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第11章东坡肉
若非要乔装身份,孟之微还是挺乐意在朝中做事的。
秋冬还好,夏日是她最难熬的时候。本来天气就热,她还得在胸前里三层外三层,琴濯调侃她每天都在蒸馒头,越蒸越大。
难得的休沐,孟之微总算可以一身轻地在家,随便怎么横躺竖站的。
来还是他们的皇上英明神武,体恤下臣。以前都是雷不动的十日一休,皇上登基以后,便改为五日一休,像酷暑时节,还有另外的补贴。
孟之微觉得,自己也算赶着了好时候。
奈何总有人不这么认为。
孟之微叹了一声,听到房门前踢踢踏踏的声音,侧棱起身摇着扇子跟门前的琴濯对视,“大中午的还出去啊?”
“不出去你吃什么。”琴濯端着一壶凉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孟之微看了就皱脸,喉间一呕还是凉茶的味道,却也敢怒不敢言。
昨日她回来的时候就有些头疼,显然是白日晒得狠了。琴濯没她,倒是把皇上念叨了一晚上,什么闲的没事干不如去隔壁村掏大粪,她有心替皇上辩解,都被瞪好几眼。
今早饭没吃几口,光凉茶就喝了一肚子,孟之微觉得琴濯今天是在跟自己算账了。
在琴濯凉凉的目光下,孟之微还是认命地喝了那凉茶,感觉整个喉咙管都是满的,一张嘴就能吐出来,琴濯要出门她也只是挥挥手话都没法。
琴濯怕有人上门,孟之微一个人慌里慌张的也不知道,走的时候干脆把大门反锁了。
琴濯很少在中午的时候出门,东头街市卖鱼虾、干果、米面酱料的大姑娘媳妇都跟她交好,看见她时都忍不住讶异:“今儿可是奇了,我们的‘懒美人’怎么这会儿来了?”
赵嫂子着,已经拉过琴濯,往她的篮子里塞了几斤新鲜的河虾。
琴濯要给钱,赵嫂子摁着死活不让,“我们渔的营生,顺路就捎带上了,吃这么几只河虾还要钱,拿嫂子当外人不是!”
“那等过些时候能做桂花糕了,我给嫂子多送些。”
“这就是了!”赵嫂子笑眯眯地拉她坐到一旁的凉棚底下,日晒正高街上没什么人,常聚的几个媳妇正在叶子牌,看见琴濯便拉她入伙。
琴濯道:“我坐一阵就得回去了,之微昨日出去一天,还有些不舒服,我称些绿豆回去熬汤。”
琴濯是状元夫人的事,常牌的人都知道,她人长得漂亮话也和气,所以跟她相处也不会因为身份而拘谨。
安安也是空闲了过来瞅两眼,闻言便道:“这几天秋老虎正厉害呢,外面晒着不得褪层皮,我再给你包点儿金银花,下火的。”
琴濯拉住她,“这次就不用破费了,我估计她如今喝凉茶都快腻了。”
在老一辈人眼里,凉茶是消暑圣品,包治百病,平常有个头疼脑热都会煮一大壶。在座的也都是过来人,想起来时候被爹妈追着灌凉茶的情形,均是了然于心。
“粉儿这段时间气色好起来了。”琴濯扇着手里茜色的丝帕,看着对面垂首端坐的人道。
粉儿就是陈记干果铺的新媳妇儿,嫁过来还不满三月,娘家就是对面开豆腐坊的,之前就常跟琴濯一块走动。
嫁到陈家之初,琴濯眼看着粉儿精神萎顿,哈欠泛泪花的,就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可平常看他们夫妻俩还是和和气气的,粉儿父母也没有什么,便掩着心思先没多管闲事。
粉儿冲着琴濯笑了笑,还是如往常那般可亲可爱,总是带着一两分的赧然羞涩。
琴濯想她是正如意,没有多言,听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斜对面的树荫底下,都是些卖吃的摊贩,中午人不多,贩们躺在长凳上休憩。
琴濯最喜欢一位阿婆卖的冰雪圆子,夏日午后出来买菜都会来一碗。今日摊贩的边上缺了一角,阿婆的摊位空空如也,琴濯便问了一嘴。
赵嫂子抬头看了一眼,道:“是王家阿婆吧?她啊有几日没出摊了,听家里出了事。”
琴濯不是多事的人,但听着是熟人难免有些在意,“上次就听阿婆的女儿要找人家,可是与这有关?”
“哪儿是找人家呢。”另一位嫂子好似知道些情况,摆了下手放低了声音,“王阿婆家的闺女是给人欺负了,听对方还是有权有势的贵公子。对方家里去了人,想抬了阿婆家的闺女做妾,他们都不肯,正在官府闹呢。”
赵嫂子搭了句:“又是官家子弟,我看这事儿也悬。”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官家子弟,官府也不能徇私才是。”
“是这样,可古往今来,又真的有多少天子与庶民同罪?”
赵嫂子的话让琴濯也陷入沉思,想着王阿婆家的事,心里多少不快。
她还去听了一番因由,却越听越心凉,回家的时候都带着一肚子气,一进门砰地一声把手里的猪腩肉甩上了桌。
孟之微刚从房里出来,看到桌上那微微颤动的肉,没来由肉皮发紧,“这么生气,谁惹你了?”
