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灿宝,你是生气了吗？不开心？”蒋礼心翼翼地询问金灿，他对人的情绪变化向来敏感。

    “我没有。”金灿冷言道。

    “我妈了，没有就是有。”蒋礼的脑袋瓜思索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来金灿为什么生气,明明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是姜叔叔让你生气了吗？”蒋礼思来想去,金灿是和姜屿洲一起单独离开后,情绪才变化了的。

    “别不开心了，快吃个巧克力，吃了心情会变好的。”一旁的乔治把剥好的巧克力往金灿嘴里塞。

    奶香浓郁,甜到腻人的巧克力入口，金灿的嘴巴立刻变成了鼓鼓的仓鼠模样。

    “好吃吧？”乔治盯着金灿,期待着他的回应。

    瞧着孩儿澄清的双眸,金灿缓缓点了点头。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他认为人类都是卑鄙无耻的人，是魔鬼,是恶魔，他们挤占了世界的每个角落，他们不给妖族活路，他们甚至可能杀了瑞叔，另一方面,他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人类幼崽身上的善良与纯粹。

    人类

    脑中思绪万千,金灿又看向了厨房所在的方向,欠债人不知道在和那个男人着些什么,脸上挂着的虚伪笑意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

    所以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开饭啦！开饭啦！孩子们开饭啦！”厨房的大门打开，热腾的蒸气裹挟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灿宝，我们先吃饭。”姜屿洲把金灿抱进宝宝椅里坐好,为他放好碗勺餐具。

    大大的圆桌上，五家人，五个大人，五个孩，团团围坐在一起，桌上是丰盛的菜肴，食物的香气，孩童的笑语，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温馨的美景。

    只有姜屿洲知道这温馨之下的波涛汹涌，如果可以，自己的身旁坐着的这只老虎会直接飞扑上去将对面的男人撕扯成碎片，一爪子拍碎他的脑壳，捏爆他的脑子。

    “起身上的配饰，我这个金绳可是有来源的。”饭桌上，蒋信接着刚刚在厨房里的话题继续聊。

    “这个金绳是初次见面时，金灿送给我们家的呢。”蒋信晃晃自己上金绳，在室内暖黄色的灯光下如金子一般耀眼。

    “哇，是很漂亮的金绳呢，看着像是工编织的呢。”乔治的爸爸是喜剧演员出身，有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人称“捧场王”。

    “这是什么材质的？”就连自傲的黄文杰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蒋信腕上系着的细细的金色绳，像金子又像绸缎。

    “我也不知道呢。”蒋信笑着看向金灿，问道，“灿宝，这金绳你是在哪里买的？是什么材质的？我还想买一根。”

    “我家二宝的那根金绳丢了，阿礼把他自己的那根送给了妹妹。”蒋信当着众人的面解释道，“我想给阿礼再买一根。”

    蒋信得是那样的真情实意，表现的像是一个一碗水端平的老父亲一样。

    面对这样的“真情实意”金灿只想吐，下山至今数十日，这还是金灿第一次直面人类恶臭无比的私欲，简直就像一头丑陋的妖怪——阿妈没有骗人，山下有吃虎的妖怪。

    “爸爸，我不要重买。”蒋礼朋友出声，“不是好以后会把我的那根还给我吗？”

    “那就给妹妹重买一根，咱们一家四口，一人一根，整整齐齐。”着，蒋信再次看向金灿，眼神中是不容拒绝。

    蒋信在姜屿洲那边没有问出来消息，便打着主意当众问金灿，一是孩儿好忽悠，二是众目睽睽之下姜屿洲也好回得太绝。

    蒋信不仅仅想要这金绳，更想要结交制作出金绳的幕后高人。

    “我问过金灿了。”姜屿洲接过话，“这金绳是他家乡的一种工艺品，是容克萨族的一种传统风俗，就像是藏族礼仪献哈达一样，金灿他们家那边是送这种金绳，代表着祝福和友谊。”

    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至于什么容克萨族，全是姜屿洲胡乱编的，反正他把金灿的户口放到了加拿大一个极为偏远的村子里，一般人是查不到什么的。

    “哇，原来金绳有这样重要的意义！”蒋礼朋友却是全信了姜屿洲的话，心中羞愧更甚——灿宝送给自己代表着祝福和友谊的礼物，自己却没能守护好。

    大人们则对金绳失去了兴趣，风景区的旅游纪念品而已，不值钱。

    蒋信则是半信半疑，但是，既然是饱含祝福的礼物，兴许也有些驱邪避祸的功能的？

    无论蒋信信与不信，他此时都不适合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举起里的水杯，“干杯！”

