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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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一直闹到很晚,季玺后来披着外套,窝在装甲车里睡了。

    夜风潇潇,整个营地中间生着唯一一团篝火,其他装甲车围着火堆停成一个圆形。

    半夜,万籁俱寂。

    季玺其实始终处于浅眠状态,身体上的不适还有车内狭的空间都让他没法很好地进入完全的睡眠,于是,在听到一辆车子从远处遥遥开过来,停在附近时,他立刻就醒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两点多了。

    他个哈欠,在坐垫上翻了个身,冒出个念头,心想怎么有人这么晚还在山里瞎转悠,接着又继续闭上了眼,努力培养睡意。

    那辆车好像下来了一个人,军靴踏在草地上发出很轻微的脆响,随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季玺那辆车的车门外。

    季玺整个身体立马弹了起来。

    与窗外的人对视。

    竟然是炎一。

    炎一大概也没想到他还醒着,稍微愣了一下。

    季玺惊讶地张了张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睡得翘起来的发梢,轻手轻脚地挪到门边,把车门拉开一条缝,侧着身悄悄地钻了出去。

    炎一双臂张开,季玺双脚还没落地,便被他牢牢接住,抱在怀里。

    季玺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质问:“你怎么才来?”

    他其实最想的是,我想你了。

    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个样。

    炎一一只手有力地托着他的腿弯,把他抱到其他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轻声解释:“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不是故意的。”

    季玺把他埋在他的颈边,深深地嗅了一口,像个动物一样,本能的搜寻着能让自己安心的味道。

    他看起来有点焦虑。

    炎一大掌抚了抚他的后背,问:“怎么了?”

    季玺软着声音,娇气地抱怨道:“不舒服,后面难受,腰疼,腿也酸。”

    一整天高强度的作战,他明明在旁人面前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碰上炎一,却又开始发嗲撒娇了。

    炎一安抚似的亲亲他的脸,抱着他在暗处的树干边坐下,让季玺骑在自己身上,他的手摩挲着季玺的后腰,哄道:“哪儿疼?给你按按好不好?”

    季玺在鼻腔里“哼”了一声,像一只翻起肚皮的猫咪。

    炎一动作柔和地在那处紧张僵硬的肌肉着圈,替他按摩。

    “好点没?”

    “嗯……”

    “还有哪里不舒服?”

    “嗯,还有腿,大腿里面,和、屁、屁股。”

    炎一揉搓着那两团饱满的软肉,低声道:“这里?”

    季玺被炎一伺候地有点舒服,他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摸索着男人的唇,奖励似的印上一个湿乎乎软绵绵的吻。

    炎一不自觉地笑了,他千里迢迢披着夜色赶来,就为了给这祖宗当按摩师,竟也当得心甘情愿。

    他按住季玺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亲吻。

    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季玺声地推了推他:“去……去车里。”

    炎一轻笑,声音低哑:“宝贝,车上有人呢。”

    季玺眨眨眼,他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清醒,嘴里咕囔着:“哦……那怎么办呀。”

    “不欺负你了。”炎一失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送你回车上睡,晚上冷,别着凉了。”

    季玺抓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你要走了吗?”

    “我留在这里,车子就停在你们旁边。”炎一温声道,“明天早上醒过来你就能看到我了。”

    “这样呀。”季玺弯起眼角,对这个答案显然相当满意,心情瞬间如月色一样清朗,“好吧,那暂时放你走。”

    炎一托着他,把他塞回装甲车里,在耳边用极低的气声道:“晚安。”

    季玺眼睛亮晶晶地目送着他关上门,幅度地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口型:“晚安。”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季玺就醒了。

    他脑子里还清楚地记着昨夜炎一,他只要醒过来就能看到他了。

    这句话他含在舌根咀嚼了半宿,连睡着了都在想着。

    这对他们过往的相处模式其实是不常见的,只有在季玺最早刚刚来到炎一家里的时候,炎一为了照顾他,才会刻意晚些出门,后来他们进了军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醒来后立刻见到炎一了。

    就连他们第一次做完后,留给他的,也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不留余温的被褥。

    也许是因为季玺这一次完全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独自一人和几个对他也并不友善的陌生人宿在郊外,还随时要面对畸变人的攻击,他心底变得格外依赖炎一的存在。

    不,事实上并不是这一次开始的,在监狱里炎一向他张开怀抱后,这种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愈演愈烈。

    他到了一秒钟看不到炎一就会感到不安的地步。

    季玺轻轻地拉开车门,天色还早,大部分人还沉沉地睡着,他呼吸了一口山间初的清凉空气,慢慢地踱步到自己的装甲车旁边,那里果然多出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子。

    季玺记了一下号牌,然后走到车窗边张望。

    他们的位置对调了,昨天是炎一站在外面这样看着他,今天却变成了季玺。

    不知是不是什么奇妙的心电感应,炎一很快就睁开眼,他并不意外地朝季玺露出一个笑,季玺的心跳停顿了一拍。

    他们俩就这么不远不近地隔着一扇车窗对望着,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男人英俊无匹的面容在发光的玻璃里如一片绚丽的影像。

