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神域主人正在灯光下细细磨白泥做成的人偶。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人偶的五官出来了，是个俊美的男子。男子的身体比神官高大，神域主人就从旁边多取了一点泥土，黏到泥人的四肢上，重新给他雕琢手脚和躯干。

    十来分钟后，一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美人就做好了。这是个长发美男，闭着双眼的模样仿佛一个睡美人。

    神域的主人将他放在了垫子上。

    “你们可以出来了。”他。

    这句话显然是对躲在暗处的沙莉在。

    沙莉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走出了阴影，来到灯光之下。

    楼天宝早就从她的头发里钻了出来了，自己依旧藏在暗处，观察不远处的情况。

    神域的主人对她：“你站到台子上。”

    沙莉照做了，她站到了一旁的一个黑色圆台上。

    这圆台下方有个空隙，她一走上去，就觉得脚下不稳。

    神域的主人伸出一只触手放到了台子上，接着，他左右转动这只台子，仔细观察台上的沙莉。沙莉被他左右上下观察，只觉得芒刺在背，不仅是台灯太热，还有神域主人的视线，实在让她不舒服。

    “你的状态很好。”他终于不转台子了，“好了，从转盘上下来。”

    神域的主人看她似乎有点恶心，就从旁边的白泥盒里拿出了一块，用触手拍了拍，排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凳子，让她坐下。

    “你要喝水么？”他问。

    沙莉：“谢谢，不用。”

    神域的主人便将拿着水盆的触手收了回去。

    他：“沙莉，你之前几次都是卡在最后一道两道题上，进度一直是百分之九十九。我知道你不喜欢人类的形态，但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你必须履行。我挺好奇，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沙莉：“我必须出去。我要去我母亲身边。”

    “可是你已经不是人鱼了。你要是从这里出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再也无法变成鱼类的模样，还会丢失之前的所有记忆。你愿意这样吗？”

    沙莉不话了。

    神域的主人见她不话，心情竟有一丝愉悦，笑了一声：“没关系。你依然是成功的。我这次和你定下的契约是死契约，一旦你达成条件，就算你想反悔，我也会送你出去。你是我做出来的最成功的改造品，我很满意。”

    沙莉听他夸自己，心情却是沉重了好几分。她忍不住问：“大人，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我呢？我当初被人类抓住了，您其实可以见死不救，我虽然是鱼类，但百年之后能自然变出人类的模样，他们不会杀死我的。”

    “你当初也没问我问什么要救你呀。”神域的主人，“你只是求我救你。我只是问你索要了恰当的报酬。好吧，好吧。我知道你非常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变成人，那我回答你。”

    神域的主人将那个做好的男性人偶拿起来，放在了垫布上。他朝着那闭眼的人偶吹了一口气，那一口气像是带着一种名为“生命”的神奇力量，人偶的眼睛竟慢慢张开了。

    先是眼睛，接着是嘴巴，手指和双腿也能动了。

    白发美人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周围有什么。

    他迷茫地看了一阵，等双目聚焦，看到了眼前的沙莉，便张开嘴巴对她：“阿巴。”

    沙莉不知道怎么回答，站在原地，看着他不做声。

    “阿巴阿巴阿巴。”他，“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看来他不会话。”神域的主人，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寒意。

    完，他举起一根触手，狠戾地将他再次砸成了一坨白泥巴。

    沙莉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只是个普通的海中生物，还是在母亲的庇佑下长大的，胆量没有楼天宝那么大，见到恐怖的场面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楼天宝刚想什么，就听上方的神域主人：“别害怕。我不会这么对你。你是个成功体，我会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出去。但是，跟你来的那一位就不会了。”

    沙莉下意识问：“谁？”

    神域的主人……又或者应该是因果，他又笑了一声：“还需要我介绍吗？出来吧。”

    楼天宝叹了一声，动起自己的脚，从黑影中走了出来，爬到了台灯下。

    她的身体太了，她与一旁的沙莉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楼天宝还想，要不要举起双手双脚，让因果看得更清楚一些。

    “果然是你。算了，我特许你话。”因果道。

    他从一旁的泥盒子里拿出一块泥巴，捏成了一个扩音喇叭的模样，放到楼天宝面前。

    楼天宝有些怀疑，但还是上前试了试。

    “喂喂。喂喂，诶，真的能话了。”

    因果便：“我认得你。你之前和我见过吧，我们是不是过话？”

