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个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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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名侧眸看着黎画,沉默片刻后,倏地笑了:“你知道裴渊吗?”

    黎画皱起眉头:“裴渊天帝的嫡长孙?”

    裴渊的父亲是天族皇子,母亲是尊贵的龙族公主,据裴渊出生之日,甘露降,嘉禾生,凤凰云鹤盘旋于空,乃千百万年不遇的祥瑞之兆。

    裴渊强大、正直、善良,被天族寄予厚望,视为下一任天帝的接班人,三万岁时便封为了天族太子。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数百年前为守护三陆九洲被魔域凶兽重伤,而后谣言四起,道裴渊被凶兽掏了心脏,元神俱毁,命不久矣。

    因天界独立于三陆九洲之外,外界无法联系求证此事,越来越多人将流言当真。

    裴渊就这样销声匿迹几十年,直至数年前突然现身九洲抓妖,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此次修仙界各大门派前往白鹤观的天门秘境,便是为了凑齐七颗吞龙珠,召唤出裴渊这条神龙救世。

    黎画犹豫一下,追问道:“裴渊怎么了?”

    “裴渊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裴名气定神闲的摆弄着中的银剑,指尖抵在剑刃上轻轻一划,便有血珠子溢了出来:“父亲为了救他,生下我,挖走了我的心脏。”

    他话时语气没有起伏,仿佛是在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便如同一个旁观者似的。

    黎画沉默起来。

    被挖了心脏,还能活下来,想必是用了其他的替代品。

    无臧道君能引来血蛱蝶,明他早已经不是个活人,所以替代品不是活物的心脏,应该是石头之类的死物。

    为了拯救第一个孩子的性命,便带有目的生下第二个孩子,没有人问过这个孩子愿不愿意,他们只想救第一个孩子。

    原来真的有人一出生就是替代品。

    黎画一直都想探究无臧道君的过去,往日里抓心挠肝想要知道,但此刻知道了,又有些后悔了。

    谁还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了?

    他干嘛非要刨根问底的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黎画叹了一口气:“若你想复仇,血蛱蝶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与其怜悯我,不如可怜你自己。”裴名轻笑着,指尖

    覆在伤口上缓缓移动,那被剑刃划伤的血口子,竟是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若世人知道九洲第一剑仙,拿着一沓符纸的原因是不敢用剑,怕是要笑掉大牙。”

    罢,裴名便丢下脸色倏忽煞白的黎画,慢条斯理的走了出去。

    约莫是午时左右,天门宗所有前去白鹤观的弟子才全部到齐。

    从天门宗到白鹤观约莫需要半个时辰,以外门弟子微弱的灵力,根本撑不下来这段路程。

    玉微道君给他们统一分发贴着灵符的宝剑,有灵符上的灵力支撑,哪怕是毫无灵力的弟子只要踩上去都可以飞。

    虽然玉微道君已经足够体贴,但御剑飞行对于恐高的人来一点也友好。

    特别是宋鼎鼎三十八码的鞋底踩上去,除了脚后跟是站在剑刃上,半个脚掌心都悬空着,光瞧着便要吓死人了。

    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都走了,宋鼎鼎一急,直接在剑刃上裹了一层缎绸,骑着分给她的朝辞剑就飞了起来。

    朝辞剑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眨眼之间,已是连续超了十多个天门宗弟子。

    起初众人还没有在意,以为宋鼎鼎是故意想在黎画面前出风头,可没过多久,她甚至连黎画都超了过去,隐隐有着要与玉微道君和裴名并行的破风之势。

    天门宗弟子对她的态度从‘她怎么骑着剑飞’的嫌弃,到‘她飞得好快啊’的羡慕,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而宋鼎鼎本人对此并不知情,她满脑子都回荡着一句话——卧槽,没人告诉她怎么停下啊!

    狂风呼啸从耳边掠过,眼看着她就要超过玉微道君和裴名,直直撞向不远处的山头,宋鼎鼎终于绷不住了:“救命啊——”

    玉微道君皱起眉头:“快停下。”

    宋鼎鼎差点爆出粗口,这个煞笔,她要是能停下,还用喊救命吗?

    山头离她越来越近,她闭上双眼,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即将撞成脑震荡,从朝辞剑上掉下去的一幕了。

    然而就在她撞上山头的前一瞬,后颈上倏忽传来渗人肺腑的寒意,她禁不住颤了一下,紧接着便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第一次御剑吗?”裴名轻笑着。

    他的声音低沉舒缓,似清风徐徐,莫名抚平了心

    中的焦灼不安,比镇定剂还管用。

    宋鼎鼎点头。

    “还不错。”他淡淡道。

    她脸颊微微发烫,即使涂抹石黛,也遮不住透出一点绯红:“谢谢。”

    接下来的路程里,她便与裴名共乘一剑,惹得玉微道君频频回头看向她,目光中多少带着些不悦。

    宋鼎鼎可以理解玉微道君的心情,毕竟她现在扮成男装,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男人,裴名跟个男人凑那么近,他不高兴也实属正常。

