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露馅·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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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她……她产了!”

    “快请大夫来!”

    “……大夫不就在公堂上吗!”

    “找大夫也不全顶事,还是快找个有经验的稳婆一起来看看吧!”

    “稳婆是接生的,人家是产又不是生孩子,稳婆来了不是添乱么?”

    “……不准能顺利早产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姓杨的看着文气,没想到这么狠的心,磋磨一个没了男人的寡妇……”

    “瞧他站在旁边,帮都不帮一手,好冷的心!”

    人们七嘴八舌闹开,公堂上混乱作一团。

    高石全早扑过去,抱着高玉兰疼得蜷曲的身子,担忧地唤着“妹子”。

    尹良正连拍惊堂木,组织着衙役、捕快们平息吵闹,边让还留在公堂上的三位大夫去照顾高玉兰。

    高玉兰一边疼得要命的模样,一边还胡乱挥手蹬脚,高石全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瞪着算靠近的人,叫三位大夫都靠近不得。

    大夫之一相劝道:“二位,现在不是强脾气的时候!人命关天,救治不及时,母子都有危险!”

    “我呸!”高玉兰还有力气骂人,“你们几个狗东西!刚刚还在我谎,现在又假惺惺来装好人!鬼才信你们要救我的命!”

    杨瑾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高玉兰耍泼,道:“高玉兰你不是我诬蔑你吗,现在正是验证的好时候,大夫在这,还有人去请了稳婆,我二人孰真孰假一验便知。”

    这句话犹如水滴热油。

    好不容易平息的人们又炸开了。

    “这还要验?血都流一地了,还能有假?”

    “难道真要闹出人命了才肯罢休?”

    “是了,张高氏一死,很多事情死无罪证,这案子不定就不了了之了……”

    “啊……原来他在这算……尹大人不管吗……”

    “他跟王彩花什么关系,肯为她做到这步?”

    “……我常看到他去王彩花店里吃饭……”

    “……原来如此……”

    几番唇舌间,众人看向杨瑾眼神都变了,纷纷冲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冯知春担忧着看着杨瑾,她也没想到会突发这样的情况。看高玉兰痛苦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们猜错了。

    这三天她和杨瑾不停奔波,到了许多地方,听了许多与案件有关的证言,做了无数推断,结论都指向杨瑾方才所。三天太短,他们手上没有很好的证据,只能从高玉兰、高石全两人身上寻找突破口。若能破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自己交代,是再好不过。

    高玉兰、高石全明显有备而来,心思颇稳。杨瑾撬了半天才撬开一条裂缝,还未深挖,就叫她用产这突发状况给掩盖下去。

    高玉兰和张贰的夫妻之名十有八九是假的,可万一……这孩子真的存在,高玉兰真的产……

    冯知春不敢往下想,手心发着冷汗。

    全场的舆论开始倒向高玉兰,连尹良正都不好什么,如果不加紧拆穿这二人,或许就再无机会。不仅王彩花无法获救,连带杨瑾的名声也要臭掉,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看杨瑾镇定自若,面上不动声色,依旧那样有把握的模样。这样的他与周遭格格不入,却给了她支撑,让她冷静下来,终于发现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高玉兰不让人近身看诊,看着是不信任,不也是一种心虚掩饰吗!

    得找个理由近她身!

    杨瑾也明白这道理,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腰板笔直,挺挺立在原地,目光很坚定。“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实,我还是坚持我推断的。高玉兰,你若是真又有何惧,知县大人在上,百姓在旁,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怕我耍诈?”

    他罢,又转身朝尹良正拱手一拜:“大人!草民恳求您同意此举!”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有些着急了。如果逼不了高玉兰,就拖延时间。产这么危险的事,她装腔作势作假撑不了多久,到时必定露馅。

    不过,他们未必肯乖乖等着……到时……只能……

    高玉兰果然不依,叫道:“我不!凭什么我要任你们摆布!你们都休想碰我!滚开!都滚开!”她拉扯着高石全的胳膊,“哥,我的孩儿果然亲他娘,我还撑得住,快!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讨要公道,这鬼地方哪有什么公道!”

    高石全点头道声“好”,扶起她,怒目横扫围住他们的大夫、稳婆、衙役、捕快等人。他的双目满是凶光,叫这群人不敢靠近,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冯知春急得不行,如果让他们走了,此案最后便是不了了之,也会给王家带来不的影响。必须要有个结果!她捏紧拳头,便是硬拦也要把他们硬拦下来。

    正当她算上前去拦人的时候,杨瑾的视线一转,扫向她这边。她以为杨瑾要给她什么提示,正等着接收,却听耳边一老妇声音沉沉响起:“慢着!”

