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长尾蝶
我是我。
但又不是我。
这种状态很奇妙,我就在这具躯壳中,但它却又不受我的控制。我的身体就像是某种被规划好的程序一样,坐在公交站牌旁边的栏杆上,头戴耳、双插在兜里,脚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晃动着。
我是我,但却也是“我”的旁观者。
用第一视角注视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家伙,我与“我”的注意力都被一只蝴蝶吸引走了。
那蝴蝶很大,散发着幽光。
那颜色很难用三言两语去形容,如梦似幻。
穿过倒下的电线杆,在满是尘埃的邮箱上稍作停顿,它飞上早已风华的大楼,消失在了那无垠夜色之中。
喂!
“我”话了。
原本坐在栏杆上,悠哉地跟着音乐抖动双脚的少年站了起来,开始追赶蝴蝶,但却又很快便作罢。
那家伙开始缓步行走,沿着那倾倒在地的、长度显然不太真实的电线杆一路爬了上去
电线杆长的吓人,也许有一千米,不、在那之上,恐怕有两千米。就踩在那只能容下一只脚的狭窄杆子上,我一路走一路抬头,视野也随之变得宽阔。
越过像盒子、像豆腐块、更像囚笼的巨大写字楼,我踩着它的“腰部”来到了更上方的位置。攀爬的过程中,布谷鸟的叫声随着清晨朝露的味道同传来,刺激着我的鼻腔。
大家都去哪了?
我在内心问出这个问题,但洗清却异常平静。
那布谷鸟的叫声接连不断,就像是个在身后守望着你的老友一般。
终于,我爬上了那栋大楼,拍了拍身上的会,然后直起了
腰然后,我看见了海。朝阳正从海平面上徐徐升起,和煦的光辉正一步步点亮这片残垣断壁。
那光球巨大、炙热,但却又冰冷无比。
是的,太阳本该是热的,可如今我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在这淅淅沥沥的城市中,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本能地认为自己应该产生些恐慌的情绪,却连恐慌也无法做到。
看着初生的朝阳,我心如止水,仿佛一切都结束了一样。
思绪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这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世界,是所有故事都来到结局的世界。
喂!
“我”又开口了。
大楼间,那长尾蝶再次出现,又很快消逝于那成片的残垣之中。我能感受到,“我”是很想抓住那只蝴蝶的,但却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追。
那蝴蝶太远了,它还会飞。
哪怕费劲千辛万苦,爬了一座有一座的山来到之前目所能及的位置,它恐怕也早就等不及、已经飞向别处了吧。
但是
背对着朝阳,“我”愣了一会,开始再次启程开始攀登。
在这个聚集着的城市中,人已经不复存在,但物却都挤在了一起。踩着那横立在两栋大楼之间的电话亭,攀上那已经平行于地面的塔尖,穿过阁楼、推开已经变形的木门。
一路走来,我越走越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那如梦似幻的光芒还在,那蝴蝶还没飞走!
砰——
终于,推开最后一扇门,我屏住了呼吸。
虽然一言未发,但我脸上的兴奋却已经难以掩饰了。
看着那近处的蝴蝶,我深吸一口气,心翼翼地踏出了那步;然而身后传来的一股恶寒却令我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是一匹黑狼!
它的眼睛冒着幽光,就那么在近处的残垣上盯着我,似乎已经跟了好一会。
唔
我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想要从那饿狼的视线中逃开。
就在我的旁边,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那里有一段滑梯、大红色的滑梯;它上面有许多细的划痕,两侧的漆更是掉的七七八八。那滑梯很长,通向很远的地方,如果坐上它我肯定能摆脱身后那黑狼。
不过我的蝴蝶还在前面。
无声地下定决心,我将身子转向了另一侧,面向蝴蝶而背对着狼。将脊背暴露在野兽的面前,我的这一行为激起了它狩猎的本能。
就在我抓住蝴蝶的那一刹那,狼的利爪从我的胸口穿过——白蝶变红蝶。
我握着它的逐渐脱力,红蝶再次恢复自由;它用触须依依不舍地碰了碰我的指,然后展翅高飞。
“咳咳”
刹那之间,我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那缥缈的感觉从颅中散走,无比真实的触感自指尖传来。
“等等”
这身体有着自己的记忆。
我能感受到,它强大、坚韧,并且充满力量。
一念之间天旋地转,我转身抓住那黑狼的头,将它整个扔了出去,继而又抬一握,一条由正体不明地漆黑物质构成的桥梁便凭空架起。
俯身、
奔跑!
