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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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承佑把男孩带到了车上,连同福福看中的猫一起,病毒刚开始爆发的时候动物还不会感染,但前些日子听已经有了宠物感染的例子,为此秦堰给它仔细检查了一下,最后万幸它身上没什么伤,也没有丧尸化的征兆,就是太瘦了,可能是饿昏迷了,也有可能是太累了。

    出行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的药品储备非常齐全,加上哨兵其实并不需要多少药品,他们主要需要的是向导,所以现在还剩下许多,正好派上用场。

    一伙人把超市里能用的物资全部搜刮干净,随后才驱车离开。

    男孩的衣服破旧且不合身,上面斑斑驳驳的,有血迹和各种污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味,连车里都是这股味道。

    宁承佑与秦堰一起把几个哨兵的嗅觉暂时封闭,这才免除了他们过于发达的五感所造成的不便。

    刚才观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男孩身上有很多伤,这下把人带过来仔细检查时就更明显。男孩身上大部分地方都有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才刚刚有愈合的迹象,有些甚至还在流血。这些伤口大多数只经过简单的处理,并没有上药,而刚刚因为大动作而迸裂的伤口也不在少数,有几个愈合中的甚至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看着男孩身上的这些伤痕,宁承佑心情十分沉重,他并不知道男孩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受这么多伤,可是就伤口的数量和深浅程度来看,当时的场面一定非常危险。

    就连宁承佑这样一个已经成年的经过无数实战的双S级向导都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

    而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得吃多少苦,才能被折磨成这样。

    宁承佑目光沉了沉,侧身挡住男孩的身体,一点一点,把破碎不堪的衣服从男孩身上剥离。

    伤口太多,衣服不可避免地粘连上去,尽管宁承佑已经足够心,还是没有办法完全避免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昏迷中的男孩儿哼了几声,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痛苦。

    好不容易脱了上衣,男孩额头上疼得满是汗,如果不是高烧过于严重加上刚被注射了药剂,恐怕早就疼醒了好几回。

    秦堰是医生,跟他一起检查孩的伤口,看见这副情形,也忍不住皱紧了眉:“这么多伤口……”

    车厢空间,两人同时待在一处很拥挤,宁承佑便让秦堰坐到一边旁观,自己动手。

    处理伤口第一步是清洁,车上有刚搜刮来的水,宁承佑用纸巾沾了点儿,一寸一寸慢慢擦男孩的身体,他从没这么认真对待过别人的伤口,就连以前在基地自己受伤时都只是粗略包扎完事儿。

    一般来,向导的身体素质理论上是比不上哨兵的,他们更为瘦弱,武力值不足,精神力再强也没法儿直接作用于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个常理在他这儿就成了悖论,作为曾经亲眼见证他在让一只手的情况下依然掀翻了比他高一级的哨兵学长们的训练场的人,明晓十分能切身体会他的剽悍与变态。

    这么一个能眼都不眨和哨兵一十群架还能毫发无损的变态向导此刻蹲在车厢里满脸认真地给一个孩儿清洁伤口的画面着实有点玄幻。

    明晓揽着秦堰肩膀,一头歪过去:“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

    秦堰没能领会到她的感觉:“什么?”

    明晓笑了笑:“没什么。”

    宁承佑先将那些仍在流血的伤口周围清理干净,然后开始用酒精消毒,他们的条件究竟还是有些简陋,先前考虑一个队伍里都是成年人,还大部分都是哨兵,身体没那么脆弱,也都不怕疼,受伤了用酒精消毒就行了,可没想到在路上会捡到这么个孩儿。

    普通人的身体到底不比他们这些特殊人士,男孩儿皮肤的敏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即使他已经足够心,酒精的刺激程度还是太大了,棉签刚一沾上,怀里的身体就猛得抖了一下,同时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闷哼。

    男孩儿若是在清醒的时候,应该是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只因为现在昏迷着,没心思再顾忌这些,疼就直接叫出了声。

    宁承佑于是将动作放得更轻了些,还分出一只手固定男孩儿的身体,防止对方因为疼痛挣扎而掉下去。

    按照伤口的新旧程度挨个处理好,伤口贴创口贴,面积较大的缠纱布,他检查了一下,好在男孩儿的骨骼没有受到大程度损伤,仅有脚踝有些肿,但并没有骨折,只是崴了脚,联想到男孩儿之前不要命的袭击行为,不难想象这脚是怎么崴的。

    他好人做到底,帮男孩儿把崴了的脚正过来,男孩儿这时候已经疼得额头冒冷汗,又被他整个抱起来,换了个姿势,顾及到刚刚脱下来的男孩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宁承佑把自己的衣服找了件出来——比较大的外套,能一下子盖到男孩儿的膝盖——给男孩盖上,然后让人侧坐在自己腿上,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就这样固定着睡。

