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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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元歌懂了。

    她冲张桓笑了笑:“多谢你们。”

    张桓摆摆手,沈元歌又道:“你们军营事忙,不必为我废这些功夫,我和家中厮一同乘车来,不会有事的。”

    张桓神情停顿了一下,想什么,却又忍住了,只道:“老三交代的事情,弟妹还是不要回绝了,有我在一天,定然保你平安无虞。”

    他这话的沉稳有力,沈元歌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如今京中时局安稳,她出门上香祈福罢了,何至于如此郑重?只是看出张桓不想,沈元歌便也没有追问。

    “弟妹明天还来么?”

    沈元歌据实相告:“来的,给姥姥抄经祝祷,总要有七日。”

    张桓颔首,此时两人已走到半山腰处,有一个便装的手下找过来附耳和他了些什么,张桓眉头微微一蹙,应了声知道了,碍着沈元歌在场没有多吩咐,直接让那人退了下去。

    张桓转脸,神色已然恢复如常,道:“我送弟妹回去。”

    燕崇走后,偌大的将府便只剩了沈元歌一个,她便先回了兆麟府上暂住,张桓从沈府出来,便径直回了军营,裴骁新派的将领已经在帐中等着,见到张桓,先不悦道:“张将军好悠闲。”

    张桓笑了笑:“不是您不喜欢我管事么,怎么今天还是休沐,倒急着把我叫来。”

    将领道:“陛下在位已然理念,京中竟还有中山细作出没,你们北军营是怎么办事的?”

    张桓抬目看了他一眼。

    他实在看不惯这些不文不武的头头脑脑,平常没事的时候自诩营中将领,官腔的一套一套,但凡出点差错首要便把自己摘出去,裴肃执政时没见有这些怪人露头,怎么到了裴骁这里,回回专挑这个调调的。

    张桓脸上笑意不敛:“将军这话见外了。细作并非一直都有,至少燕家父子在时京中是干净的,近日才肆无忌惮起来——将军前几天从我这里提走的俘虏可有招出什么?”

    将领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正要与你,俘虏死了。”

    张桓笑容淡去:“捉住那两人时,我是搜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利器和毒丸的。”

    “俘虏顽劣,什么都不招…”“不会是被您的人失手给死了吧?”

    目光触及到对方略显僵硬的脸,张桓眉梢一跳,眼中沁出些许愠色。

    他将茶碗往桌上一搁:“好吧,看来将军不大精通审讯关押之事,以后还是交给我来做罢。”

    将领沉沉看了他一眼,终是觉得力不从心,破天荒的什么也没。

    张桓直接提了刀出去。

    离帐之后,心腹过来道:“细作混进这里,京中定然不如先前安全,将军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燕夫人,也好让她多一重防范。”

    张桓道:“何必让弟妹担惊受怕,咱们守紧些,总不至于牵累到她。”

    还有一层顾虑他没,中山王曾经和甄府沆瀣一气暗中劫人,害的沈元歌受了伤,当年的事定然在她心里留下了不的阴影,如今他的人卷土重来,好好护住便是,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张桓本来想着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大昭于七部正在交战,正是各方逐鹿的关键时机,中山王焉会把野心和精力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况且年初军务不忙,守好人绰绰有余,不想千算万算,还是出了意外。

    ...

    沈元歌回到沈府时,沈兆麟也刚下朝回来不久,他尚不知京中有细作出没的事情,只在用早膳时无意间了一句:“殿下费了许多功夫在梳理内臣上,防备外患的本事却是不行。”

    沈元歌道:“又出事了?”

    沈兆麟皱皱眉:“若是陛下还在,总不会将中山这个祸患留到现在,如今却给了他一个勾结外族的空隙。你这大半年,太子都做了什么?”

    沈元歌执筷的手顿了一下:“你是七部之战也有中山在背后掺和?”

    沈兆麟不置可否,毫无疑问,他对太子监国的方式和绩效早已十分不满,半年的时间,可以做成许多事,也可以延误许多事,裴骁显然不是前者。

    沈元歌倒不是特别担忧,战势分明,七部溃败在即,只是兆麟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及中山,倒叫她想起了今早张桓对着她讳莫如深的神色。

    她沉思良久,道:“兆麟,你在大理寺供职,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

    祈福还差两天才满七日,不能半途而废,只是再去天元寺时,沈元歌下意识地多带了两个人。

    今天才上山,沈元歌便看到了一个人。

    宋念薇身着素白袄裙,披着一领斗篷,就候在寺门口,见到沈元歌来了,脸上露出笑容,迎面冲她走了过来:“沈姐姐。”

    沈元歌十分意外,赶忙迎了上去:“念薇?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这里?”

