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可如何是好呀？”一道温软的男音透着焦虑。


    另一道沉稳的男音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必须要先将他送到镇上医馆去。”


    “不行！”温软男音提高音量，变得尖锐，然后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情绪过于激烈，他解释道，“万一、万一这事闹大了，我没办法在村子里活下去的，张大哥，你帮帮我，你再看看他好不好”


    低低恳求的声音占据了安静的空间，听得人于心不忍。


    游旭之对外界的感知渐渐变得敏锐，他听着耳边萦绕的话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各处袭来的疼痛，他不禁闷哼出声。


    恳求声戛然而止，房内顿时一片寂静，门口鸡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变得明显起来。


    游旭之蹙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破旧的木屋，屋内整理得很干净，空气中泛着药草味，游旭之躺在硬板木床上，记忆回笼，他偏头就看到了床边的两个男人。


    站在前边的男人眉眼俊美，身形颀长，沉沉的黑眸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另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躲在他身后，露出半边白玉般的面庞，只半边脸，便可猜想全脸是如何的昳丽。


    “游少爷，你感觉如何了？”俊美男人声线低沉，硬邦邦的语气听着格外的严肃，一句问候的语气仿佛拷问犯人般冷然。


    游旭之目光在男人身上扫了眼，瞥向他身后那人，那青年察觉到他的视线，浑身一抖，似见到天敌般，害怕极了，他纤长的指揪着男人的衣服，努力把自己藏住，不敢言语。


    男人眉头一皱，侧头垂眸看了眼他的，没有甩开，身体侧了侧。


    游旭之从床上坐起，脑袋一阵头晕恶心，想要呕吐，身体不适让他面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他抬摸到额头的纱布，表情隐晦不明，不像生气。


    这两人他都认识，男人叫张醉冬，今年二十三岁，正处弱冠之年，是山头的猎户，据当过几年兵，解甲归田，家中亲人不在，他一人居住，和旁人也不怎么打交道。


    而他身后那人，名叫蒲平乐，两年前搬来蒋家坊，听是投奔亲戚，但亲戚早已搬家，之后就在这村里定居了下来。


    游旭之和张醉冬没打过什么交道，但跟蒲平乐，能的可就多了，这次之所以晕过去前，来也有面前两人的份。


    晌午之际，他和蒲平乐在山头起了争执，恰巧张醉冬背着一捆干柴路过，被蒲平乐叫住求助，三人争执间，游旭之不妨被张醉冬撞了一下，直直滚下了山坡。


    游旭之坐在床上，一条腿屈起，臂搭在膝盖上，大拇指按着指，将关节摁得“咔咔”响，在这样的环境下，怪唬人的。


    张醉冬面上冷静肃然，嘴角却是不安的抿了抿，来游旭之跌落山坡，他的责任最大。


    “嘶”游旭之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偏着头试着动了动肩膀，“我这浑身啊，可是痛得很，你要紧不要紧？”


    “此事是我过错。”张醉冬道。


    游旭之却直接忽视了他，眼帘半瞌，看向他身后人：“蒲平乐，出来，别让我过去揪你。”


    张醉冬身后的人猛地一抖，缓慢的从他身后挪了出来，一张漂亮的脸泫然欲泣，哽咽道：“游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吧”


    游旭之听着人哭哭唧唧半天，懒懒散散的打断：“闭嘴，哭的爷我头疼。”


    蒲平乐声啜泣，眼眶红彤彤的，看着怪可怜的。


    此番强抢民男般的场景落在张醉冬眼底，他面上颇为不赞同，不过因着是两人的事，到底没有插。


    “我且问你，我晌午时分，在山头同你了何话？”游旭之话头一转。


    蒲平乐悄悄抬头觑了一眼他的面色，瞧着很平静，往日依照这位少爷的脾性，这会应该早暴怒质问了才是。


    眼下这场面，更像风雨欲来的前奏。


    蒲平乐肩头耸动，委屈声的：“游少爷、要我陪你睡觉。”


    后面两个字，他念得是又屈辱又羞恼。


    旁边唯一的听众眉头皱褶又是深了一道。


    “呵。”游旭之讥讽一声笑，“我记得我先前的原话是，让你把我前几日赠予你的玉饰还于我，不然就陪我睡一觉抵债，是与不是？”


    蒲平乐脸色一僵：“是。”


    “我是不是还了，先前给你的银两吃食还有衣物，我便也不计较了，只要前几日的那套玉饰。”游旭之道，“可是很过分？”