“当官的子弟没有一个好东西!”琴濯冲着孟之微气呼呼道。
孟之微更莫名了,悄悄地把自己的凉茶给她分了一半,一边给她扇,“大热天的这么大火气干嘛,喝口凉茶消消气,慢慢。”
琴濯火气不减,把那凉茶倒回茶壶里,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又一拍,唬得孟之微都是一愣。
“那些光会吃半点本事没有的酒囊饭袋,仗着自己老子有几分官威,便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简直就是土匪!”
琴濯骂的范围虽然宽了些,但是孟之微也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反倒不似她那么义愤填膺,“原来是为这事,你也不必如此气急。”
“我能不气么?人家有婚约的姑娘,青天白日就给人抢去了,王阿婆一把年纪求告无门,这事儿现在还没结果呢!”
“你啊,就是性太急。”孟之微给她捏了捏肩膀,又倒好一杯凉茶,“这案子顺天府已经受理了,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闹得朝中也是无人不知,用不了多久一定有结果。”
“受理又怎样?还不都是官官相护,便是定了罪还不是花花银钱善后,回头什么事都没有。”
“这你可就错了,本朝律例,奸/淫可是跟通敌叛国等同的重罪,而且一律不得赦。”
琴濯将信将疑:“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律法白纸黑字写着的,这都是皇上登基时特意申明的,严刑峻法,不可罔顾。”
琴濯的心气儿终于顺了一点,忙又问道:“那那个人渣能被杀头么?”
“杀头是不可能了。”
琴濯一听,脸色再度沉了下来,孟之微卖了一下关子,手向下咔嚓了一声:“会被阉掉。”
琴濯当即就有点兴奋了,可转念一想,又不放心,“可是这样的话,不会叫这些人渣更变态么?万一他们报复怎么办?”
“本朝律例也了,如若再犯者,终身拘禁,伤及性命者,斩立决。所以塞这些人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人跟牛羊一样,骟了就老实了。”
虽然这刑法严峻了些,可对于那些奸/淫/妇女的人渣来,本就没有可谅解的余地。
琴濯顿时觉得心口憋着的那一股郁气疏散了出来,“看来这个皇上也不是那么讨人厌。”起码对待犯人不手软,对百姓也有个公平的交代。
“早跟你了不是?此皇上非彼皇上,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嘛。”孟之微看着空了的茶杯,又默默地把凉茶续满了。
“那也未必,一码归一码。”琴濯轻哼了一声,拎起桌上的猪腩肉,嘴里哼着曲儿往厨房走,心情大为美妙,“今天午饭吃东坡肉啊?”
孟之微连声道好,跟着往厨房跑。眼见琴濯似乎对薛岑有所改观,她自然要趁热铁。
琴濯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还听到孟之微个没完,像只烦人的苍蝇,忍不住道:“皇上就是再好,也就登基五年,就有你的这么多丰功伟绩了?你吹牛也草稿。”
“我哪里是吹牛,这都是肉眼可见的事,那十四州不也是皇上收回来的。”孟之微看着锅底煎得微黄酥脆的带皮猪肉,已经抑制不住口水的分泌了。
又来了又来了……琴濯翻着白眼,这十四州的事情她都听了不止一遍了,这人夸也不会换个地方夸。
不想再理会这个头脑发热的皇帝崇拜者,琴濯干脆将人指使出了门外,“去掐一把青菜,回头再炒个素菜。”
孟之微眼巴巴看着锅,道:“其实光有肉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喳喳做的菜都很美味,可是对于她来,还是无肉不欢嘛。
琴濯睨了眼她胸前,故意道:“你要光吃肉心那里再长肉。”
孟之微一下愁得头大,垂头丧气地去了。
在琴濯的日夜熏陶下,孟之微对厨房其实也不陌生,只是琴濯嫌弃她一般人的手艺,所以平常都不叫她帮忙。
她摘回来青菜洗干净,在另一口锅里焯了几下,捞出来放在一边给琴濯备用。
这时候猪肉锅里也炖得咕咚冒泡,琴濯把焦酥的猪皮反转过来,加了些黄酒、酱油,盖上锅盖文火慢炖。
“再有一刻钟就行了。”琴濯看了下孟之微备好的青菜,露出一副孺子可教,“还算没白吃,没再把菜煮烂了。”
有好吃的孟之微自然要鼓足力气拍马屁:“师傅教得好!”
琴濯笑嗔了一句马屁精,等把青菜炒好上桌,又调了芡汁在锅里加热,等猪肉出锅浇在肉片上,热气腾腾的东坡肉便成了。
煎煮过的猪肉去了浓油,又经过炉火的高温蒸煲,肥而不腻,软而不烂,连肥带瘦咬一口,爆开满嘴的鲜香,上层连着的猪皮和筋更是弹牙软糯,让人连舌头都吞不及。
眼前没旁人,孟之微也不顾形象了,吃得嘴角都是酱汁。
琴濯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听到她感慨:“我虽然常夸皇上,不过皇上也有一点不如我。”
“什么?”
“我有一位好夫人呐。”
琴濯笑得弯起眼睛来,“你知道就好,要好好珍惜,心哪天你的‘好夫人’被人抢走。”
“那可不!”
作者有话要:
琴濯:乌鸦嘴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