    宋念薇拉住她的手,眼中隐有水光闪烁:“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前些年姐姐回京时本就该去拜访的,只是我家中父兄他们…”她眉目已然不似当年那般轻快明朗,总像蒙着一层淡淡的哀伤,那份坦然却仍然还在,她冲沈元歌笑了笑,“姐姐知道的,他们不完全稳定下来,我总不敢来。”

    宋家中人的为人,除却念薇和她祖母,却是差了些,宋念薇是不敢和沈兆麟来往过密的,万一被家里人歪缠上,免不得又生事端,还不如离得远些,两边干净。

    沈元歌拍拍她的手背:“如今家里都好么?”

    宋念薇点点头:“父亲去年乞了骸骨,哥哥们都各去任官了。我年前听闻甄老夫人…只是现在才能来,姐姐莫要见怪。”

    沈元歌道:“怎会,能见到你,我高兴都来不及…兆麟告诉你我来这儿的?”

    宋念薇嗯了一声,道:“我也给老夫人抄了佛经,我们进去吧。”

    张桓今日也来了,他不认识宋念薇,只是听两人提及沈兆麟,再观她神色,心里便明白了六七分,低笑了一句:“我兆麟怎么老大不的也不成家,敢情是早就留好了,一个个的也真会找。”

    一旁随从道:“将军,您自己不也没成家。”

    张桓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用你提醒?没事别乱话。”赶巧路旁经过一个沙弥,张桓只停顿片刻,便上前把人家叫住了,合十好一会儿憋出来一句:“敢问师傅,贵寺可能问姻缘不能?”

    随从:“……”

    沙弥不知了些什么,听的张桓跃跃欲试,离去拜佛就差临门一脚时,外头急匆匆来了一个部下。

    那人跑的气喘吁吁,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将、将军,别宫里的那位殁了。”

    张桓只是怔了一下,道:“殁便殁了罢,你慌什么?”

    一个多位篡权又被拉下马的昏聩皇帝,囚禁别宫的日子必定凄惨,能活久才怪了。

    部下道:“伺候的人是失足落水,可有婢女咬定昨晚看到有外人进来,殿下怀疑宫中混进了图谋不轨之人,要派兵彻查,传将军赶紧过去。”

    张桓皱眉道:“宫中出事,首要也该找御林军罢,传我作甚?”

    “御林都被遣去守卫大内了,殿下宣您带人去别宫。”

    张桓啧了一声。

    成日就知道疑神疑鬼,一个大男人咋就这么狐性儿呢。

    他将拿着的刀换个手,回头看了眼寺庙,唤过随从:“你先在这里看着。”

    部下插嘴道:“将军,怕是不行。”

    “又怎么了?”

    部下不无为难地挠挠头:“殿下是要彻查,已经派了人去营中点兵,将军过去之后,怕也要查检的,怕不能少人。”

    饶是张桓喜怒不形于色,脸也沉了下来:“怎么着,这是逮贼人还是防我们军营呢?”

    部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太子您是知道的,再者您忘了,废帝除了当今圣上,最大的仇人,可…”他翻起眼皮看了张桓一眼,“可是燕将军父子啊。”

    张桓蓦地低头看向他,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唤过随从:“李,跟我走!”

    他娘的。

    老三父子俩都一个在东海一个在北疆了,出了事还往他们身上扯!他算看出来了,这太子在一天,燕家怎么做都别想安生!

    废帝身亡,于朝臣而言原不是什么大事,却生生被弄得人心惶惶,不过一两个时辰,来寺中礼佛敬香的达官贵人都快走光了。

    沈兆麟匆匆赶去别宫之前,从府中派了几个人去接沈元歌,和宋念薇两人出来已是午后,沈元歌邀她去府上喝杯茶,宋念薇答应了。

    直到从佛寺下山都一路无事,马车行驶了起来,沈元歌和宋念薇着话:“我记得你喜欢喝甘醴,家里也有些…”话没完,她却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明明外面春和日暖,沈元歌坐在车里,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寒意,迅速朝这里逼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