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第15章到口酥(2)
薛岑的心情不好。
他一进来,等候议事的几位大臣就感觉到了,由不得收敛心神,暗中告诫自己一会儿话要严谨。
不过薛岑也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正事,兴致不高,该过问的还是要过问。
就好比他不想当皇帝,却也不得不做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关于钱州建造军器所的事情,几位大人可还有好建议?”不在朝中,薛岑也懒得理会太多的君臣规矩,入座之后就摆了摆手,免了众人行礼。
“各部都已齐备,钱州也已经召集了工匠,关于调配的人员,还需皇上定夺。”
薛岑想了想道:“杨大人既是主理,人员的调配便也交由老大人来决定吧。今年朝中换上来不少青年才俊,大人酌情多多提拔。”
薛岑这么一,杨大人心中已有了几分眉目,又听他道:“钱州是我朝对外的要塞,军器所的筹备不容有失,前车之鉴需得谨记。”
在座的听此一言,皆是一凛,当年钱州官员贪墨致使朝廷军队失利割让了十四州的事,可谓震惊朝野,便是到如今也没人敢忘。
朝廷好不容易恢复生机,军器监造一事当真不容一点马虎。
几位大臣敛容颔首,半分不敢松懈。
薛岑又问了一句北苑改造的事情,此事由孟之微主要负责,她又算杨大人的半个学生,杨大人便道:“皇上若有什么交代的,把之微叫来,详细。”
薛岑想到先前在花园里看到的一幕,顿了一下又道:“算了,也没什么大事。”
众人不疑有他,权且散去。
杨大人离去时,悄悄问黄鹤风:“皇上瞧着情绪不高,可是身体抱恙?”
黄鹤风把拂尘从左胳膊甩向右胳膊,望着薛岑的背影叹了声气:“皇上他啊,有心事。”
这么一听,杨大人也不八卦了,毕竟谁还没个私事了,天子的私事更是少听为好。
薛岑惆怅的心情直到晚膳还未消解,面对御厨精心烹制的吃食,也没有多少胃口。
他的膳食相对来简单,也没有琴濯想象的三盘六碟八十道菜,但也无一不精致,就是一碗普通的白粥,在御厨的手中也要从米粒开始筛选。
薛岑面对如斯精致,却有些腻味。
黄鹤风见他胃口不佳,便道:“可是菜不合皇上胃口?皇上想吃些什么,老奴即刻去吩咐。”
薛岑看着碟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糕点,脑海里却想起今日在北苑看到孟之微时的情景,托着下颚目光虚无,手指比了个大,“朕想吃饼,这么大,这么圆的,上面有松子的。”
他描述得倒是够仔细,可黄鹤风哪里知晓,不过还是赶紧吩咐徒弟程风去跑了一趟。
程风依言描述给御厨,御厨想了一下就明了,“皇上的可是到口酥?也叫松子饼。”
程风抓了下后脑勺,“皇上就是这么的,具体什么名儿咱可不知道,您老见多识广先看着办。”
皇上难得指定一道菜,御厨不敢怠慢,当即指使帮厨和面烙饼子。
到口酥不是什么珍稀东西,在民间颇为常见,对于做惯山珍海味的御厨来,实在是菜一碟,不消半个时辰就做成了。
轻薄的面皮连大都一模一样,圆得就好像用筷子筒裁下来一般,就连上面的松子仁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烤得微黄酥脆,草香气十足。
程风端着饼都忍不住有些流口水,可端到薛岑面前,也只见他吃了一口。
薛岑平日对吃食都不挑,胃口也极好,今天这么反常,程风不禁有些担心。
“皇上今儿去了北苑,是累着了?”程风看向黄鹤风,眼带询问。
黄鹤风摇了摇头,看见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薄饼,又叹了一声气。
皇上哪儿是馋这个饼子,分明就是馋状元爷手里的罢了。
这可真难办。
“行了,皇上现在心里不爽快,吩咐御膳房弄些清淡东西温着,等晚上再劝皇上用些。”
程风知道师傅总是比自己了解皇上的,当下也不问别的,忙着去做事了。
人有时候就是有劣根性,越吃不着的越想吃,越没有的就越觉得眼热。
尽管御厨变着法儿地给薛岑做饼子,薛岑心里却只惦记着自己见过的那一个。
御医例行诊脉的时候,黄鹤风还特意提了一句,御医见薛岑面色无异,身体倍儿棒,实在不像食欲不振的模样,便叮嘱其开胸顺气为宜。
黄鹤风没敢,心里却道让皇上开胸顺气怕是不容易。
不过,即便是薛岑身体强健,连日来饮食不思,又要处理一堆事务,到底有些心力不济。
黄鹤风见了着急,只能厚着脸皮去了趟状元府。
孟之微听到黄鹤风的要求,着实有些懵。
“做菜是没问题,只是不知皇上喜欢吃什么?”