    楼天宝：“是的，我和你在八果吴金海德海底见过面。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当时求取一件能杀死本源生物的武器。”

    “我记得。我告诉了你你自己就能杀死本源生物，是吧。”因果，“看样子，你成功了。那么你这次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我还以为沙莉出了什么问题，想好好做个检查。”

    楼天宝：“不，是我有事相求。上一次你无偿帮了我，我这次是否需要也订个契约？”

    “你可以先，你想要做什么。”因果答。

    楼天宝便凑近喇叭，认真地：“我想知道要怎么才能拿出我身体内的那个‘未生宇宙’。”

    听到这话的因果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移动自己的触手，放到了桌面上。

    他的触手和桌子一个颜色，正好放在了楼天宝的身体两侧，似乎要把她包围起来。

    “你知道你在什么吗？”因果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怒。

    “请你详。”

    因果：“你果然全忘光了。当年，本源世界分化时，有十三个世界成为了子世界，这也就是原本的十三果。但有一狂妄自大的狡诈之人，悄悄偷走了第十三个世界，并藏到了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有多少人在找这个世界，你知道吗？”

    楼天宝：“这我不知道。但我身体里有一个未生宇宙这件事，也是我听别人的。原来这么多人都在找它？”

    因果叹了一声。

    “因为未生宇宙有一种特性。它能与万物融合，与它融合的生物会成为世界意志，也就是子世界的宇宙准则。它在你体内这么久了，拿出来也废了。”

    楼天宝可从没听过这个理论。

    “那……我怎么没变？”

    “因为它还在你身体里。它的时间停在了进入你灵魂的那一刻，依然是个鸡子的状态。只是这个鸡子已经不能和任何人融合。”

    楼天宝：“和我也一样不能融合？”

    因果猛地凑近了桌子。

    “你想和它融合？”因果似乎来了兴趣，“我倒是有办法让它动起来，这样你就会慢慢被它吞噬，你们就融合了……”

    “不不，我只是这么一问。”楼天宝干笑一声，“我只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取出来。”

    她镇定的问，与慢慢凑近的因果对视。

    因果无比庞大，楼天宝无比渺。“人”与“蚂蚁”在对视，人似乎想仔细看清蚂蚁双眼中的情绪。

    “可以取。”他。

    “那就好。”楼天宝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帮你取出来，但你必须将这个世界交给我。”他又加了一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楼天宝早就猜到了他的要求，她立刻：“不行。”

    “那就算了。”

    楼天宝看了一眼旁边的泥盒，又看了一眼在旁瑟瑟发抖的沙莉。

    眉头一皱，心中又生一计。

    “我不能把这个世界给你，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只告诉我如何取出未生宇宙，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

    因果没想到楼天宝会和他讨价还价。

    他眯起眼，卷起了自己的触手，道：“来听听。”

    楼天宝抬起一只前肢，指向一旁的泥盒子。

    她：“我让你的人去我的未生宇宙，你想放多少进去都可以。”

    楼天宝完了，她便放下了自己的前肢，静静等待因果的回复。

    上方的因果再次陷入沉默。

    她的这个条件，是根据现有的所有条件推断出来的。

    因果不会轻易成为一个副本的BOSS。

    楼天宝了这么多副本，她只在灾厄世界中的假日钓鱼副本里看到过他，他当时也不是BOSS，而是去讨饭的，是客串。后来楼天宝有意寻找过他的踪迹，却是再没有见过他了。

    一般来，副本BOSS不可能只让自己的我进入一个副本。

    因为副本会开出最好的条件和BOSS们谈条件，而且是没有上限的（感谢辛泊凉在私底下的耐性解释），除非十二果做不到。

    没有哪个BOSS会不动心。

    毕竟他们都分了一次我了，再分一次也没什么，他们在副本里的记忆也会原模原样传到本体身上，就和看别人玩游戏一样，不想看就不看，想看就随便看看。除此以外，不会泄露他们的隐私。

    所以，楼天宝推测，因果之所以不当BOSS，原因就是【十二果无法完成他的要求】。

    那么，他又在要求什么呢？

    辛泊凉，十二果可以做很多事。

    十二果可以复制人类，复活人类，帮助各种穿越，还能培养副本……几乎是万能的。但十二果的确有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制造一个真正的世界。

    A级副本已经无限接近一个闭环的世界，但它终究还是受制于副本的规则，是粗暴的，是可以投机取巧的，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因果想要的就是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