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9长途列车
为什么会忘记
虽然只是那么一段时间,但我的确忘记了。
嗯,没错,这里并非现实世界,而是我的梦境;哪怕被杀掉,我也会在雪雁家里醒来。我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紧张、那么拼命——本该如此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动摇了。
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潜下来的时间都要久,我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够醒来。
回想起来,其实我根本没有主动脱离这个梦境的段,也不知道这一次会睡多久;上次是三天,但这次似乎已经快要一周了。
如果时间再久一点,三个月、甚至是三年,那又会如何?
“哈”
吐出一口白气,我打算先将这个问题放一放。
不论如何,上厕所最重要。
哐哐——
哐哐——
车轮与铁轨相互碰撞时产生的颠簸声就像是呢喃不清的低语,而窗外一望无际的黑色旷野更令人感到恐惧。
不过,好在我没有被抛下,我还在车上
在这凌晨时分,大多数人都睡下了,车厢中还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红点;可能是收音,也可能是mp3。这个时代的耳收音效果还不是很好,从他们旁边经过时我甚至能听到其中播放的内容;但那也不打紧,毕竟铁轨与车轮碰撞的声响改过了这一切,所有人都在安然入睡。
咔擦——
打开车厢之间的单扇门,我来到了链接处的隔间。
与黑暗的车厢相比,这里白炽灯的光显得有些苍凉;它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但却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从狭窄的玻璃窗中,我再次望到了那车外的黑色旷野,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那土地漆黑,远处的森林亦是毫
无光亮,在那深处无论有什么都不奇怪;想象一下吧,如果我被这么丢了下去,那境况得有多骇人。
这老式的绿皮车很慢,但却已经快过自然界中大多数野兽了。它不断地前行,将那些或是存在、或是我脑海中臆想出来的危险甩在身后。
不知为何,每当看到那窗外的旷野时,我都有种错觉——这车上的乘客们,连成了一个整体。
在这趟没有中转站的长途列车上,每个人都显得渺,必须聚集在“火车”这只相对强大的巨兽肩膀上,才能保得一时安宁。
这里不像城市中那般,物资充盈;每一盒泡面,每一袋猪肝都是有数的,迟早会吃完。我不知道火车何时会到站,也许我们的储备完全不用担心这问题,可一旦终点未卜,不安就会如潮水般涌来。
但好在,面对那无限漆黑的旷野时,车上每一名乘客都多少被这份不安给聚拢了起来。我们比平时更加地团结,会对陌生人施以援。
当你打不开罐头时,隔壁席上的大叔也会把他盗的瑞士军刀借给你。
当你上车时携带的读物已经反复看的乏味时,也能自然地去找对面席上的年轻女孩去问她有没有交换杂志的意愿。
这辆列车的终点未卜,前途也难以预料;也正因此,车上的每一个人都被这种不安感给统合了起来。
“”
厕所门上的锁,由红色的“有人”字样,变成了蓝色的“无人”字样。
里面走出了一名孕妇,她用了很久,对我稍稍投来了抱歉的表情后又有些害怕似得疾步走开;我想还她一个“没关系”的笑容,但却没能来得及。
但不论如何,上厕所最重要
一阵冲水声后,我离开了那卫生条件不甚乐观的列车厕所间。#b
br# 也许就肮脏程度来,它并不见得比其他一些公共场合中的厕所差多少,但那封闭且狭窄的空间会让你将目所能及的污物无限放大。
当然,这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时的不悦罢了。
在这车上,谁都得上厕所;而要上厕所,只能来这。
听着铁轨与车轮碰撞的声响,看着那漆黑且安逸的车厢;我站在白炽灯下,驻足停留。
干脆
在这里再待会吧。
于这两节车厢的链接处,我随便找了个看起来结实的箱子坐了上去。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一如既往地穿着合适的白衬衫,以及一条水洗色的牛仔裤;这个老帅哥此时将脑后留的稍稍有些长的头发扎了起来,叼着一根香烟靠在车门上,像是在看窗外,但又像是在看我。
“林哥?”
我更加混乱了。
这里是哪里?
梦?
现实?
亦或二者皆非?
这问题我根本无从解答,连入的地方都找不到,但无妨既然他出现了,那么我一定要问。
“这里是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做若世真仙的下?”
“喂喂、子,刚把我的眼捅瞎了连声抱歉都不的吗?”