    季玺心底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悸动感。

    他想触碰玻璃里面这个人,却又不忍心碎那副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季玺的错觉,自从炎一出现后,原本那几个嬉笑闹的军官都拘谨了不少,整个早上,气氛甚至可以用相当沉默来形容,尽管他们每个人看起来好像只是没睡醒,所以也没什么心思闲聊而已。

    鹏远洲下车的时候炎一正在火堆边加热速食罐头,季玺盘腿坐在一边乖乖等着,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瞬间踉跄了一下,一声“阎统帅”差点脱口而出。

    韩铭在鹏远洲身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扶着脑袋坐起来,他的脸色白得简直像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一宿噩梦。

    鹏远洲和韩铭在这次任务之前不算特别熟,但也称得上点头之交,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韩铭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挨着炎一坐着的季玺,眼神简直可以用惊恐和震撼来形容。

    ……鬼知道他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靠,那可是他顶头的大老板啊!!!

    鹏远洲和一脸菜色的韩铭陆续下了车,季玺奇怪地看了韩铭一眼,韩铭立刻躲开了视线。

    季玺:?

    他并没不怎么在意韩铭今天在发什么疯,反正对方一开始就明显地表现出了讨厌自己的情绪,季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

    吃完早饭,他们回到装甲车上,开始新一天的畸变人追杀战。

    昨天基地近郊平原的畸变人基本被清除干净了,今天他们的行动范围更加深入森林腹地。

    这些畸变人的活动轨迹几乎无迹可寻,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为什么会大批量地聚集到一起,早年就有科学家提出畸变人也存在“进化论”,它们和大自然的其他生物一样,也会优胜劣汰,行动笨拙缓慢的畸变人优先被人类捕杀,而剩下的那些则出现了更加适宜生存的特质,比如它们开始学会了成群结队地行动,学会栖息在人类更难以到达的山地和森林。

    这种法被大部分人认为是极度荒谬的,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畸变人根本不是自然的生物,或者连动物都不算,它们只是被某种恶性病毒支配的腐尸,它们是畸态的、扭曲的、不正常也根本不应该存在的,这种东西,难道也能用“生物”的理论来解释吗?

    对于畸变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科学界至今仍争论不休,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的确,生物存在进化,物竞天择,畸变人不是生物,但病毒——

    可是会变异的。

    韩铭今天的状态非常不佳,他昨天几乎是弹无虚发,甚至还有空嘲讽季玺两句,但他今天光一上午失手的次数,就已经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鹏远洲也发现了,他皱了皱眉:“韩铭,你今天怎么回事?”

    韩铭黑着脸,什么都没。

    季玺瞥了他一眼,将视线重新移回瞄准镜上。

    树木中,密密麻麻的畸变人张着血盆大嘴呼啸而来,紧紧地追赶在装甲车后方。

    季玺的视线聚焦在他们的头部,尽量不去看那些怪物狰狞可怖的体态。

    时至今日,他看到那些东西,仍然会不受控制地产生类似应激的反胃感、如火烧般的愤怒和仇恨。

    都去死吧。

    又是一枪,一个畸变人被子弹穿脑而过。

    就在那一刹那,季玺的余光中忽然闪过一个异常庞大的身躯,那东西速度极快,就像一个黑色的幻影。

    那是什么?!

    下一秒,整辆重型车猛地产生了一阵巨大的颠簸,季玺差点整个人被甩出去。

    “哧——!”轮胎摩擦地面响起极为尖锐的嘶鸣声,后排的三个人撞在前座上,这一下的急刹车冲力极大,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他们可能会直接飞出窗外。

    “老陈!”韩铭捂着脑门嚷道,“你怎么回事?!”

    谁知,空气里突然只剩下一片沉默。

    季玺抬起头,只听老陈用一种虚脱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道:“……刚、刚才……”

    韩铭不耐烦地问:“刚才怎么了?”

    老陈咽了下口水:“……刚才……咱们后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怪物,你们看到了吗?”

    “啊?什么都没看到啊,只有一堆畸变人。”韩铭满脸奇怪,“那你又为什么刹车?”

    “不是我想刹车……”

    就在此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烧焦的气味。

    无数张支离破碎的腐烂怪脸贴在车窗上,乌泱泱的畸变人伸着猩红狰狞的獠牙,用贪婪而凶恶的眼神盯着车里的四个人,一双双尖锐的爪子把整块防弹玻璃拍得啪啪作响。

    老陈颤抖的声音回荡在野兽的嘶吼和咆哮中。

    “……是车胎突然爆了,我们走不了了……”

    一辆装甲车,瞬间被数不清饥饿难耐的畸变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了。

    那一刻,季玺扫到了驾驶座旁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卫星云图。

    数以万计的红色点将象征他们车辆的指针完全覆盖,更远处,更多如血水般密集的红点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以屏幕中央的指针为中心,正以恐怖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整幅画面,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在蛹动的血肉巢穴。

    而他们,就是其中唯一的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