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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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卓分明是在开玩笑,却见温姝认真看过来,“是真的吗?”

    谢卓没有想到他信了,于是继续信口开河,“所以我问你什么,你要和我真话。”

    他这样重视下辈子,是因为这辈子已经无可期待了吗?

    谢卓心中微微一痛,像被密密匝匝的针扎到了肺腑。

    “你喜欢桑柔吗?”

    温姝点了点头,“她就像我的妹妹。”

    “你喜欢祁凤霄吗?”

    温姝点了点头,“我曾以为他是我的同路人。”

    “你喜欢我吗?”

    温姝犹豫地看着谢卓,这一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谢卓笑了,“为什么不话?”

    温姝就,“我见你时候心中觉得欢喜,不见的时候却不想念,你死了亦不觉得伤心,因为此刻我也要死了。”

    他懵懵懂懂地着撩拨人心的情话,自己却毫无所觉。

    若是谢卓手脚能动,此刻必然做西子捧心状,露出死皮赖脸泫然欲泣的神情耍宝逗温姝开心。

    他见他时候还觉得欢喜便已经足够了。

    谢卓想。

    他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温姝这一辈子原来从未有人好好爱过他,所以他连什么是爱都不懂。

    他与桑柔,不过是早年那一点单纯又执拗的情意,只是后来桑柔因他而死,就成了窗前的一缕白月光,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他与祁凤霄,不过是两个一身狼藉的人互相取暖,所以他生不出来爱,便也没有办法因爱生出恨。

    谢卓压抑住了喉口的铁锈味道,他的心脏疼的不像话,第一次怨恨老天留给他的寿命不够长,让他能带着这个人远走高飞,看遍世上所有的风光。

    他们遇见的太晚了,如果他更早些能遇到十几岁的温沐之,必不能让他卷入这样的惊天风浪。

    “苗疆没有雪,但是有太阳,一年四季的太阳。如果将来有机会,还能带你去一年四季都有雪的地方。”

    温姝没有见过一年四季的太阳,也没有见过一年四季的雪。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死后埋在一年四季都有雪的地方,如此无人能找到他的尸首,也便无人来夺走他死后的尊严。

    他这一生活在深不见底的仇恨中,如今仇人一个一个地得到报应,顾翊和太子不会有好下场,而易钊和易欢落到祁凤霄的手里必不能活,一切尘埃落定,所有死去的人都将得到安息,可他孤单单活着,也不见比死去的人过的开心。

    他是个命苦的人,却从来不信命。

    谢卓声音很低,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志在必得。

    他,“我就要死了,你能亲一下我吗?”

    面颊上湿濡的触感让谢卓心中翻涌起了巨大的风浪,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平静了心情,回头看向温姝,见他依然面无表情,耳根却微微发红。

    很久以前温姝便想过自己的死法。

    他生在温家,为温家所背叛,后来入了长公主府,他背叛了长公主。

    再后来,长公主变成了隆庆王,面首温姝变成了君王的榻上宠,看似风光的皮囊下装着一个早已满目疮痍的幽魂,这幽魂为复仇而生,也将因复仇而亡。

    他长长久久地做着一个梦,梦中自己是一个布满风霜的老人,老人走过一具又一具的棺材,里面躺着被自己杀死的一个个人,遍地都是棺材,他找不到自己能躺进去的那一具,就这样疲惫地走着,走着,没有办法停下来,前路是未知的风雨和苦海。

    而今日他的梦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看到了一具空空如也的棺材,正可以严丝合缝地躺进去,盖住棺材的盖,阳间的人便再也无法来扰。

    只是与他所想象不同,这具棺材可以容纳两个人。

    他以为自己将一个人去死,没有想到死前身边还有个人肯对他许下虚假的希望。

    他很感激。

    “你今日的火,有没有比隆裕公主死的那天大?”

    谢卓目光落在逼近的火海中问。

    “比那天更大。”

    足够将他们两个人像隆裕一样烧成灰。

    唯一不同的是隆裕葬入了皇陵,而他们将挫骨扬灰。死后的骨灰不分你我,在无人能分开。

    一身狼狈的俊美青年眼眸中藏着温暖的情意,“春风送暖入屠苏,温姝,你又长了一岁。”

    火星飞扬,楼台倾塌,飞舞的烈焰像极了除夕夜里盛大的烟花。

    火海之外千家万户挂起了红灯笼,腊酒的香气飘入深巷,刺耳的爆竹声响遍街道,青石路上的积雪被穿着花棉袄的孩童踩下了一地的脚印,他们吓跑了一个叫年的怪兽,于是新的年来了,旧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