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 我没有……”潳苏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本来就不善言谈，这会儿更是直接成了复读机了。

    他额角微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就跑了,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方才厮, 她每月都要寻你要银钱, 你的银钱都买了吃食了, 她是你娘亲, 所以我想替你给她。”银钱还没给, 人却走了。

    宋暖听完轻轻吸了一口气，庆幸地：“还好你没来得及给她。”

    还在自责的潳苏：？

    宋暖把前因后果了一遍, 末了，她想了想万一潳苏真给了……嘶, 心痛到不能呼吸。

    潳苏更是直接捂住了腰包，差一点，他就一干二净了，随即又转念一想，他还是能追回来的。

    “既然她走了，那我们也回去吧。”宋暖微微皱眉, 这样下去也不行，她总不能每次都让护院把人赶走吧？

    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转过头问：“对了，你还没, 你来这儿干吗？”

    潳苏一下子被问住了, 迟疑了片刻, 很明显地转移了话题：“明日她若是再来怎么办？”

    宋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是要想个法子。”

    “我可以帮忙。”

    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宋暖顿了一下，慢吞吞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闪烁其词，吞吞吐吐，宋暖眼睛半眯起来，凝视着他。

    他想含糊其辞过去，但宋暖直接一步横跨在他面前，一手还揪着他的衣摆，潳苏低头看那角被抓住的衣摆，又不舍得直接挣开。

    两人僵持之下，还是潳苏选择了退让，白皙冷淡的脸上缓缓浮上两抹可疑的红晕，幽沁的眼睛此时像古井中泛起涟漪的泉水，不好意思地时不时拿眼睛瞥她。

    宋暖震惊到直接松手，呆呆地看着他——是她想的那样吗？

    潳苏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他见宋暖不话，还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想着左右到了这个地步了，倒不如直接表明了心意，再晚些，不定人就没了。

    他倏尔想到荔洲的陈卷，陈年老醋被翻，眼神顿时不善了起来。

    宋暖都跟他回上京了，陈卷不可能有机会了，有也给他堵死！

    潳苏从回忆中回神，对上她的目光，脸更烧了，他该怎么开口？直接会不会显得太孟浪了？

    憋了半天，潳苏灵光一闪：“那、那次的香囊还有剩吗？”

    期待他什么的宋暖顿时被这句话拉到被拒绝的那天，笑容缓缓消失。

    “没了，送人了。”

    潳苏：！

    他猛地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置信，下一瞬“刷”地一下把长刀抽.出来，黑着脸咬牙切齿道：“哪个奸夫？我去杀了他！”

    潳苏面上气急败坏，心里却委屈不已，他直觉定是给了陈卷，脑海中又冒出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一缸醋哗哗在他心中流淌。

    “我给了顾夫人，你倒也不用那么大反应……”一个荷包而已，宋暖愣是在他脸上看出了“你不在意我了”的意思。

    顾夫人？潳苏闻言愣了一下，他装作无事的样子缓缓收起刀，冷漠又倔强地维持自己最后一丝颜面：“……没事了。”

    宋暖却好奇起来，紧追着他问：“你以为是谁？我刚刚看你脸上黑得都快滴水了，嗯，好像还有了一点点委屈？是不是呀？”

    潳苏走得越发快了，宋暖穷追不舍，眼疾手快地揪住一片一角，以防被落下：“你不回答就算了，那你你刚才可是在表明心意？”

    宋暖乐呵呵的，心里满足得像是被填满一样，她这会儿也不在意潳苏是不是回答了，自顾自地：“人类的本质都是真香，看来你也不例外……”

    “你……你别了！”潳苏猛地停住脚步，耳尖红得滴血，另一只手却精准地护住她的脑袋，以防撞在他身上。

    宋暖闭嘴了，笑意盈盈地睁着眼睛看他，一眨不眨的，潳苏难为地直把眼睛瞥向他处，手掌下滑，捂在宋暖地眼睛上，没了赤.裸裸盯着他的视线，潳苏心中自在许多。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当值了。”

    遮住她视线的手被拿开后，身边也空荡荡的，只剩她自己在那儿笑得傻呵呵的。

    ……

    “可是有什么好事了？今儿怎么那么高兴？”秀禾瞥了宋暖一眼，含笑问道。

    宋暖眨了眨眼睛，把话头扯向其他地方：“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我去偏门的时候，我娘她就走了，银子保住了能不开心吗？”