    其余诸人也举杯共饮，就连朋友们也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吸管杯，就在这合家欢的气氛之中，蒋信腕上的金绳于众目睽睽之下断了，慢悠悠地掉进了汤锅里。

    “哎？！断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蒋信更是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摸着空荡荡的腕，随即赶紧到汤锅里去捞金绳。

    然后，什么都没有捞到。

    “是不是掉盆子底下去了？”

    端起盆子，什么也没有。蒋礼找遍了整个饭桌，在也没有找到金绳的影子。

    “难道是掉进锅里融化了？”乔治朋友挠头猜测。

    “又不是糖做的，怎么会融化呢？”萧淑姝反驳道。

    “我这几天洗澡都戴着的，应该是不需要避水的。”蒋信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好好的金绳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姜屿洲一把捂住腕上的红绳，控制不住地扭头看向身旁的老虎，然后就被老虎那蔑视全人类的眼神给镇住了——嘤！当大反派的老虎也超级可爱！

    金灿才不会让自己的毛毛留在这恶心的人类上，更加不会庇佑这种贪婪的人类，之前只不过是因为蒋礼朋友的贡品，金灿才会给出信物。

    “是你干的吧？”晚餐过后，姜屿洲凑到金灿耳边嘀咕问道。

    金灿斜了一眼姜屿洲，“你问出什么消息了吗？”一顿晚饭，对金灿如同度日如年，那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金灿。倘若不是姜屿洲一直提醒着，金灿很可能已经失去控制，屠戮全场了。

    “问到了。”此时是休息时间，桌上的碗筷自有工作人员来收拾，几个爸爸都在和自家孩话，姜屿洲和金灿窝在角落里悄悄话倒也不显眼。

    “问出一点消息。”

    “是黄家祖传的护身符，圆柱体，大概一指长，白色微黄。”道这儿，姜屿洲握住孩儿的，低声道，“是一种猛兽的骨头制成的。”

    “不要着急！”姜屿洲里猛得一发力，紧紧握住金灿的，像是要通过这紧握的双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老虎，“不定那大妖王是自然死亡的呢？不是被人害死的。”

    “就算是被害死的，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处，不如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找出真相。”

    “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到处都是摄像头。”

    出乎意料的，金灿的表情非常平静。最初的愤怒过后，金灿如今想得更多的则是，他要怎么做，他能做些什么？

    “我要拿回大妖王的尸骨。”金灿看向姜屿洲。

    “当然，那本就你们妖族的东西。”姜屿洲看金灿的眼睛，“等查明真相后，如果你要报仇，我以为绝不阻止。”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老虎你可不能连坐问罪。”姜屿洲想起老虎“父债子偿”的理论，不由有些担心。

    一瞬间，金灿发动了“言必信”的天赋能力，此后，在这条注定充满荆棘的道路上，在这条兴许要站到全人类对立面的道路上，姜屿洲和金灿将会是无坚不摧的战友。

    施法结束的金灿扭过头，心道，暂且先相信这个欠债人，至少目前，自己还需要他。

    “灿宝，快来！节目开始了！”客厅里，蒋礼大声呼唤着金灿，超级奶爸的片头曲已经响起。

    “今晚咱们就去把那个拿回来。”姜屿洲道，“现在咱们先去看电视，先把他们给稳住了。”

    “不。”金灿拒绝，“我不想去。”金灿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在人堆里呆下去，他一定会忍无可忍地爆发的，就是把天通出个洞来，又有何不可！

    “我明白。”姜屿洲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就连能够做到换位思考的人都少有。老虎突逢变故，却因为在镜头的包围下，哭也不能哭，闹也不能闹，还要他去和人类虚与委蛇，着实太难了。

    想象一下，一个人类突然闯进了食人族部落，发现部落是吃人的，还把人骨头当项链挂在身上，任谁也无法笑呵呵地和食人族坐一张沙发上看电视吧。

    “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就好。”

    回到嘉宾住宿的家庭亲子房间，姜屿洲第一时间将所有的摄像头全部用毯子盖上，又对金灿道，“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一些食物，你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

    “或者，你可以思考一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比如，你妈妈曾经的故交好友，我们可以去打听一些情况，看看是哪位大妖王。”姜屿洲给出金灿一些建议，行动起来总好过在愤怒与悲伤中迷失了自己。

    将房间的门关好，姜屿洲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撸大猫而已，为何感觉要走上了复仇虐渣的剧情了？那个渣渣还是自己的同类！

    姜屿洲心里几乎已经将人类给定罪了，在同为人类的他看来，人类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底线的生物了，野兽尚有舔犊情深，而人类，没有最恶，只有更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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