    王彩花的婆婆——亦就是张贰的母亲——与张父相扶着慢腾腾踱出人群,闹哄哄的公堂内外一下安静下来,齐刷刷看着二老。

    因着早年那些事,张父张母比同龄人看着更年老一些。满头银发在阳光中闪着亮光,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起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遭遇,同情起他们来。

    张母走到高家兄妹面前,道:“瞧你的精气神应还没到产这么严重,但动了胎气,不可不诊。你莫担心,你肚子里是张家的骨肉,看诊时有我陪在身边,绝不让他们耍诈。”

    大伙都很赞成。

    张家两个儿子都死了,只留了个孙女,眼看着断后,婆婆总不可能对怀有自家血脉的儿媳妇耍诈的。

    高玉兰缩在高石全怀中,抬眸瞟着张母,哼道:“方才我被人欺辱时怎么不见你们来,此时却来了?不就是担心张家断后么,现在晓得急了?我告诉你老东西,张贰已经死了,往后我同你们张家再无瓜葛!我肚子的孩子是死是活是谁的骨肉都同张家半个铜板干系没有!我要生他他就生,我要他死他也活不到这个世上!你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她捏了高石全一把,高石全立即会意,一手揉紧她,另一只手大力挥舞,要强行推开张父张母。二个老人怎比的过强壮男人的力道,这要是被推倒,少不了摔出什么毛病……

    张父张母连步后退,时迟那时快,一个的身影飞快钻过几人间空隙,一晃眼已到高玉兰眼前。

    “欺负我娘的坏蛋吃我一招——!!!”

    高玉兰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觉一阵风吹过,腹部十分清凉。再一低头,自己微鼓的肚子已十分平坦,自己脚边掉了一块棉花布包,和一段扎了结的带着殷红血迹的猪肠。

    众人哗然,原来高玉兰身上竟真的是个假肚子,产的血也是捏爆了猪肠里的血作假的。

    高玉兰心道声不好,与高石全对视一眼,眉眼露出阴恻恻的凶光,带着腾腾杀气。高石全抬起拳头就朝揪出布包的王蔓揍过去,王彩花惊叫一声,可她手脚绑着镣铐,根本没法救王蔓。

    杨瑾趁着方才张母转移高家二人注意力的时候,轻步贴上前。在高石全抬起拳头时,他身边一个衙役惯性拔出刀,他右手顺手一夺,藉着力道将刀抛出左手一接一转再一砍,刀背用力敲在高石全的手腕骨上。

    高石全一个吃痛,这一泄气,浑身凝聚的力道尽散。等他再要调整,脖间已架着一把泛着明晃晃冷光的利剑,他顺剑抬头,不甘心地等着持剑的杨瑾。

    捕快、衙役们迅速围上前,控制住二人,公堂又恢复原先的秩序。

    作假的高玉兰没了孕妇的优待,同高石全一同被镣铐绑着跪在地上。他们嘴很硬,任凭如何威逼利诱,都不开口一个字。

    一捕快从侧门入公堂中,在尹良正耳边低语几句,呈上一物后退下。尹良正细看手中的物什片刻,眉间怒气凝聚,他将那物什抛到高石全、高玉兰面前,威严问道:“你二人可认得这个?”

    那是块浅色木牌。

    二人看到木牌时彻底崩溃,伏下头去,不言不语。

    “还不肯?”尹良正眸中压着阴沉沉的云,“高家兄妹,不,还是叫你们高家夫妇更合适。高石全,张玉兰,你们二人把公堂当做戏台子,演的一出好戏啊!你们想不到为何民牌会被找出来吧,杨瑾,你给他们听。”

    杨瑾弯腰朝尹良正拱手一敬,道:“是。”他转向伏跪在地上的高石全和张玉兰,“你们的计划看似周祥,实则经不住考究。初审时你们你们到中周县时已无钱住客栈,只好寻一偏僻的老庙堂凑合。可奇怪的是,你们二人报案甚至上公堂时,浑身上下都很干净,并不像在破旧庙堂待过的人。”

    跪在地上的二人身子微微一抬,似要起身反驳。

    杨瑾迅速接着道:“别想找借口!即便你们日日洗衣换衣,这与住在客栈还是有不差别,更何况案发那天你们在老庙堂待了至少半日,还四处奔走。我对这点十分奇怪,又去问了当日勘察现场的捕快,实际上,那日老庙堂除了王彩花和张贰从台阶上滚下来的痕迹,以及台阶对着的庙殿内有一些新鲜痕迹,其他地方原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两相结合,坐实了我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

    案子明天收尾。

    在周末的尾巴祝各位愉快~

    ——来自一位大约是没有周末的人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