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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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九失去了他心爱的头发后, 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温穆清总觉得他再淋下去得出事,便将守夜人的斗篷撕了一大截递给他, 让他遮到脑袋上。

    鱼子酱和邪绅走在最前方,其他三人并排走在后方, 缓缓走进巷子深处。

    光线黯淡了很多, 连旁边的队友都变得模糊, 雨也变得急促, 一颗颗豆大的雨点在人的身上, 让皮肤都有些发红发痒。

    已经能看见那扇敞开着的红木门了,红漆如血, 在雨帘下像是在流动。

    温穆清叫停几人,指了指离门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那里有东西。”

    他率先提着灯走过去,只见贴着墙的位置坐着一个人,低垂着头,胸前插着一把刀,看样子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邪魔“哎”了一声,夸赞道:“夜哥视力真好,这乌漆嘛黑的, 我就光注意门了。”

    温穆清想着, 确实,如果没点夜视能力或者没有随身带着手电筒, 那么在有奇怪的雨的情况下, 人们确实很可能就直接走进最醒目的门, 错失了其他的线索。

    又或者是开始过于惊慌, 看着报纸被风吹走又或是没去看, 很可能又会遗漏。

    这对没有准备的普通人来, 解谜的疏漏绝对是致命的。

    可是为什么有所准备的能力者们也全部都翻车了?

    “国字脸,一字眉,额角有块疤,这不是我们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个,被判了死刑的抢劫犯么?”鱼子酱整个人都快贴到尸体上了,他扒拉了两下尸体,从内衫中抽出两张纸。

    邪魔过去掀起斗篷,挡住落下来的雨。

    第一张:[吕郎,家中逼得实在是紧,我无力反抗父亲的斥责,也忍受不了母亲的眼泪,求你快点来,把我带走吧!——娴]

    第二张:[我就知你还是稀罕我的!今夜午时前后,母亲会去替我清点嫁妆,我已挖松了后门的砖,你切记不要惊动旁人,从巷子里过!——娴]

    字迹娟秀,字尾扬得很高,一看就是女子在急切的状况下写好的,托情郎带她远走高飞的情书。

    那个“吕郎”,很有可能就是在报纸上所写的,在深夜被抢劫犯杀死的被害者。

    温穆清凑过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确实是凶手,而非受害者,可纸张确实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我放鼠过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人。”邪绅抿着唇,他苍白的指尖却被涂成了黑色,里面隐隐有黑丝的浮动,他伸出手,扣住了尸体的脖颈。

    “我哥可以放蛊虫去探查尸体的行动路线,不过仅限十分钟内。”邪魔在旁边解释。

    一只蛊虫从他指尖钻出,还没来得及咬破尸体的皮肤,就双腿一蹬,瘫在他的手上。

    邪绅的动作一顿,将视线转移到温穆清手中的提灯身上,他轻轻道:“我的异能偏邪,可能与净化有冲突,你们让开些吧,我再放它出来探探。”

    温穆清还没动作,旁边的步九似乎缓过来了,他凑到温穆清旁边,拽着他的手把他往外带,一边还悄声问道:“那位来了没?”

    温穆清投以疑惑的目光。

    “就是,就是那个啊!”步九一手用黑布捂着头,一手比划着动作,声嘀咕,“笛子,笛子!”

    “你是闻折柳吗?”温穆清莫名其妙地道,“他为什么会来?”

    虽然他确实有算让闻折柳最后在能力者无法解决的时候出场,但“叶绶”并没有主动求助闻折柳的算。

    不过步九可是被闻折柳架脖子威胁过的人啊……这竟然还惦记着,难道是想报复回来?

    步九有些失望,他还没来得及话,就被旁边几人发出的动静断。

    只见邪绅被突然诈尸的尸体掐住了脖子,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张瘦削得仿若没肉的脸庞,他淡红色的眼睛有些涣散,有些脱力地掰着脖子处的惨白的手,显然尸体的力道极大,让他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

    温穆清一步跨过去,手中寒芒一闪,匕首瞬间把尸体的两只手从肩膀处截断,只见黑色的蠕虫从分开的断肢处爬出来,转瞬就在雨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化成了黑水。

    鱼子酱手背上长满了金色的鳞片,他徒手掰开了掐着邪绅脖子的两个手臂,将他从窒息解放出来。

    “这劲儿真大!”鱼子酱甩了甩手,“我平时徒手掰石头都轻轻松松,这个手力道的仿佛跟铁块似的。”

    邪绅捂着脖子疯狂咳嗽,邪魔揽住他,嘴里念念有词接着原地蹦跶。

    不过似乎还是有不少雨落在了他的身上,白发随风飘下几根,连带着本来就脆弱的皮肤开始发红。

    温穆清不太敢把提灯拿过去照他,万一给克死了就不好了。

    好在异能者的身体都不差,邪绅调整了一下,便沙哑着嗓子道:“我的蛊虫在进入他身体没多久后就失去控制,甚至开始反过来攻击我。”

    “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巷的影响。”

    温穆清看着手中还拿着矿泉水瓶的鱼子酱;一直时不时搓搓自己手臂,看起来很冷的邪魔,以及蛊虫突然失控的邪绅,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要不等下把系统叫醒问一问?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了一圈,暂且压制下去。

    邪绅道:“不过我看见……他是从红门里面,被那个红衣女鬼撕碎后丢出来的,只不过自己又拼合回去了。”

    果然,地上被看下来的手臂已经缓缓朝本体蠕动,眼看就要合在一起。

    温穆清将尸体挪开,想了想,便问步九:“钉子和锤子你能具现化出来吗?”

