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三人同行 三个人,各有各的忙碌,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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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秋实醒了, 刚松开了大姐的手,正在努力试着下地走路。

    护士提醒过她,因为被刺穿了肠道, 手术之后必须尽快下地走路,不然的话, 容易造成肠粘连。

    她这会儿麻醉劲儿早过了, 那钝刀割肉的痛感,正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喊,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来,扶着病床, 慢慢地往前挪了一步。

    抬腿,落腿,平时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 今天却显得格外艰难。

    剧痛之下, 她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可她不敢退缩, 万一肠道真的黏连了,等待她的就是肠梗阻, 以及二次手术。

    到时候要受的罪根本不敢想象, 她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只能咬紧牙关, 继续往前。

    跟个乌龟一样, 每一步都慢得叫人难以想象,等她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一抬头, 就对上了楚轩那深不见底,带着几分抑郁几分痛惜的目光。

    她笑了笑:“这么早。”

    “不早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也起了,只不过这一次,熬了一个通宵炖汤而已。

    他伸手扶着她胳膊:“心点,刚开始下地别走太久,歇会再来。”

    “没事,我自己来。”房秋实不想跟他拉拉扯扯的,轻轻侧开身子让了让,“你要是有空,帮忙去地里看看,稻子快收了,螃蟹也要看着点,别到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一天两班人巡视着,没事的。”楚轩知道她想避嫌,想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等她摇摇晃晃走进去了,才跟了过去。

    提着的排骨汤递给了房春花:“姐姐,你喂吧。”

    “哎,我喂,那你去地里看看吧,有你看着,我妹妹肯定就少折腾了,刚还跟我想去地里瞄一眼呢,我差点没劝住。”房春花扫了眼还在昏迷状态的陆茂行,想在人醒来之前把楚轩支出去。

    楚轩本来不算去的,可一听房春花这么,想想还是离开了。

    等他走了,房春花才松了口气:“下次你拉不下脸来,我来。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人是好人,对你也是真的上心,可你毕竟……哎,不了,来尝尝这汤烫不烫。”

    房秋实什么也没,自己挣扎着坐在床边,接过碗来试了试,味道是不错,炖得挺烂,入味香浓,尤其是这奶白的汤汁,以及软硬适中的山药,全都刚刚好。

    用心是真的用心了,她不会怀疑这个,她只是赞同大姐的那句,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人啊,难就难在,拉不下脸来。

    要换个别的人,她肯定翻脸了,可这人是楚轩,她总也下不了狠心。

    算了,等她出院了,等这茬稻子收了再吧,现在想这些也做不了什么,身体还伤着呢。

    喝了一碗排骨汤,她就继续走动起来,累了歇会,歇会再走,总归是不能让肠道出事的,她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她还要多多努力,改良地里的谷物种子呢。

    陆茂行醒来后,也尝了尝楚轩炖的汤,倒是赞不绝口:“不愧是看上了我媳妇的人,手艺不好还真没这资格。”

    房秋实笑着骂他:“别贫,你也下来走走。”

    陆茂行倒是没有她这么脆弱,他伤在腋下,差一公分斜刺到心脏,万幸,到底是差了那一公分。

    他身上更惨的其实是那一双脚,所以他倒是暂时不想下地,疼啊。

    脚掌心都烂了,当时坚持到了通江村,他的脚已经没有知觉了。

    所以才能在房冬果一刀刺来的时候直接一脚给他踹飞了,不过,他到底是要保护孩子,没防备房冬果偷袭的那一刀。

    后来……

    后来的事,他谁都没提,对房秋实也守口如瓶。

    房秋实问了一声,他没,她就也沉默了。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放在明面上,她懂的。

    玉庭上学去了,倒是可心和可甜都被带过来了,趴在床前,一边一个牵着她的手,哭着问妈咪疼不疼。

    房秋实心里暖暖的,再疼也都不疼了。

    日子一晃一周过去,她和陆茂行一起出了院。

    伤还得养着,但是活儿也不能撒手不管。

    房秋实出院第二天就去了地里,正好前天霜降,霜降过后,地里的稻子就全披上了金装,风一吹,沉甸甸地都是丰收的喜悦。

    她在地里见着楚轩,楚轩这几天一个人把所有的工作都做了,见着她神色淡淡的:“你来做什么,回去养着吧。”

    “家里呆着无聊,过来看看。”房秋实站在田埂上,没下水。

    楚轩手上缠着一条绿油油的菜花蛇走过来,抬手把蛇扔到路对面的河里:“你有话想跟我,我看出来了。没事,你,我听着,不耽误工作。”

    房秋实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总是这样不留情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坦坦荡荡的。

    别有所图也不藏着掖着,知道自己没戏也没有威逼利诱,只是因为心理上出了问题,接受了医生的建议,过来脱敏来了。

    也不知道,脱了这几个月的敏到底脱没脱成。

    她还是直了:“你最近跟你的心理医生联系过吗?”

