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我家驴车吧, 让你家大黄歇歇！”

    赵晟要去县里卖蜂蜜了，黄豆腐怕揣崽子的母牛受不了累，就把自家的驴车牵了过来。

    大黄这名是灵芝给牛起的, 因为几个孩子去董大壮家逗狗, 得知狗有名字后, 回家就开始给家里的动物们起名字。

    赵晟家的牛叫大黄, 猪叫大黑，就连鸡鸭鹅也得了大白、白、大花、花等名字。

    现在大家都不敢管牛叫牛了, 得叫大黄，不然灵芝该不乐意了。黄豆腐娇惯外甥女，叫大黄叫得最欢实。

    翻完水田地，赵晟就把大黄拉去配种了, 大黄现在揣牛犊揣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大黄肚里这个牛犊被黄豆腐提前预定了，家里种水田, 没牛真不行。

    现在赵晟家养牛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大胖帮着他免费放牛，赵甫和黄豆腐轮换着给牛割草送糠麸皮, 豆饼和豆渣更是几天吃一回，把大黄的一身牛毛吃得油光铮亮的。

    “咱们换驴车了，驴车拉不了那么多人, 下回领你去！”

    “爹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买饴糖、买桃酥饼！”

    答应儿子的事没办到，赵甫有点不好意思，见狗子的脸一直拉拉着，赵甫只得拿美食哄骗孩了。

    都跟武子好要去县里溜溜了, 这突然就去不了了，狗子觉得十分没面子, 不过看在爹爹给自己买糖的份上，他勉强同意了。

    一大早，赵晟跟闺女吃了几个熟鸡蛋，喝了一大碗豆浆后，就赶着驴车往县里去了。

    忙忙叨叨一春，进了六月里，赵晟才头一回来县里，拉着几百斤蜂蜜，怀里抱着闺女，乐呵呵地往县里去。

    驴没牛有劲，赵晟和赵甫得有一个人在路上走，两人轮换着赶车，灵芝一会坐爹爹怀里，一会坐四大爷怀里，来回折腾，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上回出门还是去永安镇呢，灵芝已经半年多没出过远门了，此时见到陌生的风景，把丫头开心坏了，左瞄瞄，右瞧瞧，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你们今年不挖别的药材啦？”

    赵晟才往县里送第一趟蜂蜜，往年这时节赵晟早就往县里送好几拨药材了，药铺掌柜半年多没见到赵晟了，实在没忍不住好奇心。

    “今年家里种水田了，一直没空出工夫上山，过阵子能采点金银花送来！”赵晟没想到药铺掌柜还挺关心自己，有点受宠若惊。

    “水田好啊，咱这地种的稻米香，关外人都抢着买，这稻米种好了，可比挖药材强多了。”

    这些年赵晟没少在药铺赚钱，药铺掌柜去年就知道赵晟家盖大瓦房了，今年又种了水田地，不由得又高看了赵晟几分。

    “你是谁的闺女啊？”

    药铺掌柜跟赵晟寒暄了一会儿，低头看到灵芝提溜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在药铺里张望。

    明明很好奇，但这孩子却一点都不乱跑，跟自家的淘子完全不一样，看着就招人稀罕，药铺掌柜就忍不住蹲下逗娃娃玩。

    “我是我爹的闺女。”

    灵芝一脸好奇地瞅着这个穿长衫的大爷，一本正经地奶声奶气地回到道到，完全没觉得自己得话有多逗。

    “这丫头真机灵！”药铺掌柜被女娃逗得仰头大笑，从柜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了过去。

    灵芝瞅了一眼爹爹，见爹爹点头了，这才接过糕点，大大方方地道谢。

    药铺掌柜看到听话漂亮的娃，喜欢得不得了，但一想到自家那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就又忍不住有些心塞。

    出了药铺，赵晟就领着闺女到县城买吃食去了。

    现在天气还不太热，赵晟这才敢带着闺女出来见见世面。

    再过几天，就没法带孩子出门了，这大热的天，再把孩子晒中暑了，回家他可就得给媳妇跪下了。

    灵芝第一次来县里，看啥都稀奇，不过她谨记娘亲的交待，一点不敢乱跑，老老实实地待在爹爹跟前。

    “买点杏子吧，这可是关内来的大杏子，嘎嘎甜，保你吃过这回还想下回。”