    “走了？”秀禾惊讶了一下，她是见过暖儿的娘亲的，就是个扯不掉的牛皮糖，今日走了明日还来，让人烦不胜烦，不过暖儿现在能明白过来也是好的。

    “若是她再来，便让护院把人赶走就行了，你也不用去见她。”秀禾想了想。

    “我知道的。”她笑眯眯应下了。

    月爬上树梢，宋暖提着灯路过花园，暖光照亮的地面映出她的影子，宋暖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侧耳听去，安静一片，大概是听错了。

    她瞥了一眼黑乎乎的花园，白日的假山流水在夜里化作巨大的黑影，似乎某一个角落都隐匿着无数目光。

    宋暖连忙把脑海的画面挥出去，加快了脚步，她再也不会像刚来的时候迷路了。

    因为走得过快，宋暖被脚下的石块绊了脚，她惊呼一声，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上，下意识闭上了眼。

    却在准备好摔个四仰八叉的时候被人稳稳接住了。

    宋暖心里顿时出现了一个人，她睁开眼睛，手里提着的灯早就摔在地上灭了，她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

    “我就猜到是你！”宋暖一脸猜中的高兴。

    潳苏把人拉起来，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他按刀立在那里，疏离冷漠的样子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宋暖额间一跳，他不会是要反悔吧？那怎么可以！

    她一个猛扑过去，吓得潳苏下意识想躲开，但又怕她再摔着，硬生生站在原地任由她扑在自己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潳苏竭力平静下来，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潳苏隐在黑暗中的耳根又悄无声息地红了。

    “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宋暖双手环着潳苏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见他不躲不闪也明白了潳苏的态度，满足地笑着。

    反悔？他怎么可能反悔？不过……

    他不自在地垂下眼睛，看着赖在他怀里不走的人，僵硬地：“要不你先起来？若被人看见了……”

    安王府里不止他一个影卫，若是被看见了……潳苏耳根处的红直接蔓延到了脸上。

    “好吧。”知道潳苏害羞，宋暖只能遗憾地松开，她一抬头，便愣住了。

    “怎么了？”潳苏低头问，却不知他一低头，宋暖把他脸上的红晕看得更清楚了，她噗嗤一下笑出来。

    “潳苏，你害羞了。”她盈满笑意的眼里满是碎芒。

    潳苏不自然地撇过脸，眼神不知道看向何处，忽然盯住了地上那盏早就灭了的灯，他捡起来递给宋暖结巴：“你不是要、要回去吗？给你的灯。”

    宋暖笑着瞥了那灯一眼：“都灭了，我看不见路了，潳苏，你送我回去吧？”

    潳苏没话，身体却诚实地走在前面，他走了一段，见宋暖没跟上来，还特意站在原地回头望她，眼神好像在“你怎么还不来”。

    宋暖几乎要被他的反应笑喷了，她的大宝贝怎么那么可爱。

    “来了来了。”宋暖跑过去。

    “我还记得你以前也送我回去过。”宋暖跟在潳苏后面，专心致志地踩着他的影子，忽然。

    潳苏脚步顿了一下，他回想了一下，没错，他以前送过她回去，还收了铜钱，潳苏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她……难道要把铜钱要回去？

    潳苏悄悄摸了摸腰包，有些心痛，也……也不是不可以。

    宋暖在他身后清晰地看见他的动作，立马猜出来他的心思，差点笑出来。

    潳苏不动声色，试图带偏话题：“那时……你竟然不认得内院的路。”

    “是啊，确实是不认得。”她笑眯眯的，静静地看着潳苏带跑话题也不反抗，顺着他的话题又：“我还记得当初不过是碰了一下你的衣角，就被你摁在墙上，不对，是还没碰到。”

    潳苏：！

    早知如此，还不如花钱消灾！

    “当时，我们不熟……”潳苏硬着头皮回道，按照直觉补充了一句：“现在熟了。”

    两人边走边聊，在快要到的时候，潳苏停下脚步，宋暖也随之停下，问：“怎么了？”

    “我的荷包还有吗？”潳苏犹犹豫豫地看着她，纠结着问了一句。

    “有还是有的，只要你不嫌丑的话。”

    “要！”潳苏眼神猛地亮起来，斩钉截铁道。

    潳苏停在外面，看着她走进去，正要推门的时候，宋暖忽然回过头来问：“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夜里黑，我怕你害怕。”潳苏愣了一下，如实回答。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莫名戳中了宋暖的心，心尖发软，她朝他柔软地笑了笑：“晚安，潳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