那男人笑骂道。
我的身体也为之一振。的确,我抱有侥幸心理,我本来希望对方不知道那档子事、就此绕过去的。
“对不起但是,我没得选啊!是你先动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林清华吗?你还活着?或者只是一缕亡魂?”
“冷静点子,问题要一个个解答才行。”
哐哐——
哐哐——
场
面归于沉寂,只剩下那铁轨与车轮碰撞的声响仍旧萦绕在耳畔。
我低着头,却能够想象出那男人游刃有余的笑容;他并非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家伙,但在我面前却很少表露自己的想法。
我承认,起码对我来,他是个职场上的好前辈,也是个能聊的尽兴的好酒友。
但同时我也很清楚,他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只是一个处在被保护地位的人;关系不对等的存在,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
想了想,我还是打算从最基础的问题开始问起。
“你是谁?是林清华吗?”
“林清华?没错,那的确是我的名字。但对于你来,把我理解成‘青龙星君’更好一些,虽然我不论从哪点来看、都与你熟知的林清华别无二致,但我跟他是不同的存在。”
叹了口气,似乎并不善于解释这些复杂的概念,他转而总结道。
“子,从结论起吧。你要杀了若世真仙,只有杀了它,这个梦境才会结束。”
“的轻巧,你跟鸟哥都打的我们一行毫无还之力,又怎么去战胜更强的若世真仙?!”
接着,稍微思量了一下,我还是开口道。
“更何况,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吗?你也好,鸟哥也罢,都故意放水了吧!既然你们也不是有意与我为敌,也认为那若世真仙该杀,那为什么又南辕北辙?大家一起合力登上九重天,把他杀掉不就好了?”
“哼哼、你也太高看我们了。那真仙可是招来月海,灭杀了九成人类的大能,哪怕我们与你同行也不见得有几分胜算。它不是靠堆砌人就能解决的存在,它只能由你打败。”
“放屁!你当这是十几年前的动画片吗?!你们都做不到,我又怎么做得到?!少在那里装出一副功成身
退的模样了,把话给我清楚啊!”
我感到一股气血上头的冲动,直接不顾许多站了起来,拽住林清华的领子质问道。
“告诉我,谁是我的敌人?!为什么在那会场时你要替我挡枪?白又为什么要杀你?!”
“冷静点、子,冷静点”
推开了我,林清华讪讪地笑了两声,然后道。
“我劝你最好把这里当做是梦境,跟现实中的世界切开来看比较好。否则继续这样犹豫不决下去,肯定会被困在这里。”
“什么叫做‘当成梦境’?!”
然而,他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杀我的那个金发少女就是玄武天王,也是四天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个;她被真仙委任镇守上三重天的痴念,管理那里的一切;但她并不满足于此,有意想要借着这次的赌约将我们中三层和下三层的镇守天王除掉,自己一人管理这九重天。”
“哈?!她?你白?”
我实在难以将这种野心和那个傻傻的金发女孩联系在一起。
实话,哪怕告诉我她是若世真仙,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惊讶;我能感受到白性格深处的那份别扭,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对于权利有所执着的人。
“没错,就是她或者,十年之后的她。”
吐出一口烟雾,林清华继续道。
“这虹船航行于虚实之间,是通向无数种可能性的渡轮;在这里,所有人都重新做出了选择,有的弥补了多年前的遗憾,有的让自己的价值得意证明。来来往往之间,还呆在这里不愿下船的人,多少都是因为获得了这重选一次的会。”
“怎么可能?!那些庸人窟中的人们,他们如果真的有了这会,怎么会甘愿继续
待在庸人窟里?!”
“这里充其量不过是将你重新放回选择的三岔口上罢了。”
轻笑一声,林清华里的烟已经燃过半截。
“是弥补遗憾,实际上重新选择后却会遇到更多的意外,境况没有变得更早就已经阿弥陀佛咯。”
汽笛鸣响,刺眼的探照灯光线从侧面传来。
一辆漆黑的列车与我们相向而行,辆车交错时互相之间引起的共鸣让我耳膜感到一震生疼。而在那车远去后,又有一股安静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空旷油然而生。
“”
望着那远去的列车,我想什么,但却无从开口。
只是像刚才一样,感到一阵后怕;我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从那边逃过来的。然而,刚才那辆列车却义无反顾地开向了我们来时的地方。
那边黑暗、空旷,并且有什么都不奇怪。如果要把我拽回去,不如让我死。
不过恐怕在那辆列车里的人看来,我们也是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奔驰而去吧
看着窗外重归寂静的黑色旷野,我虽然想要做出更加理性的反应,但奈何中的信息太少,还是只得本能地问道。
“我该怎么做?”