    游旭之和蒲平乐的那一层复杂关系，便是游旭之还是蒲平乐的追求者，但在两天前，他才发现自己被人当猴耍了，蒲平乐一面同他笑脸相迎，一面又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气得他牙痒痒。


    蒲平乐无话可，低头低声啜泣，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即不愿意还我东西，又不愿意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是吧？张大哥。”游旭之猝不及防点了看戏人张醉冬，那声“张大哥”叫的可谓是揶揄至极。


    张醉冬对他们之间的交易不清楚，他还没有话，蒲平乐又开口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反反复复着这两句话，又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醉冬在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不想趟这滩浑水，“药快熬好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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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他不等他们回答，抬脚就走了。


    “张大哥——”蒲平乐无助叫唤，想要跟随他的脚步离开。


    游旭之自是不给他这个会，“回来。”


    “嘎吱”一声开门声，伴随着张醉冬没有半分停顿离去的身影。


    房门没有关上，能直接从门口看到前面的院子，外面烈日当空，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游旭之叫住了蒲平乐，但是没有话，一时间房内只有蒲平乐抽噎的声音。


    游旭之头疼，以往见到蒲平乐一张脸蛋哭的惨兮兮，早就哄着了，而今日只觉得这哭声哭的有些烦躁，但是他还耐着性子在等待着，等蒲平乐开口。


    好一会儿过去了，张醉冬没有回来，蒲平乐哑着嗓子委屈道：“游少爷，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和那蒋大哥真没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解释。”


    “哦？那前两日河边他摸你屁股，也是我看错了？”游旭之心平气和的。


    蒲平乐倒更愿意他将怒火摆在表面，因为这样模样不声不响的游旭之看着更可怕。


    “那、那只是我后面沾了灰，中端着盆腾不出来，蒋大哥才帮我拍了拍。”蒲平乐控诉道，“你当时既在，为何又不出来，凭空臆造这般话。”


    蒲平乐抹泪：“且当时那处就我和他，我、我还能骂他不成，我是个男人，被人占了便宜这种事，出去岂不是丢死人，游少爷为何要躲在暗处，看我笑话。”


    他字字句句是解释，可后头总要似是而非的责怪游旭之几句，这放在以往，美色当头，不准游旭之还真会半信半疑的信了他的话，然后心生愧疚。


    游旭之扯着笑，一张俊俏的脸痞里痞气，他意味深长的：“哦感情是我冤枉了你，竟是如此。”


    蒲平乐没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只当他是真的信了，又叨叨絮絮了好一些话，游旭之突然跑来，不问是非就同他那些话，在山坡上他被吓得不轻，随后又关心游旭之的身体如何，倒是哭的没那么凶了。


    大抵是听屋里没了哭声，过了片刻，张醉冬端着碗药进来了，屋内气氛和谐了许多，游旭之靠着床，身上还穿着那身衣衫，许多地方都被勾的破破烂烂了，张醉冬检查过他脚没有骨折脱臼，也没有大伤口，便只处理了他头上的伤。


    “这是我熬的药，你若不舒服得紧，我随你去镇上医馆瞧瞧——银子我出。”张醉冬身上散发着一种可靠的气场。


    “这我、我也有责任的。”蒲平乐眼睛哭红了，鼻尖也是红的，带着种白面书生的羸弱气质，“怎么能全算在张大哥身上，到底，倘若不是我，游少爷也不会受伤了，都怪我”


    眼看着他又要哭起来，游旭之抬打住：“得了，我不怪罪你们，你先回去，我头疼得厉害，要睡会儿。”


    他话音刚落，房内霎时间一静。


    半响，蒲平乐试探的问：“睡这儿？”


    游旭之：“不然呢。”


    张醉冬眼眸黑沉，不动声色道：“我这床硬，没有棉被，堆的都是干草，游少爷恐怕睡不习惯。”


    “对啊对啊。”蒲平乐也点头附和道。


    游旭之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直勾勾看着张醉冬，问：“你赶我走？”


    张醉冬：“不是。”


    “那就行了。”他这话意思明了。


    蒲平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想惹得游旭之不高兴。


    游旭之又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脏衣服，道：“你这可还有衣裳？我想沐浴，还得检查检查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处。”


    听到他伤处，张醉冬本还想拒绝的心顿时歇了，道了声“好”。


    张醉冬是个老实人，而有时候老实人的心思很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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