    卖杏子的伙见赵晟领着孩子过来，赶紧热情地叫卖道，企图吸引灵芝的目光。

    百姓们才刚刚能吃饱饭没几年，大家都过得节省，就算是县里人，也只舍得给孩子买吃的，所以碰到带孩子的客人，摊主们都尤其热情。

    赵晟听到叫卖声，停下了脚步，往摊位上一看，发现这摊位上的杏子确实跟村里的不一样。

    这杏子跟鸡蛋一般大，摊主给赵晟掰开一颗杏子，赵晟尝了尝，发现还真挺甜的，是甜核的。

    村子里杏树虽多，但大多是土杏，苦核的。苦核儿不能吃，吃多了，会毒死人。

    前几年闹饥荒时，有人饿得不行，吃了少半碗的炒杏仁，后来就死了。

    赵晟之所以对这事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从就被老娘拽着耳朵叮嘱，不能瞎吃东西。

    这个大杏子不仅杏大，核也大，吃一颗杏，砸一颗核，吃起来肯定能油香香的，甜杏仁吃不坏人的。

    赵晟见杏子卖得也不贵，就一口气买了五斤，算回家给媳妇尝尝鲜。顺便把杏核埋在菜园子里，要是能活就养着。

    赵晟去年买回来的葡萄，吃完留了葡萄籽，春天时把葡萄籽埋进地里，今年已经长出来了，这极大地增加了赵晟种树的热情。

    村里除了土杏，还有一种黄杏，只有拇指头肚儿大，核儿更。黄杏长得圆溜溜的，巧玲珑，也很好吃。

    赵家村有不少人家种黄杏，赵晟馋的时候，就会跑回老家摘杏子。

    现在年岁大了，赵晟有些抹不开面子白拿人家东西了，就会给主人家送一碗鸡蛋，主人家接了鸡蛋，乐呵呵地让他随便摘。

    吃完杏，留下只有大黄豆大的杏核把玩，玩久了，杏核更光溜了。

    孩子们得到杏核了，舍不得丢弃，或砸杏仁卖钱，换糖果吃。或藏起来，当籽儿玩，像嘎拉哈似的。

    不过黄杏虽然好吃，但这种杏树，结杏少，但赵晟舍不得用自家的好地种这种杏子，不过要是种关内这种大杏子，赵晟还是舍得的。

    买完五斤大杏子，赵晟又给闺女和媳妇买了些镇上买不到的新鲜吃食，又吃了两碗馄饨后，这才领着闺女跟四哥一起回家了。

    赵晟和赵甫回家路过镇上时，又买了好几个大坛子带回家，留着下回装蜂蜜卖。

    驴车刚到村口，就被狗子和黄念武给围了。赵晟递给两个淘子一人一个大杏，把两孩子高兴得直蹦跶。

    大杏虽然好吃，但杏子伤身，不能多吃。这五斤杏子，连送带吃，黄豆芽和赵晟吃了三天才吃光，这下子可真是过足了嘴瘾。

    赵晟和黄豆腐埋了几颗杏仁在菜园子，剩下的杏仁则被黄豆芽做成了杏仁粥。

    想吃杏仁粥，就得砸杏核，这活自然归赵晟了。赵晟认命地拎着一兜杏核，坐在屋外的凉快地，拿着锤子，一锤接着一锤地砸。

    砸杏核这活有技巧，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的杏核，找个石头上的凹槽，将它竖起来放进去，右手一锤下去，正好砸在杏核外壳的棱上，坚壳应声而开，露出里面褐色的杏仁。

    赵晟头一次干，技巧不到位，经常一锤砸在指头上。一个时辰过去，左手拇指和食指被砸出几个血泡，堪堪才砸出两碗杏仁。

    赵晟虽然没吃过杏仁粥，但一想到这东西就是往粥里加杏仁，就完全提不起兴趣，他更爱在肉里加杏仁。

    不过这杏仁粥一熬出来，赵晟就迅速被征服了，满屋浓香，扑面而来，馋得赵晟扒着厨房门框不撒手。

    杏仁粥做好了，赵晟不等粥凉，就忍不住往嘴里送，头一口进嘴，给他香得差点蹦起来。心里嘀咕着，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东西，我媳妇真是太厉害了！

    那股浓郁复杂的杏香味溢满整个口腔，舌头都香得直颤，等粥下了肚，一股暖流迅速扩散开去，浑身舒坦，四肢百骸，无一不爽。

    赵晟被这美味的杏仁粥香懵了，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等反应过来，一碗粥已经下肚了，等再去锅里盛，发现锅底被刮得干干净净，杏仁粥没了！

    赵晟砸吧砸吧嘴，实在没吃够，但又没胆量去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媳妇和闺女口吸溜粥，企图勾起这娘俩的同情心，赏他两口粥吃。