    擦完伤口之后还剩点儿水,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又给男孩擦了擦脸,擦完以后,男孩的本来面目显露出来,看到的第一眼,宁承佑轻轻吸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凑过来看,反应跟他差不多,一样十分惊讶。

    孩的样貌无疑是上乘的,即使现在因伤痛皱紧了眉,面色也红得不太正常,仍无法掩盖过分出色的五官带给人的震撼,从眉眼中也可以窥见他长大后会是怎么一副模样。纵使宁承佑自认曾见过不少好看的,普通人也好,哨兵向导也好,在他二十多年不算特别丰富的人生里,就数怀里这个孩长得最好看。

    “艹,这么好看一孩,”程越好奇心重,是除宁承佑以外第二个看到男孩的脸的,又是惊艳又是惋惜,“怎么会出现在那种鬼地方?”

    其他人的的反应跟他大同异,出于人类对美的事物的欣赏本能,他们原谅了男孩那奋力一扑带给他们的惊吓,表达了和程越同等程度的愤慨。

    宁承佑心地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把脸上的一些伤也给处理了一下,摇摇头:“谁知道呢。”

    等他这一通忙完,车也已经开出了城。

    城市边缘零零散散飘荡着一些丧尸,他们经过的时候顺手爆了几个头,车子开到之前找到的临时落脚点,几个哨兵先下去勘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丧尸和其他人类活动的痕迹,然后才全部下去。

    严简和明晓走在前面,程越跟着,宁承佑抱着孩儿在中间,秦堰抱着那只猫,脚边跟着福福,张北走在最后。

    忙活了这么久,大家也都饿了,找到先前歇脚的地方,就把食物拿出来,开始做饭。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虽然他们带的物资不少,但在一切都未可知的末日也没有挥霍的资格,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只能精细算。

    队伍里的哨兵基本都会做饭,分工合作,很快就做好了一餐,几个人迅速吃完,宁承佑又趁着没扑灭的火烧了点热水。

    他已经吃饱,但那个孩儿还没有。从下车以后就被他安置在身旁躺着的孩子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依然眉头紧皱着,但因为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昏迷着的人无法自主进食,也不能直接喂水,宁承佑用水润湿他的嘴唇,使其保持湿润,等男孩的嘴唇不再像之前那般干裂才停手,接着又了一针药品和一针营养剂。

    人还昏睡着,没有办法用一般的方法治疗,男孩儿身上也没有任何觉醒的象征,无法判断是不是跟他们一类的,所以姑且只能当成普通人来照顾。这就要比他们遇到的大多数情况要麻烦许多。

    这孩子看起来很,没到分化的年龄,现在只能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的恢复能力较弱,向导的安抚功能在他们身上也起不了作用,所能做的就只有按照最普通的方式来治疗,尽人事,听天命。

    宁承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祈求男孩儿自己的求生意志要坚强。

    地上很硬,他们出任务,为了方便并没有带软和的被褥,而是选择了简便的睡袋,有时候情况紧急,就连睡袋都不一定用得上,甚至还丢了两个,只剩下四个。然而睡袋只有薄薄的一层,他们这些健全的大人睡着还可以,要让一个受重伤的孩子睡就显得太潦草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宁承佑将睡袋展开,让孩躺在上面,再连同睡袋一起抱起来,让孩上半身靠在自己腿上,用睡袋裹着再抱住,以免着凉。孩仍昏睡着。一番折腾下来也没醒。

    张北找到他们先前搭的架子,烧了点水,分给大家,宁承佑喝了一点,用棉签蘸着水润湿孩的嘴唇,为孩补充水分。

    喝了水,众人坐在一起,边休息边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没找到人,”宁承佑曲起指节在地上敲了一下,“我们这次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醒怀里的孩,话的同时不忘拢着孩的耳朵。

    “但我们已经搜索了整座城市,并没有发现目标的踪迹。”秦堰。

    严简点头:“没错,这并不符合常理。”

    “了半天,目标到底是谁?”程越问。

    “不知道,”宁承佑,“我们的唯一线索就是目标失联之前曾给我们发过的求救信号。只知道他是一个教授,关于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们都一无所知。”

    张北叹了口气,作为众人中年纪最大,资历也最老的那个,他也颇有些无力:“就这么点儿信息,怎么找啊?”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宁承佑垂眸,在脑海中把刚刚搜索过的区域都画上了叉。

    现在他们已知的情况只有教授是在C城上空遇到了紧急情况,并且在向他们发了求救信号之后就消失了。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架飞机直接坠毁了,尸骨无存,另一种是飞机迫降在了某个地方,人已经逃了出来,正躲在哪个地方等待他们救援。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飞机……

    宁承佑灵光一闪:“人作为目标,寻找起来比较有难度,可飞机呢?”

