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临阵脱逃
80年代并不推崇娇弱美人, 一副强健的体魄对事业上的帮助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运动会之后,没有人再把金玲当妹妹看待了。
尽管他只有二十出头,而且长得花朵一样娇柔。
人们都争相地接近金玲。
大家都有一颗建设祖国的炽热红心, 而金玲不但成绩好,而且体育方面也毫不逊色, 他们都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能够促发自己的上进心。
一时间, 金玲又成了航大的风云人物, 就像在京大那时候一样。
没有人知道,这位风云人物现在正为学习数学知识而发愁。
前两天金玲决定自学数学,而且决定学更高深的。
一开始进行得非常顺利。
她本来就有数学基础, 而且这个年代的数学和后世的数学,丰富程度根本没法比。
毕竟后世的数学又比现在多发展了几十年。
然而!可是!在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居然发现自己想不通其中的逻辑。
她被一个公式给难住了!
虽然这个公式算不得是浅显的公式,被难住也没什么可羞耻的,她却觉得如鲠在喉。
这影响了她的学习进度。
她去找教授们问,教授们也推导不出来。
于英雄不知道懂不懂,反正是看了一眼之后就笑得神秘。
“刘金玲同志,你可以略过这个,不用学。”
金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反正她总觉得她这导师把她骗不来就不管了。
如果这人不是在刻意雕琢她的话,那就是对她有意见。
那真的放弃吗?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学了新的东西,如果不搞清楚就会辗转难眠。
金玲又去同学那里问了一圈, 大家也都没得出个什么结果。
平秋燕知道她被一个公式难住之后, 就开始固态萌发,跟她挑衅。
金玲问她懂不懂,她明显心虚了, 嘴上却着懂。
金玲懒得理她。
然而问题始终是没有解决,正当金玲想要出去散散心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刘竹的电话。
电话里的刘竹是哭着的。
金玲并不惊讶。
毕业后便跟着对象去了他老家,虽不是公派的,但类似于去下乡支教。
金玲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
虽然带着满腔热血去乡下,但那毕竟不是北沟村。
每个地区的乡下都是不一样的,刘竹这几年已经习惯了舒适富足的生活,突然回到那样清苦的日子,总会有一段不适应期。
果然,电话里,刘竹她回来了,叫金玲明天去京市火车站接她。
还让金玲一个人去,不要告诉刘红朝。
金玲皱了皱眉。
刘竹和刘红朝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的,兄妹俩与其是兄妹,更不如是知心好友。
刘竹是那种连自己生理期来了都会告诉哥哥的人,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少见的了。
刘红朝就更是了,对这个妹妹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金玲觉得自己这姐妹可能真的出什么大事了。
第二天,京市火车站。
火车站是一栋左右双排相连的双子结构西式建筑。
中间一座横廊,横廊两边是两座高楼,上面有多层带角檐的亭子。
这是一座非常高大宏伟的建筑,周围全是人。
而站在广场上的刘竹苦着脸,头发散乱,眼眶红红,即使在人潮中也显得那样孤单,就像是一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可怜兽。
金玲心里一个咯噔,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然后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刘竹当场就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
金玲拍着她的脊背,将她从人群里拉出,塞进了车里。
这车是陈杰光给她用的,金玲以前不用,因为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陈杰光总让她想起陈世美。
为了事业无情抛妻弃子,而且还不实话实,把人骗了那么多年。
虽然他不知道赵新莲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但金玲对他还是没有任何好感。
可今天,她却用了。
因为她知道事情不简单,刘竹应该没心情和他一起挤公交。
车子飞驰,副驾驶上的刘竹一直没话,只是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手背上。
金玲开到一个公园旁,刚想停下来,却听刘竹道:“我不想待在市区,金玲。求求你带我去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好不好?我不想见人,我也没脸再见人了。”
金玲重重一踩油门,把车开到了护城河边。
好在这天天气晴朗,把护城河的水都照得格外透澈了些似的。
金玲心里想,这样的天气至少不会让刘竹太过难受
她刚把车全停下,刘竹就跌跌撞撞跑下了车。
金玲赶紧跟着跑了下去,问她到底怎么了。
刘竹呆呆地望着河面足足有十多分钟之久。
金玲就这么陪着她。
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刘竹终于又趴在她的肩头哭了起来。
“我待不下去了,金玲,我以为我们北沟村已经算是够穷,够落后的了,却没想到还有那样的地方。”
“房子全都是茅草房,外头下雨,里头也跟着下就算了,到处都是洞眼,里面话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他们洗澡,要么集体放在山沟里洗,要么回家洗,效果都是一样的,那些人扒着洞眼看进来,盯在我身上的目光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
“最可怕的是,你叫他们送孩子们来读书,他们认为你是在推他们进火坑。他们你骂你,他们捏造事实编排你,他们话我都听不懂,但看到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些都是很难听的话。”
“还有他,他们全村人都认为他是被大城市里的人赶了回来,都觉得他读书是没用的。”
“他的妈妈更奇葩,居然管我们晚上有没有做那事,什么时候生娃,能不能生男娃。”
“那些孩子,一个个眼神都那样清澈明亮,然而我却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没有出头之日。”
“金玲,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后悔了,我不想为什么教育事业而献身了!我根本就做不到!”