在这空旷的城市间,我踏上那条漆黑的路,三两下便追上了那只饿狼。#
“!”
肾上腺素激增,全身的血液都流向脑袋。
我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当我将拳头挥出的时候,那般有力的触感附着在每一个关键上;以左脚为支点,扭动腰身,大臂带动臂——运用全身的肌肉挥出那强而有力的一拳,直直地打在那黑狼坚硬的头骨上!
砰——
一声炸响,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那剧烈地冲击带起的烟尘包裹住我脚下的大楼,炸裂的声响令我耳膜震颤不已。那股劲力、那般轰鸣的触感如今还残留在右上,令我流连忘返。
然而,很快那黑狼便自烟雾中冲了出来,它用头颅顶向我的腹部,把我撞下了桥。
“嚯——”
呆滞地,我感受着那阵冲击。
在黑狼撞到我的时候,五脏六腑都为之一颤。世界再次旋转,我的视野中那昏暗的天空很快变成了脚下的残垣,紧接着瓦砾与泥土的味道传进嘴中。
“哈哈”
几乎在脚下有着落点的那一刹那,我便站起身来,欣喜地感受着那力量。
那是很单纯、原始的快乐。
“我来了!”
跑出两步,脚下一定后我便原地起跳,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蹬碎了那残破不堪的大楼,钢筋与混凝土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哈哈”
力量。
那是最纯粹的力量!
坍塌的大楼也好,起跳时的音爆声也好;这些信息不断传回大脑,让我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对自我的认知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能一跳千米之远,我可一脚踢碎大厦。现在的我,能够像他们一样上天入地,将那些
庞大的、宏伟的东西碾碎,把那般巨物踩在脚下!
“哈哈哈!”
一把抓住那黑狼的脖子,我旋转身体将其狠狠地投了下去。
紧接着,就像理所当然地那样,我以掌心对敌,黑色的爆炸波应声炸响。它们的声音低沉,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每每那黑色的波动散去后,周遭便像是被挖去了一块的布丁般变得残缺!
“去死!去死!”
不顾胸前还留着鲜血的伤口,我双交替这轰炸那只黑狼。
没错,我已经不是我了!
这般力量,这般速度,还有这般破坏力
当我掌控这身体时,仿佛天地之间已经再无不可去的地方,哪怕是那远在天边的地平线,哪怕是那可望不可及的太阳,我也感觉近在眼前!
此时此刻,我立于天地之间
我感到自己变大了,就像是个巨人。
“呼呼”
但是,就算是拥有这般力量,我也会感到疲惫。
在那狂热之后,几近脱力的我慢慢顺着自己塑造出的黑色道路来到了地表,同时身后也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什么?”
僵硬地把头转了回去,我看向海的方向。
朝阳已经离开了地平线,而在那边,有一群人慢慢从残垣断壁下站了起来。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不一打扮各异,唯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们都在看着我。
“诶?!”
呲——
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我的视野也像是老旧的闭路电视那般开始不安定起来。
眨眼之间,这些面无表情、沉默地凝视着我的家伙都变了
模样。
他们整齐划一地变成了狼头人身的怪物,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兽性;不、与其是兽性,不如是狼的狡猾与嘲讽。他们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了包围圈的猎物一般,不仅没有半分怜悯,甚至还不经意间传达出了一丝戏谑。
他们就这么盯着我,什么都不干。
“你们”
我有些慌,我又变回了之前的我。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那狼群便更进一步。
嗒——
他们的脚步整齐划一,那齐刷刷的声音令我不安倍增。
“你们”
嗒——
他们再次前进,脚步依旧整齐划一。
“喂!等”
这时,一只红色的蝴蝶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她还沾着鲜血,是之前飞走的那长尾蝶。
这令我获得了一丝勇气,敢于抬头面对狼群;但刚一抬头,那海岸线上初生的朝阳就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好耀眼
“喂、等等!!”
呼
呼
王尧喘着大气从床上起来,额头上满是汗珠,眼角甚至还挂有些许泪水。
他像是久违了那般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以及这空气中莫名熟悉的芳香,仿佛潜在水底许久了。
“哈?”