    想起男人不情不愿砸杏核的行为，黄豆芽就生了恶趣味，她可不惯男人臭毛病，慢条斯理地喝着，带着点得意。

    黄豆芽平常就看不惯男人吃饭快，总让赵晟吃饭慢点，这回见男人几口喝完一大碗滚烫的热粥，对他的卖可怜行为，完全同情不起来。

    不仅不同情，还故意发出美味的叹息，勾得赵晟肚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了。

    媳妇不可怜自己，赵晟只能指望闺女了。好在灵芝这个棉袄还是挺暖和了，没漏风，见她爹馋得没法，往她爹嘴里送了两勺粥。不过再多就没有了，这么香的杏仁粥，她还没喝够呢。

    “下回再去县里，我要买十斤大杏！杏仁全都熬粥喝。”直到晚上睡觉时，赵晟的馋劲还没消，搂着媳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黄豆芽算了一下下回割蜜的时间和杏子的成熟期，笑而不语，没去提醒这个馋嘴的老爷们。

    进入七月份，关外进入了暴雨季，天像是被人捅漏了似的，大雨下个不停，有些人家的房子都被大雨浇塌了。

    大雨过后就迎来了大热天，天一热，灵芝也提不起兴趣跟表哥表姐放鸭子了，只能待在家里，在炕上跟牛黄一起玩耍。

    “爬！快爬啊！”灵芝拿着拨浪鼓，蹲在牛黄的前方，冲着弟卖力地喊道。

    牛黄吃得好，身体长得壮实，老早就惦记着爬了，夏灵芝为了鼓励弟快点爬起来，扯着嗓子为弟鼓掌喝彩。

    得到了姐姐的鼓励，牛黄真的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向着姐姐的方向，勇敢地伸出了第一只手，手脚并用，成功地爬了三尺远。

    爬完这三尺，牛黄就累趴了，趴在炕上，仰着脑袋看姐姐，嘴里“呜啊呜啊”地叫唤，啥也不继续往前爬了。

    “娘，我弟咋这么懒呢！”

    灵芝见弟趴下了，喝彩的积极性被消了，顿时不乐意了，跑到娘亲跟前告状去了。

    “我也没招啊，不然你拿点好吃的逗逗他？”

    黄豆芽正忙着给闺女和儿子做新衣服，实在懒得掺和他们姐弟俩的游戏中，连头都没抬就敷衍闺女。

    灵芝没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还觉得娘亲的主意不错呢。

    听了娘亲的话，灵芝去柜子里拿了块糕点放在牛黄前面。

    看到好吃的，牛黄这个馋子，顿时支楞起来了，又升起了雄心壮志，手脚并用，奔向姐姐。

    可惜奶娃还太，不懂人心险恶，胖子累得浑身冒汗，最后也没能拿到姐姐手里的糕点，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把糕点一口一口地吃光。

    牛黄冲着娘亲的方向“呜啊呜啊”地告状，可惜他娘亲根本不瞅他，最后可怜的奶娃不仅没吃到糕点，还累得早早就睡了。

    “等过几天我去县里买点砖和水泥，把咱家猪圈和鸡圈都盖成砖瓦房，让这帮东西也享享福。”

    赵晟刚把塌陷的猪圈修好，鸡圈又塌陷了一角。好好的农闲，愣是没让他闲到。

    “给猪盖砖瓦房？你不怕村里人背后咱俩败家啊？那些眼红的人，再背后给咱家使点坏咋整？”

    黄豆芽倒是挺支持自家男人的，但是就怕家里露了富，再让眼红的村里人背后使坏。

    “怕啥！你忘了老陈家的哥几个是被我咋收拾的？”

    赵晟从就信奉着不服就干，对于敢欺负自己的人，那是得过就，不过，拉帮结派也得。

    得罪了赵晟的陈家人，这两年被赵晟劫了好几回道，赵晟把人按在高粱地里揍，揍得陈家哥几个都快不敢赶集了，早早就放弃了摆摊。

    不过陈家人之所以放弃摆摊，主要原因还是他家买卖不好，卖的猪头肉不好吃，根本没有回头客。

    “我多买点水泥和砖，把咱家猪圈和鸡圈地上都铺上水泥，以后我收拾猪圈时，泼点水就行了，省得像现在这样，天天整一身味，你都不爱挨着我了。”赵晟委屈巴巴地跟媳妇卖可怜。

    “行行行！按你的心思整吧，你离我远点，你浑身都是泥，赶紧洗澡去。”黄豆芽一脸嫌弃地把男人撵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