刘竹的哭声越来越大,到后面变成了嘶吼,双手紧紧抱住金玲,把金玲勒得都有些痛了。
金玲拍着她的脊背。
刘竹却又放开了她,不断地撕扯自己那一头长发。
她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是逃兵!我是最不要脸的人!我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什么一颗红心向祖国!”
金玲赶忙把她的双手抓在一起,攥在自己胸前。
“刘竹,你给我清醒一点!如果真像你的那样,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你这样的反应完全是本能!我不允许你再伤害自己!”
刘竹挣脱出来双手,继续自己。
“不!你不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去那里,除了我和他,还有一位叫刘丽的女同志,她在那里每天都很开心,就像山里间翱翔的鸟儿!”
“她对那些孩子那么好!就算那些家长她,造谣她不检点,她也不记恨。而我却每天都受不了!我受不了!”
面对着陷入癫狂中的刘竹,金玲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却只能任由她发泄着。
这种时候什么都没用,只能陪伴,不让刘竹做傻事就算是胜利了。
她搂着刘竹坐了下来。
太阳渐渐西斜,河水由原本清透的淡蓝色变成了墨绿色。
天马上就要黑了,鸟儿成群飞回河边的大树上,再也没了声响。
好在此时刘竹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她已经哭不动了,声音都沙哑了。
金玲这才有机会开导她。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为那位刘丽同志感到自豪,可是……”
话到一半,金玲突然脊背一凉。
刚刚刘竹放声大哭,她便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然而现在安静下来了,她才听到了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金玲抓着刘竹的手臂,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回过头来看的时候,一帮穿着青衣黑裤的汉子们已经在她们身后,而且还在向她们包围。
来者不善。
这是金玲第一个想法。
来人个个面色凶狠,那浑身上下都涌动着的亡命之徒气,把夜色下的河岸都变得恐怖起来。
刘竹见到这些人之后才猛然清醒似的,把金玲往自己身边一拉,指着他们问:“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和沙哑,然而谁都能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怒火。
有个男人笑了一声:“我们想干什么?你们这帮高材生看不出来吗?”
金玲微微眯起眼睛。
这些人她从来都没见过。
她沉声道:“各位,你们要是劫财的话,我们会自己把贵重物品拿出来。”
刚才那个人冷笑道:“你当我们没见过钱吗!”
话间,有几个离她们很近的人已经掏出了匕首。
金玲也笑了。
她把刘竹护在身后,笑道:“看这架势,应该是不劫财也不劫色。容许我问一句,你们的老大是谁?”
刘竹和她一向是有默契的,当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不要脸?躲在一帮弟后面畏畏缩缩不敢露面算什么东西!”
金玲:“兴许只是买凶杀人吧!真是阴沟里的臭虫,连个人都不敢自己出来,还要找手。”
见她们俩人在这里一句我一句唱双簧,刚才那男人笑得更加嚣张。
“算了,看在你们是高材生的份上,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你们得罪了一位大人物,今天这位大人物要我们来把你们死,就这么简单。”
刘竹听到这话,拉着金玲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黑暗面。
即使是在北沟村,她对亡命之徒的理解也只仅限于刘平他爹那样的。
但刘福来经常不回村子,她也不知道所谓的二流子是什么样的。
今天这些人手里的匕首反着河面上的光,实实在在的把她给吓到了。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些人便像一群疯了的狗一样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