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不走了,陪你过年
“你要给我钱?”
马迪的眼睛睁大了不少,他原本地中海的发型已经彻底沦陷,周围那一圈残留的头发所剩无几,索性就剃了个秃头,看起来头顶光溜溜的,却不像常见的那些光头,会发出亮光。
辛安害怕马迪误会,不肯接受,连忙解释,
“以前莫言蹊在我这儿放过几万块钱的本钱,当时我答应帮她买理财的,这几年忙忘了,现在一看竟然赚了不少钱。”
“有多少?”
“连本带利,一百万。”
马迪的眼神里有了些光彩,但是却并不显得多么惊讶,或许在银行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一百多万的钱已经见过不少了。
但是他却十分平静的回应,用最平淡的语气出了最震撼的话语,
“谢谢你的好意,如果真是莫言蹊的钱,你为什么不直接还给她?一百多万,如果是不那么牢靠的夫妻,为了这一百万,反目成仇都很有可能。”
辛安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男人的胡茬儿。虽然上次相见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又衰老了许多,像是一个佝着背的老头,
大概是看出辛安眼里那种怜悯的目光,马迪深吸了一口气,
“你直接把钱给我,是因为怕莫言蹊不肯要你的钱。曾经她是一个那么高傲的女人,而且她对你们的分也耿耿于怀。但是,现在她不会拒绝你的施舍。她也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辛安还以为马迪这是准备要翻旧账,刚要张嘴解释,又被他伸制止,
“不要她,就是我,只要你愿意给,我就不会拒绝。我不会用我孩子的命,换我男人的那点脸面。”
这话的辛安鼻子突然一酸,他终于意识到,原来面前这男人根本不像自己之前鄙视的那么窝囊,他有着成熟男人该有的狡黠和沉稳。
他也低估了莫言蹊的眼光,她选中马迪,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不中用”,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值得依靠。
这个男人仅仅从00万的数字上就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
辛安知道了他们夫妻的困境。这钱不是他欠莫言蹊的。他只是想要让自己偷偷把钱收下。
但是,面前这伙子,体会不到用钱换命的心情。
“你不知道用钱买命是什么感觉。现在孩子还太,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供体,只能靠体外维生系统保命。医生建议我们放弃,但是莫言蹊了,孩子愿意来跟了我们,我们就没有理由抛弃他。”
马迪到这里,声音有点走形。
辛安不敢再去和他对视,生怕自己一不心,会和他抱头痛哭。
可这次他又判断错了,马迪的眼中,沉淀了太多的愁苦,那些眼泪已经被这些愁苦吸收的无影无踪了。
他只留给辛安一个佝偻的背影,不像写字楼里衣着光鲜的白领,更像是一个丢了扫帚的扫马路的大爷。
辛安悄悄跟着马迪,一直跟到了医院。今晚是爸爸值班,哪怕不能进到无菌方舱,他们两个也会轮流守在方舱的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进去。他们相信,只要让孩子看到他们的脸会出现,这个孩子就能扛过死神在窗外徘徊的每一个夜晚。
莫言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呢子大衣,头发也随意的盘在头上,几绺凌乱的发梢从鬓角垂下来,显得不修边幅,甚至憔悴中带着一些苍老。
莫言蹊不是辛安想象的那样,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可以为了这个讨债的孩子倾尽所有。
马迪也不是辛安想象的那样,他是真的爱莫言蹊,所以才能陪着她一起守护这个孩子。
所以,当初的分,或许只是因为两人爱的都没那么毫无保留。
辛安开车跟在莫言蹊身后走了一段,终于鼓起勇气摇下车窗,
“莫言蹊,我送你一段吧。”
莫言蹊看到“牧马人”上的辛安,并没有太多惊讶,稍一犹豫,拉开车门跳了上来,
“谢谢你了。”她往椅背上一靠,显得很疲惫。
“回家?”
“对,回家。”随即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沉默得有些压抑,直到快到地方的时候,莫言蹊才突然开口,
“谢谢你救我的儿子。钱,以后我会慢慢还。”
“没事,还不还,其实不太重要。”
莫言蹊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辛安,皱了皱眉,心想,“他终于也和那些喜欢吹牛逼的男人一模一样了。”
辛安察觉到了莫言蹊眼神儿中的误解,但是也无意解释,只是叮嘱她要保重身体。
这一百万对辛安的意义不大,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而是因为他已经准备破碗破摔了。
现在辛安上的钱已经只剩下300万了,用400万从兰光辉里换的“壳”已经变成了无法变现的不良资产。
和柳英豪约定的时限内,本息已经不可能兑现,当时和柳英豪预言似的约定犹在耳边,
“兑现时间一天不能拖,本金孳息一分不能少!”
而葛新财已经彻底断了辛安想要脱困的念想,他不得不相信这位老江湖的经验和判断。
葛新财的劝阻很诚恳,也不容置疑。上次没听他的劝阻,去招惹了刘建宇,这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天色已经晚了,垂头丧气的辛安在车里抽完了最后一根香烟,打电话给那个熟悉的女人,
“杨姨,今晚我能住你那么?”
“废话,现在出息了,在外面闯荡成常态,回家反而成意外了?”杨思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跳动,辛安的脑子里浮现出她跟着电视里的健身教练跳操时,胸前忽闪忽闪的样子。
这女人这么可爱,为啥就是没人要呢?
还是那个温馨的屋,杨思卿开门的时候把自己装在厚厚的棉衣里,像个鼓鼓囊囊的汉堡,辛安忍不住伸去摸了摸棉衣上面绒绒的感觉。
“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包面吧。”
热气腾腾的一碗面,上面还卧着一个光滑圆润的荷包蛋,辛安也不客气,唏哩呼噜的一扫而光,杨思卿坐在一旁用支着下巴,看着狼吞虎咽的大狗熊,
“看你,都饿成什么样了。这次能待几天?”
“不走了,陪你过年。”
“真的?”杨思卿的眼睛放出了光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是泡在清水里的玻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