在客厅,李雪雁诧异地转过头,看向这个突然怪叫的家伙,皱着眉问道。
“怎么,鬼压床了?”
此时的李雪雁将长发扎在脑后呈一条马尾,系着围裙,当然、里面也有好好地穿着一身居家服,带着隔热套,里端着一锅不知道是什
么的东西。
听到王尧的呼喊后,她便无奈地先将锅子放到了餐桌上,完全不在意高温的锅底是否会对那昂贵地红木料餐桌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缓步走到沙发前无奈地看着这个在她家中借助的大学生。
“ell?王先生?喂喂、你没事吧?难道、唔——”
刚想调侃两句,李雪雁便不出话了。
因为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显得有些内向的王尧,这时居然直接抱住了她,两人互相将脑袋架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可以是零距离接触。
“诶?”
过了足足三十秒,李雪雁才从这状况中反应过来,像是迷失了的动物般叫了一声。
她脸颊通红,本能地想要推开王尧,但却又能感受到这个大男孩身上传来的那股肉眼可见地不安感。
犹豫再三,同样不算外向的李雪雁先一步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将推在王尧两肋之间的、抗拒的双收了回来,继而搂在了他的脖颈上。
“没事了没事了”
平静地安慰着,着一些用在哪里都可以的通用话语。
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这的确是这时的王尧最需要的东西。
十分钟后,两人一如既往地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王尧也是在接连道歉后,才敢开口问道。
“雪雁我是昨晚来你家的吗?”
“嗯,是哦。你不记得了吗?嘛、也是,你当时喝的挺大。”
“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不、当然添了。不如,你怎么会认为后半夜喝的醉醺醺的,去敲一名
独居女性的家门这事儿不算添麻烦?”
“啊、你看我的这话。真是、十分抱歉!十分抱歉,我”
“打住!”
一伸,李雪雁闭着眼绷着嘴到。
然而,王尧却仍然在惯性地道歉;这下直接让李雪雁有些恼了,将那伸出的左指向王尧的碗,继续道。
“我都了,打住!我问你,这汤怎么样?”
“实在不好意思,我诶、汤。哦、哦哦!好喝!”
“认真点回答,我不想听奉承的假话!”
“那就是很好喝!”
李雪雁还想追问,王尧却已经端起碗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那吃相可以是十分积极了,但也难怪,毕竟这个年纪的男性正是胃口好的时候,再加上腹中没什么压箱底的东西,肯定吃的勤快。
然而,就算如此李雪雁还是没什么信心。上个月才开始去学习做饭的她,在此之前就连泡面的经验都不多,再加上王尧是那种几乎不会唱反调的人,他这吃相也许也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怀穿着这种想法,李雪雁看着王尧把他那份都吃完了,自己边的饭菜却还一动未动。
“呼——多谢款待,吃的真的很舒服!额、不过雪雁你不饿吗?”
“啊、我在想事情,你不用管了,待会我吃完一起收拾。该干啥干啥去吧!”
“哦”
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王尧便离开了饭桌回到沙发那边。
刚才的梦实在太过真实了,那简直就像是之前与白在若日帝国训练时一样,令人难以相信身处梦境之中。
“那枕头出什么问题了吗?”
王尧很
笃定,刚才的梦绝非自然生成的。
而当他打算去沙发那边检查枕头时,身体却僵住了。
放在那里的,并非白给他的那个枕头,而是一直傻傻地张着嘴的鲨鱼。
“什么?”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玩偶鲨鱼,王尧心中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想来也是,既然昨晚是宿醉,那就不太可能带着那个能够入梦去若日帝国的枕头来李雪雁家。换言之,刚才那个梦并非白为他制定的训练计划。
可疑
太可疑了!
那梦哪怕现在还让王尧历历在目,从上天入地时的那种爽快感,到面对群狼时心中的恐惧,以及对那只长尾蝶的无限怀恋。
若是普通的梦境,绝不可能有这般真实感。
想到这里,王尧迅速穿好衣服来到玄关处。
“喂、你去哪里?”
李雪雁探出身子十分关切,但却又不愿意将这份关切表露太多地问道。
“去找白!”
“现在?”
“嗯,有急事。”
哐当一声。
随着王尧夺门而出,房间里又剩下李雪雁一人。
她呆呆地看着门口,然后又看向那少了什么的沙发,一拍桌子怒斥到。
“你拿我的鲨鱼干什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