    其他人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

    “不管飞机是坠毁还是迫降——”

    严简立刻接道:“——都应该留有残骸。”

    “没错,”宁承佑点头,“我们把目标转换一下,放在飞机残骸上,它不可能在城内降落,再加上我们刚刚没有发现有坠毁的痕迹,那就明——”

    “——它可能迫降在城市外围。”程越脑子转得飞快。

    宁承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我们等会儿就从城外搜索,那么大一个飞机,总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啧,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他有点懊恼,“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没事,就当实地演习了。”明晓道,“我们扫荡了整座城,把里面的丧尸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宁承佑缓缓被服,灌了两口水,以队长的身份宣布:“讨论结束,原地休息一会儿,下午以这里为原点展开搜索。”

    其他人异口同声:“好的。”

    是休息,但在这种环境下,一般人也都睡不着,原地散开坐了会儿,就凑在一起开始聊天。

    宁承佑没兴趣偷听别人的悄悄话,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他将精神力覆盖了这一区域,就低头检查怀里孩子的情况。

    这一看,发现有些不对劲。

    孩脸颊红得像要烧起来,满头大汗,呼吸也十分急促,明显不太好。宁承佑忙把裹着的毯子稍微松开一点,给孩透气,又用毛巾擦了擦孩满头的汗。孩无意识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嘴唇蠕动,宁承佑靠近,听见一串模糊不清的字句。孩仿佛在“no”。

    不要?不要什么?

    宁承佑继续听,然而孩似乎只会这一个字,多得再也吐不出来,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单词。

    他这边动静不大,但架不住周围有几个五感超常的哨兵,早就听见了孩梦话的动静,又瞧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纷纷靠拢了过来。

    程越率先开口问:“怎么了?”

    宁承佑回答:“他在梦话。”

    “什么梦话?”程越是个向导,听觉并不发达,闻言好奇地凑近想去听听,却被严简拉了回去。

    “你干嘛呀?”程越有些不满。

    严简:“他在‘no’。”

    程越眼睛一亮:“你听到了?”

    严简点点头,顺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嘘,别出声,”宁承佑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孩,“他是不是在做噩梦?该怎么办?”

    怎么办?

    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别是面对这种复杂情况下的受伤的孩,就连健康的活蹦乱跳的朋友都没怎么接触过,哪里会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你哄哄他?”秦堰推了推眼镜,试探地。

    宁承佑一愣:“怎么哄?”

    其他人搜肠刮肚试图从自己多年的的战斗经验中找出应对孩的妙招,就听见张北:“抱着他晃一晃?我见别人有的会这么做。”

    宁承佑也不知道这个法子靠不靠谱,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把孩横抱起来,在原地慢慢地晃悠,无师自通地一边晃一边轻声:“乖,不要怕,怪物已经没有了,别怕……”

    他特地在声音里灌注了精神力,使其能更好地发挥作用,这样晃了一会儿,孩果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其他人围在他的身边,看孩情况已经稳定了,对张北:“还是副队经验丰富。”

    张北挠挠头:“我就是见过邻居这样哄孩子,心试试,没想到还真能行。”

    他们他们的,宁承佑并没有停下,他有了一些经验,放慢速度,慢悠悠地哄着孩,半晌,等怀里人的动静彻底平稳下来,才重新坐下。

    “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他把孩子放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顺便把一直围着那只猫转的精神体抓过来。

    福福还有点不乐意,伸着脖子看那只猫,大有宁承佑一松手它就立刻跑回去的意思。

    自己的精神体不听自己的话,宁承佑被这只狐狸气笑了,敲敲它的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福福没有反应,眼睛仍盯着那个方向,几秒钟后,就在宁承佑算认认真真开始训话的时候,它忽然动了一下,身体绷足了劲一跳,宁承佑一时不察,竟让它就这么逃脱了。

    “福福!”宁承佑的视线跟着它走,正想着怎么样把它抓回来,却在看到它在做什么以后忽然愣住了。

    福福扑到了那只猫跟前,正欢快地蹭着对方,边蹭边发出欢乐的笑声,连带着他也能感受到精神体的愉悦。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只刚刚还昏迷着,气息奄奄的猫,现在居然醒了,瞪着一双眼睛,在看福福在自己身边耍宝。

    似有所感,宁承佑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孩。

    刚刚被他哄了半天的孩已然睁开眼,此时面无表情地从四周环顾到他的脸,与他视线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