“你问我?我下一站就到了,你的路还远着呢。”
“哼哼、也是,那我换个问法;为什么是我?”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生怕看漏了一点表情上的变化。我很清楚,现在这状况绝非是单纯地用“梦”就能解释通的了。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也不见得怀有多大抱负,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这事件中来。
我坚信,这其中有我还未注意到的缘由;而那缘由,也许会成为破局的契。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要我才能打败若世真仙?”
“谁知道呢。”
他抱着臂,不置可否。
“若世真仙到底是谁?是玉吗?”
“这问题有意义吗?如果是的话,你便就此罢?”
这话点醒了我。
但比起那茅塞顿开的爽快感,我的脑中更多的是麻醉消散后的阵痛。
这问题尖锐无比,直接把我推到了二选一的风口浪尖上。难道玉是那若世真仙,我就会罢吗?
在无心桥苟活下来后,这问题本该已经有结论了。若当时停,那么我们之前所做的种种暴行、沾的各色诡计都会坐实,半途而废的话那不就成了仅仅为满足自我感动而行动的暴徒了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这家伙救我的缘由。虽然根本原因还不清楚,但直接目的已经了然。
“你这混蛋是在逼我啊!”
不仅仅是还芳,那青龙星君也因救我而死;若此时打退堂鼓,那我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而对方也不否认,大方一笑后到。
“你必须打败若世真仙,也只有你能打败若世真仙。”
汽笛再次鸣响,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阳渐渐升起。
在我们两人身旁,那漆黑的车厢中慢慢地被窜入的光亮填满,人们也纷纷从硬卧上爬起来,有的收拾仪容,有的补充水分。
在这列车里,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每个人头都多少在忙活些活计。
嗡——
也许是心理作用,太阳出来后,那原本低沉的汽笛听上去也欢快了起来;我叹了口气,摇头道。
“玄武天王是吗哈哈,十年后的白,你居然大言不惭的让我去打败十年后的她,不负责任也该有个限度吧。”
伸了个懒腰,我继续抱怨着。
“更
何况还有个没登场过的白虎星君,哪怕这两关都能顺利过去,还要面对一个若世真仙。路好长啊真特么长”
“不过,你看上去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林哥在我侧边,点起了一支烟。
“啊、有答案了。如果我就此打住,那么一切都会坐实,我回不到现实之中,这里便成了真实的世界,而我也会变成打着大义的旗号牺牲他人性命、却又无所作为的妄人。倘若一切顺利,那么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梦幻泡影,一切皆虚,所有事情都能从头来过。哈哈这哪叫选择题,从最开始不就没得选吗?”
“很多时候都是没得选的,这车里这么窄,你不也得忍受到终点才能下车么?不过”
将那还未燃烧到三分之一的香烟丢在脚下,踩灭了它,那男人到。
“我就不奉陪了。”
嗡——
汽笛再次轰鸣,我也被侧面打来的强光给刺的睁不开眼。而当我适应那光亮后,原本林哥所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一地烟头。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是因为原本站在车窗前的他已经消失了,那强光才突然照了过来。
恍惚之间,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却感到浑身无力。
那种强烈的透支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赶快找杯水解渴,然后继续躺回床上去。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但起码活下来了
想来,真是命大啊。当时都已经被烧成那副模样了,我居然还没有死;不知道应该是幸运,还是不幸。
“咳咳”
刚一起身,我就感到胸腔里的积水似乎被挤到
了嗓子眼上;虽然这不一定准确,充其量只是形容现在这般难受的感觉,但真正的情况恐怕也不比这形容要乐观多少。
感到上似乎黏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根滴管。
“嗯?”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我也开始环顾这房间四周;我上、是一根针头,顺着那滴管上移视线,有个吊瓶被挂在那里。
天花板有明显的金属质感,冰冷且沉默;而我周身棱角分明的立柜、并无过多装饰的合金窗台,以及挂在正中央的电子钟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太像是渡世虹船上的装修风格。
“邪门”
在陷入更严重的混乱之前,我如此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