    步九点了点头,闭着眼搓了一下手,只见手心中出现了两样物品,一个锤子以及一包钉子。他有些莫名地看着温穆清,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

    温穆清站起身将钉子贴在电线杆上,用锤子把它钉进去,接着把尸体的后领戳了个洞,把干瘦的男尸给整个挂在了电线杆上。

    地上的两只手还没学会爬杆子,只能满地乱爬,看起来可怜极了。

    温穆清觉得一个钉子不靠谱,又将尸体的裤脚也给钉了俩。

    “这样子比较方便搜身,而且他诈尸不是那么容易攻击我们。”他解释道。

    旁边几人沉默了一瞬,这场面莫名有点像是在卖猪肉的市场。

    邪魔低头的时候发现原本放着尸体的地方掉着半块玉佩,白玉温润,在一片漆黑中算得上显眼。

    他下意识弯腰捡起来,却陡然发现尸体睁开了眼睛,天空也开始电闪雷鸣,巷外则是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袭来。

    “芜湖,我这是踩了什么机关?”邪魔揽着他哥退了一步,几人警惕地盯着巷口。

    没过几秒,无数只老鼠就出现在了巷口,各个油黑发亮,皮毛光滑,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体态如同兔子,移速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

    尸体也开始挣扎摇晃,但因为失去了手臂无处借力,想下来没那么容易。

    鱼子酱当机立断地喊:“先进红门!我跟零九断后!”

    步九下意识凝聚出手|枪,一枪把扑到跟前的黑老鼠得脑花飞溅。

    邪魔带着邪绅往后退到门边,温穆清则是掏出了匕首,与两人站在一起。

    [守夜人]的格斗技术很强,但很少应对群攻,这次正好是测试极限的机会。

    他整个人融入夜色中,兜帽随着动作起起伏伏,双手都拿着一振匕首,左右开弓,如同猎豹一般窜到鼠群中,以无人能看清的速度,砍瓜切菜般将周围一圈的黑鼠齐齐开了喉。

    鱼子酱整个人都变得金灿灿的,鱼鳞附在他的手上,是最好的护盾,他一掐一只鼠,如同在丢西瓜,嘴里还嚷嚷着:“哎哟喂,这鼠蹦跶起来竟然有我一米八的身高那么高,难道这还跟袋鼠有一挂的?”

    步九一边脑补着子弹,一边射击,猛然听他提到袋鼠,手中的子弹瞬间变了个样,他恼羞成怒地道:“你屁话!你顶多一米七五!”

    “四舍五入不就一米八了!”

    几人边边退。

    温穆清皱着眉,地上被几人死的黑鼠化作雾气,很快又凝结起来,重新加入队伍中。

    这不是破局的点,无论多少只,都不会给诡异造成伤害。

    红衣女鬼,给情郎的信,被截杀的吕郎……

    线索串联在一起很快就回溯了往昔的部分真相。

    “娴”极有可能要被父母强制定亲,但她已经与“吕郎”有了一段情思,自然是不肯,但在无法违背父母意愿的情况下,她只能求助于“吕郎”来带她离开。

    而“吕郎”如约而至的那日,却被路过的抢劫犯张旻玟杀害,“娴”未等来情郎,那么她会做什么?

    她又知不知道“吕郎”已死的事情?

    看那个报纸上的内容,还是张旻玟自己交代的作案地点,很有可能他当晚杀人之后为了防止被抓,还藏尸了一段时间。

    其他的线索估计还在红门里……

    温穆清听见鱼子酱发出一声惊呼,立马断了脑中的思绪。只见一只蹦跶得极高的老鼠跳到了他的脸上,尖锐的鼠牙正算往他没有鳞片覆盖的脸上戳。

    他连忙将手中的匕首丢出去,一刀将黑鼠给砍成了两半。

    黑血溅了鱼子酱一脸,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有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

    温穆清直接一手拽住一人的领子,将两人直接腾空提起,以极快的速度退到红门旁边。

    两兄弟一直卡在门口处,不是很敢深入房间,红衣女鬼也一直没有出现。

    似乎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入红门,在他们进入檐下的时候,鼠群整齐划一地退去。

    温穆清探头一看,只见被他挂在电线杆上的尸体也没被鼠群放过,啃得只剩下一个骨架,正随风飘荡,而他下面的两只手早已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被哪只老鼠当储备粮拖走了。

    鱼子酱从背包里取出水往脸上倒着,龇牙咧嘴地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只老鼠,还咬我……要是出去了我一定要去点老鼠肉吃回来!”

    他洗掉了一瓶矿泉水,又开一瓶一口喝干,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拿出一瓶开始喝。

    他眯着眼,嘴里还在念:“夜哥,你不是你异能是净化吗?这干架的水平,就一个字——牛。”

    温穆清没有在乎他的彩虹屁,他把鱼子酱的脸掰过来,面对着自己道:“睁开眼看看。”

    “还有点疼。”鱼子酱握着矿泉水瓶,慢慢眨着眼睛,他用另一只手撑开自己的眼皮,适应了一会。

    温穆清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鱼子酱喝干手中的水,将矿泉水瓶往巷外一丢。

    “怎么了吗?”他茫然地道,“我刚刚只是被血溅到了,所以有点扎眼,但冲了一下就没什么感觉了。”

    “血红色的。”步九靠在一旁,出声道,“你的眼睛,跟外面的老鼠一样红。”

    鱼子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