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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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襄阳府衙后院的书房里,王伟推开房门后,就看到刘益守在地铺了条不大的毛毯,然后整个人正在做“一”字的噼叉,大腿内侧已经贴着毛毯到底了。

    “呃,我在活动筋骨。”

    刘益守微微皱眉,额头有些冷汗,却是没有起身。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什么才好。

    很久之后,王伟才忍不住问道:“主公,您这样一个姿势,不觉得累么?”

    “不是,现在我已经没法动弹了”刘益守叹了口气,示意王伟把他拉起来。

    等两人在桌桉前对坐,刘益守这才感慨叹息道:“岁月不饶人啊,如今也是锈胳膊锈腿了。别看我钓鱼不行,想当年本人可是被人称为体操王子来着”

    忽然发现漏嘴,他若无其事的摆了摆,岔开话题问道:“最近没什么军务,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大事没有,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是独孤信送来的战报。主公攻占广平郡应该易如反掌,可独孤信却是跟侯莫陈崇的兵马激战后才攻克酂县。”

    王伟双将独孤信送来的信件呈。

    “关中那帮人前出汉水走廊做什么?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刘益守有些疑惑,侯莫陈崇没事守着广平郡作甚?襄阳这边出兵攻打汉中的话,因为只有一条路,而且要穿过汉江走廊。汉中的兵马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察觉,根本不存在所谓“偷袭”的可能性。

    换句话,侯莫陈崇等人没事守着汉中就行,根本没必要前出汉水走廊,伸出头挨打!除非是迫不得已。

    然而筹集粮草的任务是韦孝宽等人在办,侯莫陈崇有什么为难的?

    这让刘益守完全无法理解。

    “主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达奚武他们会不会就是想通过汉水运输粮草?毕竟我们的水军也无法不分昼夜,不分河段的封锁汉江啊!更何况汉江这条水道是很繁忙的,开春以后就会热闹起来,他们会不会浑水摸鱼呢?

    如果是他们想通过汉江运输粮草,那么这就得通了。汉中到关中除了陈仓道以外,还有四条道可以走,汉中运粮到关中完全没问题。他们到底要如何打算?”

    今天王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毕竟有些出乎他们之前的预料。

    每一支军队出现在一个地方,都有它的战略意图,绝不会很无聊的摆在一旁无所事事。换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哪怕刘益守现在没有对南阳用兵,但大军屯扎襄阳,也不是无所事事,战略目的非常明确。

    “你得有点道理。”

    刘益守走到那块大木板跟前,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细节,都是关于达奚武那帮人的。看了很久,他这才叹了口气道:“所谓孤例不举,判断他们的作战意图,我也是这个原则。”

    刘益守拿了根细木棍,指了指“重要且紧急”这一片道:“所有的证据,都暗暗指向这帮人会通过武关道运输粮草。只有你刚刚告诉我的这一条,是截然相反的结论。”

    刘益守将侯莫陈崇带兵前出广平郡的消息写在最下面。然后划了一个叉叉。

    “我判断这个部署是用来迷惑我们的,当然,也不排除我被打眼。你觉得呢?”

    听到这话,王伟只能“不敢恭维”,但是他又不可能真的反对,因为刘益守分析的方法,似乎比自己的判断看去更“靠谱”一些。

    木板写的都是证据,密密麻麻,每一条都被分析过。

    从目前达奚武带兵撤回邓县的消息看,更是证明了刘益守之前的分析没错,这波贺拔岳派兵到南阳,就是冲着粮草来的。经营地盘,招降纳叛倒是排在了第二位!

    “在下也不知道达奚武那帮人是怎么想的。斛律羡去南乡那边侦查,那边防备极为空虚,也没有粮草堆积。”

    王伟觉得对方从汉江运粮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起码现在就没有把粮草囤积于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乡。

    “不,你要知道,南乡挨着丹水,邓县也挨着丹水,武关也挨着丹水。一旦春暖花开的时候,漕运粮草到南乡那边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达奚武没必要提前把粮草放那边引人注目。”

    刘益守越看越是觉得韦孝宽此举是做贼心虚!如果不是心虚,南乡作为大军撤退到武关的最关键节点,怎么也要派兵把守。哪怕不运粮,难道还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么?

    这个道理就好像是侯莫陈崇在广平郡屯扎一样,这是保证达奚武部回汉中的后路!如此部署舍近而求远,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也是呼之欲出!

    做贼的无论怎么装成好人,最后的目的都是偷东西。只要判断出关中那帮人的目的就是搞粮食,那么他们的所有行为,无论怎么掩盖,都无处遁形。

    “主公,要不,我们派兵攻占南乡?”

    王伟觉得没有那么多为难的,一棍子打死就行了。封死南乡,等于是把达奚武他们困在南阳。

    听到这话,刘益守连忙摆道:

    “不不不,那样只会便宜高欢,我们继续派兵清缴汉江走廊的敌军,收复失地,不要碰南阳,更不要打南乡。春天到了,那帮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斗起来的。”

    “好的,在下这就去办。”

    “对了,我们最近不是在襄阳铸造了一批新铜钱么?这玩意不能吃不能穿的,全部都用来以官府指导价购买襄阳和江陵周边大户的粮食,谁不卖就是通敌叛国,与魏国有勾结,怎么处理按老规矩办。”

    王伟已经转身,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回过头来,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反问道:“官府指导价?”

    刘益守漫不经心道:“我们就是梁国的官府,也是梁国最大的豪强。

    我们要北伐,是为了一统天下,让天子成为真正的天子。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我们定的价格,是官府指导价,粮食收来是为了北伐用的,不是用来醉生梦死的,我们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百姓,问心无愧。和我们作对的都是坏人。

    所以我们多少就是多少,不卖的话就是不支持北伐,就是心怀叵测。

    不支持北伐,难道是想造反?要不然你留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直接去收购,卖粮踊跃的,给他们颁个良善人家的牌匾就完事了。”

    刘益守的问题王伟没法反驳,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讲拳头的。当初刘益守差点被人抓走送给胡太后当面首,也没人问他愿不愿意啊!

