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眉姐身上是有先例的。

    因为贪图美色，眉姐曾经带回来不少出挑的凡人，但其中有几个心思诡谲的，居然反将眉姐一军，把眉姐给整得相当狼狈。

    这事在阴安城贵族圈子里，成了妖精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为了避免眉姐重蹈覆辙，崔娘这才想要先见一见这个被眉姐带回来的人。可当崔娘见到那个人之后，一切都在朝着崔娘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直至最后。

    “那么人呢？”眉姐虽然仍在追究，但语气已经好了许多。

    “他不是普通人，不适合，也不可能屈居你身下做一炉鼎。”崔娘深呼吸了一口，继续道：“你如果需要炉鼎，兰香园里可以找，想要新鲜的去买也行”

    砰！

    眉姐一掌拍在桌上，打断崔娘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人被你弄去哪儿了，你该不会——”

    屋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

    两姐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下来聊天了，往常她们之间的矛盾虽然不至于不可调和，但同样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下。

    “我了，他不是普通人。”崔娘摆了摆，阖眸朝后一靠，：“这个事我们不必再了，姐姐，近日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在兰香园里面没什么事的话，不要出城不，不要出兰香园。”

    大概是因为崔娘的神色太过疲惫，引得眉姐忽然心疼了起来。

    姐妹之间，哪会真有深仇大恨？

    崔娘只能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崔娘背后，一边帮她按揉着肩膀，一边道：“行，你了算，人不见了就不见了，不是普通人就不是普通人”

    冰冷的，拂过湿漉漉的脖颈。

    崔娘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血迹染过的袍子还未全干。

    “谁伤了你？是他吗？他打伤你了？”眉姐急了，心翼翼地拨开破烂的袍子，指腹谨慎地探向崔娘的背，“怎么不早点同我？”

    好在，只是衣服看着破破烂烂，皮肉上并没有伤痕。

    “我没事，伤是伤了，但现在已经愈合，问题不大。”崔娘反握住眉姐的，难得露出点笑容来，柔声道：“托他的福，姐姐和我倒是很久没这么正当地相处一室了。”

    云姑娘对崔娘形影不离，形如副，实为监视，是岐安如兰放在崔娘身边的一枚棋子。

    “我劝过你，不如干脆自请出族”眉姐放松了些，转而给崔娘额角轻揉，：“我们虽然过不了现在这种日子，但”

    眉姐并不知道崔娘的苦衷。

    准确地，崔娘从没有将自己的苦衷暴露给眉姐知道过。眼下这么一个恰到好处的时，竟是给了崔娘一个对姐姐倾诉一切的会。

    六楼敞开心扉的时候，余音已经一路摸进了城主府。

    她走时顺走了崔娘桌上一摞书，顺便还将自己画好的那副画一起带走了。

    夜里的阴安城十分静谧，街道上往来的只有巡逻的卫队，而余音就算大摇大摆地走到这群士兵面前，也不会被看破行迹。

    须伦恶童的身体就像是黑夜本身。

    一阵风卷过长街，路过城主府门口的士兵们揉了揉眼睛，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发觉城主府的大门快速地开了又合。

    “明日有新货？”

    身形瘦高的男人挑灯倚在二道门的回廊旁，侧身问身边的豆丁。

    那豆丁一开腔，居然是十分苍老的嗓音：“有什么有？城主最近几日脾气不大好，炉子都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能有什么新货？”

    两人眼神交汇。

    “没新货就去兰香园弄点儿来。”男人吹了吹，把灯笼交给豆丁后，东张西望了几眼，：“咱们干这买卖可断不了，天越来越冷了，这监牢里的人一日都离不得炉子。”

    灯笼一交换，两人所处位置的光和暗便随之更替。

    身形矮的豆丁实际上是一个鸡皮鹤发的吊翘眼男人，他伸进灯笼里，指腹捻了捻里头的灯芯，嘴里应道：“是，这个我清楚。”

    滋。

    灯火一下子就熄了。

    “钱明日我给你，挑点儿质量好的直接送去，前几天你从兰香园偷来的那个就不错——”瘦高男人的话还没话，身形就萎顿下去，倒在了地上。

    吊翘眼男人将灯笼丢弃在一侧，接着抬脚咚咚几下踩在瘦高男人的头上，一边往瘦高男人身上唾唾沫，一边：“钥匙都给了我，还想我继续帮你卖命，蠢货。”

    他扭头便走，里捏着一截漆黑的灯芯。

    余音在暗处瞧了这么一出后，顺着梁柱一滑，悄然跟了上去。

    城主府很大，这吊翘眼男人在拐过回廊之后，对着天吹了吹里的灯芯，然后又四下张望了几眼，赶忙将灯芯揣在了怀里。

    过回廊，一个被假山林榭环绕的花园就映入眼帘。

    园内仆役众多，有扫洒的，也有给鲜花剪枝的，但所有仆役在看到这吊翘眼男人时，纷纷停下里的活计，向他行礼。

    “章管。”

    “章管晚上好。”

    “你们继续。”吊翘眼男人目不斜视地扬挥了挥，径直穿过花园，往内院走去，“再过半个时辰就能歇息了，大家不要懈怠。”

    天上月已经偏斜，过半个时就能天亮。

    余音跟着吊翘眼男人一路走到一处安静的阁楼前，眼看着他鬼头鬼脑地摸去阁楼门口，抬起右屈指扣响了门三下，跪了下去。

    半晌后，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问：

    “死了？”

    吊翘眼男人连忙磕头，边磕边回答：“是，他已经死了，死之前把钥匙交了，您看明日还是我去吗？”

    “不必，把钥匙送去兰香园，让崔娘替我去一趟。”那声音听不出喜怒，也没有什么波澜，“至于你，你做得很好，明日天一亮，就顶了雪宫的位置吧。”

    听到这句话，吊翘眼男人脸上大喜过望，咚咚磕头磕得更欢快，嘴里还在应和：“是，谢城主大人，谢城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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