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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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市秦北监狱。

    黄一禄对过来探视的前弟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那弟以前算是他的左右手, 与他肝胆肝胆相照,这几年靠着强买强卖,积攒了一定的钱财和地位。

    “哥, 事儿成了,别看刘平没什么卵用, 他那老婆倒是真厉害, 现在肖云岭一天天的都赶上二世祖了, 那叫一个挥金如土啊。”

    黄一禄看了看不远处的狱警,伸手朝弟压了压,低声道:“甘泉市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弟喜上眉梢:“哥您就别寻我开心了, 这事会没有人告诉您?发射失败了。那边大力表扬,让我们再接再厉呢!”

    黄一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沧桑了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行,去放消息。”

    没有人知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一夜之间,京市的大街巷都流传起肖云岭豪掷千金为红颜的风流韵事。

    事件的主角,一位是最高层领导的亲孙子,还在军中身居要职,一位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华国近几年来风头最盛的女科学家。

    于是这消息如火上浇油, 迅速传遍全国。

    本来大家都是在羡慕金玲居然能让一个这样优质的男人为她往死里花钱。

    可没过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人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那些金额。

    那个年代直到末期,才出个名词叫“万元户”, 谁家能够达到身家一万元, 就已经算是非常难得、堪称奇迹、在村里和街道都可以横着走了,何况现在还不到末期。

    然而报纸和电视上都这位肖公子为金玲每个月的花销都不下一万块钱。

    是每个月!

    大家都在紧着裤腰过日子,你一位军人却这样豪横。

    那钱从哪里来的?正常的工资能让他拿出这么多钱来吗?

    再了, 他爷爷虽然现在身居高位,但从前是进过牛棚的,基本等于是家都被抄了,这几年才恢复原职,光靠工资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

    于是“肖云岭收入不纯粹,很可能在从事腐.败活动”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就连农村里,大家抱着饭碗屋前屋后聚在一起时也要唠上几句。

    “哎我,咱们穷人就是苦,你看看人家,一个月就要花掉一万多,我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别你一辈子挣不到这些钱了,我跟我儿子、儿子的儿子,三辈人都挣不到这些钱。”

    “原来以为新华国成立了,就不会再有这些龌龊事儿了,没想到啊……”

    “唉!可惜肖老专家出身,年轻仗,年老操心咱们的发展,那么为国为民的一个人,孙子也这副德行。”

    “都一样,你看那黄家和沈家的后辈不也进去了吗?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当弟把这些情况报告给黄一禄的时候,黄一禄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他磨了磨犬齿。

    大领导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一心为民,眼里容不得沙子。

    现在这件事直指社会公平,眼看着就要把老一辈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清誉和信任碎,你肖云岭不死谁死?你肖家不倒台谁倒台?

    三四年了啊!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黄一禄从就知道自己和那些屁民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自己是可以高高在上的,所有人都是蝼蚁,都应该匍匐在他脚下

    而他可以对这些人做任何事。

    他就该利用自己家族的功勋得到无尽的财富和自由放浪的生活。

    可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了一个废物瘸子手里。

    要知道,当初他光是看到肖云岭都会一脚踹上去。而这个人每次被他踹,都只能趴在地上,像一条蠕虫,毫无反抗之力。

    现在?呵!

    黄一禄想到这里,双手死死捏紧,露出手背上的青筋。

    明天,应该就是明天了,相关的文件会被送到大领导手上,到时候就是肖云岭和肖家的死期。

    这才是他黄一禄该过上的生活,得罪他的人全都不能有好下场!

    即使身在监狱,他也要把这些人拉下马!他要看着这些人在他面前消失!

    而最近,肖云岭家里也确实不太平。

    一个月前。

    肖朔一向面沉如水,从来不显露情绪,现在却被儿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把军外套脱下来往桌上一砸,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日这样情绪外泄,便又很懊恼地把那衣服重新穿好。

    穿好后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被一个兔崽子气成这样,便又把那衣服给脱了,直接砸到了肖云岭的身上。

    肖云岭把那衣服接住,放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地折,折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放到沙发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了起来。

    “您不用这样。我和您现在只是上下级关系,不用做得好像你有多关切我似的。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且为我自愿,与你们无关。”

    他妈一听他这么,眼泪“哗”就下来了。

    “云岭,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从前那些事,谁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呢?你爸当初是去执行任务,又不是故意把我们娘俩抛下,现在他九死一生的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为什么还要生气!”

    肖朔朝夫人一摆手:“音梦,你身体弱,这事你别管,省得又被气着。”

    柳音梦用红通通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云岭也没错,你一回来就管着他做什么?!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是,我们知道你职责所限,不能通知我们。可我们吃苦的时候你不在身边,现在儿子长大了你又对他指手画脚,他又不是做什么坏事,穿了只是换了个工作而已!”

    肖朔冷笑:“换了个工作?他辞去军务去经商,你居然他只是换了个工作?从正儿八经的军官到下九流?”