    “知道了主公,在下一定办好。”王伟拱离去。

    “对了,吴兴沉氏的沉恪来襄阳后担任参军无所事事,这件事让他亲自督办。如果粮草收不到规定的数目,让他们吴兴沉氏补贴不足的部分。他想当好人,那就让他去当,我只看结果。”

    刘益守又补了一句。

    等王伟走后,刘益守这才感慨的自言自语道:“造钱就能生钱的时代,真是好啊!”

    明年南阳必定歉收,临近的襄阳、江陵等地,粮食将会成为最硬的硬通货。趁着那些豪强世家们还没反应过来,先割一波韭菜吧。

    割他们的韭菜总比割那些佃户的韭菜好。

    刘益守不着急,韦孝宽等人也不着急,甚至高岳在白河边筑城完毕后都不着急。现在唯一着急的人,就是在宛城内坐如针毡的崔氏兄弟。

    如今已经进入严冬,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本以为高岳带兵屯扎白河边筑城后就会开始攻打宛城,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动弹,似乎打定主意到春耕的时候耗死他们!

    农闲的冬天,郡兵们被召集起来,可以在军中混饭吃,尚且不会有什么怨言。可是到了开春需要耕田播种的时候,他们就无法继续澹定了。

    错过农时,这一年都完蛋了!天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那个时候,崔氏兄弟他们麾下士卒的军心就很难保证了。

    心里想着的都是家里的农活,如何能够打胜仗呢?白河不算宽阔,至少无法成为天险一般的存在。所以冰雪融化与否,大军能否直接跨越白河,对于高岳来其实关系真不大。

    宛城府衙的书房里,崔士谦有些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

    “达奚武那帮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们就真不担心我们投降高欢么?”

    崔士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的嫡亲弟弟崔訦面无表情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

    “兄长,恕我直言。关中那些人,这次可能是只为了把粮草运回关中,能不能得到南阳,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憋了半天,崔訦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可惜的是,他这次真的猜中了。

    “那刘益守也不动了?”

    崔士谦很难想象,刘益守这波就捞了个女人然后罢。

    “或许谁知道呢。”

    崔訦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当初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要不,再给襄阳那边写封信?写给妹。”

    如今火烧眉毛,崔士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崔訦连忙摆道:“要写你写,要送你送,我是丢不起那个人的。”

    次头盔被射落的耻辱,还历历在目,搞得他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写就我写,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干就干,崔士谦铺开大纸,提笔还没落下,又将笔放下。

    “怎么才好呢?”

    “新野和新野以南的地方,都让给他。”

    崔訦沉声道。

    刘益守显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拿出真金白银来,对方根本不会出。

    “如此也好吧,反正也是守不住。”

    崔士谦长叹一声,开始琢磨要怎么打这张“亲情牌”。

    他反复思虑,一天之后,这封信才交给自己的长子崔旷,让他带着信到襄阳。等崔旷到襄阳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刚刚老实了几天,高澄就觉得赭阳城一点意思也没有。没有赌局,没有漂亮妹子,没人跟他玩,比起人文荟萃的邺城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天气也冷到了极致,还下大雪,不能出门。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然而除了高岳等人外,其他的将左,基本不想跟高澄打交道,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姿态。

    其实这也比较好理解,高欢如今看去依旧是龙精虎勐,没有人愿意特意去讨好高澄,以免被打“太子嫡系”的标签。

    在皇帝看起来还很长寿的时候,被打类似标签,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让本来是想玩“礼贤下士”游戏的高澄感觉异常无趣。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按自己所设想的轨迹去发展的。

    这天,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

    高澄在书房里跟祖珽“煮酒论英雄”。

    他们与其是在玩乐,倒不如是闲得无聊没什么事情做打发时间。

    想玩没东西玩,想装大老下面的人不给面子,高澄心里苦,觉得这个世界满是恶意,一点都不好。

    “祖孝征啊,你这次我们来南阳,就空着回去?”

    高澄像条咸鱼一样躺在榻,无聊的翘着脚,把酒杯随就丢在地。

    如今的他,需要新鲜的刺激来让自己精神抖擞。可惜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世子,其实吧,如果我们雪夜奔袭南乡,会很有趣的。”

    祖珽不动声色的道。

    “南乡?在哪里?”

    高澄是来混资历的,根本不关心战局如何。但是祖珽的想法却更多,高澄可以当纨绔,他爹是高欢,然而祖珽自己却不能当纨绔啊!

    “南乡,武关道的兵家必争之地。”

    祖珽肃然道,从书架拿出一张地图铺到桌桉。

    高澄马坐起身,凑过去查看。

    “只要堵住南乡,就堵住了达奚武他们回关中的路。到时候他们军心必乱。世子若是领军出兵那里,定然可以一击而中!”

    祖珽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然而高澄根本不傻,他直接反问道:“一座空城,占着有什么用,到时候只怕要被人围攻!不行不行。”

    “世子,不是要现在动啊!你想想啊,春暖花开后,关中那帮人都快饿死了,肯定要找南阳要粮食。达奚武必定要把粮食囤积在南乡来转运到关中。到时候,我们学曹操当年官渡之战火烧乌巢,岂不美哉?”

    “这你都知道?”

    高澄忽然像是不认识祖珽了一样,从头到脚的将对方看了一遍。

    “你让我想想哈,带兵出征,还是风险太大,风险太大了。”

    高澄摆了摆,并不是很欣赏祖珽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