黄鹤风一听有戏,忙道:“不消多么复杂的,就央夫人做一个叫……叫到口酥的东西就成!”
“这也简单,公公稍坐,我去跟夫人一声。”
“得嘞,老奴替皇上谢过大人跟夫人了!”
“不敢当。”
他们刚吃完午饭,琴濯还在后厨刷锅,孟之微进来明原因,琴濯便眉心不展,“宫里是缺厨子不成?什么饼做不出来,便要我做?”
孟之微也纳闷,只是皇上的近侍公公都求到眼前了,便是不卖他的面子,也得卖皇上的,挠着头道:“我也不清楚……可能皇上喜欢你的手艺?我听黄公公,皇上这几日都茶饭不思胃口不佳,眼看着人都要枯了,没办法了才来找咱们。”
“有病就去找御医,吃我做的饼就能好了?亏你还是个状元呢,也跟着胡闹。”
孟之微看她似乎对薛岑又有了意见,也不知怎么好,站在门口两相为难。
琴濯心有不悦,可也知道薛岑身为皇上,有一不二的权力,他如今又看重孟之微,往后不准在翻案的事情能有一臂之力,便是为此她也不能真这么任性了。
叹了口气,琴濯取了个盆子和面,“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孟之微见她答应,松了口气,上前给她下手。
“只此一回,我又得不了好处,平白给人当厨子。”
“我晓得我晓得!就这一回皇上也保准记着你,不准回头还有赏赐呢!”
琴濯不稀罕,只觉得薛岑毛病多,不住嘟囔:“这皇上可真当得矫情,他平易近人偏连御厨的手都满足不了,他矜贵却又点这么个吃食,跟八辈子没吃过饼子似的,连我都看不上!”
孟之微有求于她,只管应着,“皇上久居宫中,未必比你有见识,如此巴巴地奢望个饼子,你就当可怜可怜皇上了。”
琴濯忽然想到什么,转而叮嘱她:“一会出去了,你就这饼是你做的,半点不要提我。”
“这我哪儿会做饼啊……”孟之微一下苦了脸。
“啧,就是个烙饼子,你不也没人知道,就你平时闲着没事自己烤来解馋的。”
孟之微也没深究,只当她是不待见薛岑,所以也不稀罕提自己的名字,点着头应下。
孟之微把做好的饼子放在一只攒盒里一齐交给黄鹤风,记着琴濯的嘱咐,特意明是自己做的。
黄鹤风接盒子的手一顿,只是时间紧迫,也细计较不起来,心想反正是从状元府出来的,天知地知皇上不知,先拿去哄哄为妙。
黄鹤风也没提去状元府这茬事,趁着晚膳的时候,把带回来的到口酥一起端了上去。
薛岑还在翻折子,偏头看了一眼,连日点同样的面点也有些心烦,特别是知道这桌上的跟自己想要的完全是两码事。
“朕没胃口,撤下去吧。”
“皇上一天也没用多少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也受不了,多少吃一口。”黄鹤风轻轻把到口酥的碟子移近了些,心观察着他的神情。
薛岑看着碟子里的薄饼不似前几日规整,心想自己这么折腾怕是连御厨都受不了了,面剂子都揉不圆了。
在黄鹤风一再劝下,薛岑才坐到桌前,随意捏了张饼咬了一口,莫名抬头,“宫里换御厨了?”
“皇上觉得怎么样?”黄鹤风笑眯眯地问。
“比之前的倒是强。”薛岑着,也不像之前吃一两口就没了兴致。
黄鹤风忙给他倒了杯茶,这才道明原委:“这是老奴去了状元府让孟夫人亲手做的。”
黄鹤风着重了“亲手”两个字,果见薛岑顿了下,抬起眼皮掠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这可真是要‘助纣为虐’啊。”
“老奴是伺候皇上的,一切只为皇上好。”
薛岑微叹,挪开已经过半的到口酥,“可孟之微招谁惹谁了,她又招谁惹谁了?朕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真的蛮横不讲理。以后,还是别再提了。”
一切都是他率先起意,人家又哪里知晓。
黄鹤风颔首未语,皇上有自己的理智和决断那自然最好,只是如今状元爷深受皇上器重,往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最怕是心思难斩,还求而不得。
作者有话要:
皇上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