    “联系了,这茬收完就回去,做个全面的评估再。”楚轩动作熟稔地把螃蟹抓起来又放下,称了重,记下数据,再抓起来放回去。

    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动不动就被大钳子咬上一口了。

    熟练的背后,是手上一茬又一茬的伤。

    就像这地里的稻子,每一年的产量提升,都是农学工作者们兢兢业业孜孜不倦地付出所换来的。

    就冲这一点,楚轩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房秋实笑了笑:“评估结果出来了跟我一声,省得我总担心你。”

    “我知道。”只是以朋友的名义,是吗?

    习惯了,也早就心态平和了。

    唯一没有跨过去的坎,就剩下不定时发作的神经病。

    是真的神经病。

    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发疯,抱着那个写了房秋实名字的抱枕哭。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吓人的病,就是意难平罢了。

    不过,他爸确实被他吓到过,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治一治。

    一周后稻子该收了,因为四周挖了水沟,机器进不来,只能人工收割。

    割完了再送到脱粒机那里,稻杆捆成堆,一排排摆在路边和院子里,晒干了堆起来当柴火。

    螃蟹也收了,长势喜人,一亩地净收益可以达到六千多块。

    这在91年的农村来,是相当不错的收益了。

    要知道,这年头盖一栋洋房不过涨到两万五而已,这么种上四亩地就可以实现了,真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稻子收完,就该换麦播种了。

    麦不同于水稻,是不会一直在地里放那么多水的,所以养螃蟹的模式显然不可取。

    房秋实早就有了算,为了确认这个法子可不可行,还是特地去了趟湖南那边的试验田,找到几个一线研究员核实一下。

    正好楚轩要回去,两人便干脆买了一趟车的火车票。

    买票前,房秋实特地跟陆茂行提了一声:“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可能要带点种子回来,背不动。”

    “行,厂里我安排一下。”其实陆茂行还真有点不放心,不是怕楚轩做什么,他是怕房秋实伤没好利索,扛着那些东西不方便。

    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正好是三张连票,陆茂行坐在了中间,房秋实喜欢看窗外的风景坐最里面,靠过道的位置就给了楚轩。

    不尴尬是假的,楚轩为了化解尴尬,全程抱着一本阿加莎的在看。

    至于房秋实,则一路观察着沿途的田地和种植的谷物蔬菜等,顺便画了几笔简单的素描,把那些植物的大概形态记录在了工作簿上,发时间。

    而陆茂行,则全程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设计稿改改描描。

    三个人,各有各的忙碌,各有各的充实,以至于对面坐着的三个乘客都懵了。

    想聊天都怕扰了人家,只能声嘀咕——

    “这三个是大学生吗?怎么一个比一个认真?”

    “我看不像,就边上这个伙子年纪轻点,另外两个怎么着也得二十七八了吧。”

    “也对,这两个看着像两口子。”

    刚完,就听中间那个大高个对旁边的女人喊了声:“媳妇儿,喝水吗?我去接点热的?”

    “好。”房秋实例假来了,陆茂行倒是记得清楚。

    拿杯子起身的时候,还从包里掏出一个糖包,撕开口子倒进杯子里:“特地叫李爱国厂里帮忙做的生姜红糖,喝了能舒服点。”

    “好,心点,别烫着。”房秋实抬头看了眼,眼角余光里,对面的妹子正发出羡慕的感叹声。

    等陆茂行走开了,她便掏了掏他的背包,拿出三包给了对面:“你们也试试,喜欢的话可以订购,不过应该很快就要往南边拓展业务了,也许下个月你们就能在超市买到。”

    “我看看,呀,爱国牌的啊,我喝过他家的麦乳精,还不错呢。那真是太好了,下次我肚子痛也试试。”那妹子笑嘻嘻的,干脆凑到房秋实旁边坐下了,在她耳边道:“姐姐,你是不是来那个了?你家先生连这个都给你记着呢?真让人羡慕哦。”

    房秋实也这么觉得,乐呵呵地收下了赞美,下了车还特地学给陆茂行听,给陆茂行听乐了。

    “你应该跟她,男人不能惯着,敢不记就揍一顿,揍完就什么都记得了,要是还记不得,那就趁早分手,别耽误自己的宝贝时间。”陆茂行提着行李,顺手帮楚轩也拎着。

    楚轩不话,只盯着,跟在后头。

    到了试验田这边,房秋实就顾不上陆茂行了。

    陆茂行一个人无聊,索性在街上转悠起来,偌大的街上,一共就两家心理诊所,他决定都去看看。

    看看这个楚轩,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