    柳音梦一听丈夫居然对自己这样话,拉起儿子就要走:“云岭,这个家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肖云岭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微微移步躲开,一手插在绿色军裤的口袋,仿佛自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似的。

    肖朔见了他这态度,更是气得要命,把桌上一个瓷壶给砸碎了。

    “反正我不同意!你休想下海经商!咱们家三代从军,绝不可能在你这一代断掉!”

    肖云岭冷冷道:“我是军人。”

    肖朔一拍桌子:“那就永远当军人!”

    肖云岭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气氛就像一张牛皮鼓面,已经绷到最近,再加点力就要绷裂。

    这时,肖朔突然从身后掏出武器,回了儿子一个更加冷酷的笑容。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年轻人一点家国情怀都没有,一天到晚就想着那些黄白之物!”

    肖云岭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首先,这件事虽然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但组织上也是非常支持的,因为我要接手的企业将会有一半是国企性质。”

    “你别想蒙我!组织上不会让一个堂堂的西部战区负责人去经商!也不可能会有一个企业,一半属国,一半属私!你当我连最基本的经济常识都不懂?”

    肖云岭就像是没听到般,继续不咸不淡的发言。

    “其次,我确实想要钱。我想给金玲最奢靡的生活。”

    “等等!”

    肖朔一愣,想让儿子先停下来。

    肖云岭却低头沉浸在温柔的情绪里,整个人也忽然像是有了生机一般,连话都爱了。

    “前两天我听,金玲被一个女人编排又土又穷,我听到后非常难过,我要给她比任何女人都要奢侈的生活。”

    “但我们这种是不适合太过奢靡的,如果生活过得奢靡,很可能就要去犯大错,也会被人盯上。所以我想变成一个商人,商人的本质就是追逐利益,哪怕有再多的财富,也是理所应当。”

    “行了行了”,肖朔肩头一松,抹了把脸。

    “是为了金玲啊!你不早!去吧,去吧,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这下换肖云岭愣住了。

    然而只是须臾。

    他嘴角一勾,想起当初肖政看到他申请报告的时候,也是这样暴躁狂怒。

    然而一听他是为了金玲,的话简直跟肖朔现在的一模一样。

    “血脉相承,纵是事事变化、波诡云谲,很多东西是抹灭不了的。”

    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家有太多微词,然而正像金玲的,很多东西他避不开。

    但他其实是准备一辈子不和这些人亲近的。

    他知道,金玲的意思是他不该逃避家人,应该体谅这些被生活摆弄的可怜又可敬的长辈。

    然而,他却有自己的看法。

    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不管是哪个人来劝他,他终究觉得,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实在是太不幸了。

    从呱呱坠地就开始了被所有人嘲讽、被亲人抛弃的命运。

    时候父亲的不辞而别导致的心理问题严重到连生理都发生改变,明明结构完好的腿就这么假瘸了。

    牛棚期间,爷爷疏远他,母亲一天到晚就知道对着他流眼泪,看着他被人欺负也不敢出手,哪怕是上前推开对方。

    那的茅草屋在他的记忆中长年阴云密布,见不到一丝阳光。

    直到金玲出现。

    哪怕是刘红朝一家,都比这些人亲。

    他不想接受家人,但却可以为了金玲接受。

    因为金玲喜欢他的家人,因为金玲想要他放下过去,接纳这些人,那他就可以装得像是个乖巧的儿子和孙子。

    好在这些人一听就为了金玲,便不再追究这件事,也省了他每天和这些人磨嘴。

    于是这天,当黄一禄在牢狱里满怀期待,等着大领导把肖家成腐.败分子的时候,大领导看了眼桌上他哥黄一福呈上来的文件,都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太蠢了!真是太蠢了!

    消息都不听好就来参人,妄图利用上级压政敌。

    这些天关于官宦子弟纸醉金迷的谣言已经弄得人心都有些涣散了,这黄家还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他们干的呢!

    愚蠢至极!

    第二天华国发布人事调令,黄一福连降三级,黄家其他几个叔伯也都明提暗贬,被放到了没实权的职位上。

    黄一禄听到消息之后,在监狱中如遭雷劈。

    偏偏那天,一向待人冷漠的肖云岭居然破天荒来看他了。

    铁窗外的肖云岭面容帅气到让人惊讶,一身军装笔挺,气质淡漠疏离,偏偏气场冷酷高傲,和他这个铁窗内熬了两三年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一禄至死都忘不了那天他清澈又诡异的声音。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那些钱都是我借的,找情敌借的,呵呵。”

    他非常愉悦地捏拳放在嘴边笑,因为遮住了嘴,那双大眼睛一下子就成了重点。

    他眼睫微微弯起,长而黑的睫毛扫在洁白的下眼睑,整个人就像是平白年轻十几岁,意气风发到让人憎恨。

    “没错,正像你想的那样,我对金玲花这些钱虽然都是我本意,却还有另一个目的——”

    “就是让你的人看到。”

    “现在好了,你家彻底完了,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