    但她实在顾及不上他人的感受,她只想安心的平稳落地,而不是自己逞能摔成浆糊。

    好在很快就到了白鹤观,要不然宋鼎鼎真怕玉微道君闪了脖子。

    白鹤观坐落于九洲之一的鹭洲,此处地如其名,仙风袅袅,青烟如雾,掩住山峦远岫层层叠叠,白鹤盘旋于空,犹如天上仙境。

    修仙界的其他门派,早已等候在白鹤观山下,玉微道君收起长剑,带着裴名走上前去与各大门派掌门寒暄。

    宋鼎鼎落地之后,便回归外门弟子的队伍中,她看着服饰各异的门派弟子,根据脑海中的回忆,约莫认出了两三个门派。

    这个修仙界有很多奇怪的门派,除了传统的剑修,医修之外,还有音修,散修,以及键盘修。

    键盘修顾名思义就是键盘侠,宋鼎鼎估摸着创始人应该也是穿越者,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人穿越之前还是个杠精。

    就是这个杠精开创了键盘修的时代,一人扛着键盘喷死了一个门派,而后取而代之,命人成批打造键盘,成立了现在的喷子宗。

    宋鼎鼎对喷子宗印象深刻,不由得朝着拿键盘的队伍里看了过去。

    站在喷子宗为首的红衣女和黑衣男,乃是他们门派的两位首席弟子——顾朝雨和陆轻尘。

    他们两人拜于同一师门之下,日久生情,已经在一起八年之久,乃是修仙界队伍里的唯一一对道侣。

    宋鼎鼎没谈过恋爱,自然不知道该如何讨得裴名的欢心,她觉得自己应该多观察他们,也好依葫芦画瓢,学一学相处之道。

    许是她的目光灼灼,顾朝雨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寻找了一圈,而后将视线定在宋鼎鼎身上,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顾朝雨一身红衣招摇,

    引得旁人都向她看去:“你瞅啥?”

    宋鼎鼎懵了一下,转过头左右看去,见周围都没有别人,才确定下来这人是在对她话。

    这句话该怎么接来着?

    她想了想,决定跟顾朝雨进行一次友好的会晤,于是,她笑容满面的接道:“瞅你咋地?”

    放眼整个修仙界,就没人敢接这句话。

    顾朝雨眼神变了又变,正要祭出杀锏‘你再瞅一个试试’时,却见陆轻尘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丢不丢人?赶紧走!”

    她像是瘪了的气球,扯着自己身上的薄纱裙,不甘心道:“是这个男的先偷看我!”

    陆轻尘想都不想:“你有什么可看的?行了,快点走吧。”

    在他拉扯下,顾朝雨到底是没再找茬,乖乖跟他回了自己的门派。

    宋鼎鼎看着远去的两人,眉头越蹙越紧,原来顾朝雨是将她当作偷窥的猥琐男了,难怪会气冲冲的过来质问她。

    虽这事是个误会,但陆轻尘的口气让人感觉很不适——如果她不是女子,而真的是个偷窥顾朝雨的猥琐男呢?

    陆轻尘也这样无所谓的扯走顾朝雨吗?

    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宋鼎鼎在心中骂了一句渣男,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跟着大部队上了山。

    玉微道君只清楚天门秘境的开启之处在白鹤观,却不知道具体在何处启动。

    而白鹤观中除了四处可见的丹顶鹤以外,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直到天色将黑,才有一个白发飘飘的瘦弱老者突然现身。

    老者打坐在莲花池中,玉微道君态度尊敬的上前道:“辈冒然前来,扰了道长清净,实属事态紧急,望道长见谅。”

    老者自顾自的掏出腰间的酒葫芦,像是没听到他话似的,咕咚咕咚的豪饮着美酒。

    玉微道君愣了一下:“劳烦问一句道长,可知晓天门秘境?”

    老者答道:“知道。”

    他见老者话,微微欣喜,继续道:“请道长为我等晚辈指点迷津。”

    老者又像是聋了似的,只喝酒,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玉微道君唤道:“道长?”

    老者应道:“嗯。”

    他重复着:“请道长指点迷津。”

    老者又不搭理他了。

    几个回合

    下来,玉微道君只觉得心力交瘁,倍感无力。

    原文并未详写进入天门秘境的过程,宋鼎鼎却大概看出了些门道。

    玉微道君问老者问题时,即便是无意义的废话,老者都会作答,而当他以陈述语气请教时,老者便会装聋作哑。

    也就是,只要问老者问题,老者就会有问必答。

    显然发现这一规律的,并不只有宋鼎鼎,裴名微微俯身,看着老者问道:“你是白鹤观的主人?”

    老者点头:“是。”

    裴名继续问道:“你知道天门秘境在哪里?”

    老者答道:“知道”

    这问答之间,已是证实了宋鼎鼎的想法。

    裴名追问:“天门秘境在何处?”

    这次老者并没有直接出答案,而是打太极道:“在它该在之处。”

    宋鼎鼎算是瞧出来了,想要用混沌锁开启天门秘境,必须从老者嘴里问出答案来。

    但这老者比淘宝客服还能打太极,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怕是不大容易。

    天色将黑,正在众人左右为难之时,萦绕在白鹤观的袅袅仙气,倏忽变成了一滩气味难闻的血雾,似是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拖着缓慢的步伐向他们袭来。

    玉微道君脸色微变:“这是毒雾瘴气?”

    老者笑嘻嘻道:“不错,若半个时辰内,你们找不到天门秘境,便会被毒雾瘴气吞噬,化成一滩血水。”

    这是老者对他们过最长的一段话,却让众人心口惶惶,顾不得仪态身份,慌张的交头接耳。

    “半个时辰,这根本不可能!”

    “迷障遮得眼睛根本看不清前方,又去哪里寻找天门秘境,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还能怎么办?肯定是死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