄的兵将茶馆围了起来,如果人们仔细看过去会瞧清楚这些人的臂章上绣着一个温字。

    那是温府的私兵。

    漆黑的甲胄分列两旁,一个年轻人从甲胄之后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白的像纸,腰肢细的像柳,唇瓣红的像涂了女人的胭脂,因为太过美貌整个人似被矜贵衣着撑起来的精致人偶,在场的男人们几乎都看呆了眼,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好颜色,头一次见了竟觉得不似真人。

    年轻人走到书人身边,冰凉的手指落在书人的脖颈处,书人鼻尖能嗅到对方身上清淡的茶香,眼睛能看到尽在咫尺的丝制衣袍上鲜亮的图案。

    年轻人笑了声,“你们仗着人多我不敢?有一个人我杀一个,有一千个人我杀一千个,易家给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