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句“我当你是亲弟弟,无关血缘”对姜屿洲而言如同拨开云雾见明月，倘若顾长宜来一句，“我从未把你当做亲人,一切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那姜屿洲估计要原地崩溃，二十多年构建而成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

    因而，此时哪怕骤闻家庭辛秘,姜屿洲的情绪还能很稳定。被他哥嫌弃地推开后，姜屿洲追问道,“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爸,你妈和我妈，他们是怎么回事？”

    顾长宜不在乎道,“这是上一辈的事，你管的太宽了吧。”

    姜屿洲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八卦好奇,理直气壮道,“我一辈子都被他们奇怪的关系给毁了，我还不能知道真相了？”

    顾长宜无语道,“你才二十几岁,如今还踏进了修真一途，一辈子还长着呢,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些凡尘俗世不值得寄挂。”

    “那个你当年离家出走是去修仙去了？”姜屿洲又问。

    “当时突破在即，我到蜀地找了一处灵山宝地里去闭关修炼了。”如今一切都已经挑明，顾长宜也就不隐瞒了。

    “那哥你怎么不带上我一起啊！我可是个骨骼惊奇的修炼天才！”姜屿洲骄傲道。

    提及此事,顾长宜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屿洲，“实话，你的技能点估计都加到脸蛋上去了,从体能到心智都不是修炼的材料。”顾长宜其实很诧异自己这个蠢蛋弟弟竟然已经筑基成功了。

    “我当年不是没想过教你一些吐气纳气的入门修炼方法，就算不能修炼，强生健体也是好的。”顾长宜起时候的事情，“但是你简直是猴子变得，屁股底下长钉子，根本坐不住。”修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坚韧不拔的决心和耐力是最基本的需求。

    顾长宜这么一，姜屿洲也想起来了，在的时候，他哥的确有段时间要带他习武来着，当时自己怎么想来着？

    回忆起当年，姜屿洲不禁捂住了双眼——天呐，当年他还嘲笑他哥来着，觉着他哥是武侠电影看多了，发大侠梦呢！原来丑竟然是自己？！

    “好了，不以前的事了。”顾长宜结束话题，把重点放在了妖王骨节上，“那东西是镇物，除了黄家在找，整个修真界都在找，事关人族气运。”

    “你的那个变形术着实粗糙，黄文杰是没有灵力才没发觉，一直到你附着的法术失效了，才发现了东西丢了。”顾长宜严肃道，“黄文杰不过是出了五百万的悬赏，对外是普通的家主信物丢了。可是谁都知道，丢的是妖王骨节，你要是真把东西拿过去，五千万黄家都给。”

    “光是这个金额就足够许多人出接单子找东西了。”顾长宜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算是经验老道的，拿了姜屿洲变形用的叶子，请了经常合作的占卜师，占卜到了大致的方向一路追查过来。甫一靠近酒店就察觉到了和叶子残余一致的灵气，却没想到这灵气居然来自他家的蠢弟弟。

    “我能找到，其他人也能追过来。”顾长宜继续道，“我为钱财而已，向来不伤人性命。但是，其他人却未必。更有那不是为了钱财的，为了拿到东西，什么段都能使出来。”

    顾长宜又道，“你不是负债了么，之前被人骗了签了对赌协议。你把骨节交给我，债务我帮你平了。”

    “哥，你怎么知道我欠债了。”姜屿洲两眼闪光，“果然，哥哪怕离家出走了，还是惦记着我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是谁给你设套了。”顾长宜道，“这些事情以后再，先把骨节给我。”

    顾长宜清利弊，又以还清债务相诱惑，本以为姜屿洲一定会交出妖王骨节。

    没想到

    “不行！”姜屿洲一口拒绝，“那是金灿叔叔的尸骨，不可以交给人类。”

    “这和挖人祖坟有什么差别？”姜屿洲不能理解。

    顾长宜拧眉，觉得姜屿洲冥顽不灵，“那东西很重要”

    “镇物？人族气运？”原本在一旁吃瓜的金灿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心里有了不详的猜想。

    顾长宜不再纠缠，猛得起身，长剑出鞘，雪亮的剑光照亮了暗黑的室内，“你们最好把东西交给我，否则等待你们的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围攻。”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顾长宜撇开脸不去看姜屿洲。

    “难道怕了你了！”金灿傲然一跃，使出一招法天象地，身形急速变大，从胖橘猫大变成了大黑牛一般大，铜铃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寒芒俯视眼前的人类修士。

    “哇塞，超酷！”姜屿洲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变巨大的老虎，觉得威武雄壮极了。

    “闭嘴！”

    “闭嘴！”

    金灿和顾长宜再次异口同声。

    “看！你们两个多有默契啊，异口同声呢！”姜屿洲企图调和两方关系。

    “屿洲，你让开，今天我必须把妖王骨节拿走。”顾长宜冷酷道，长剑轻鸣，冷冽的寒气弥散开来。

    “你想得美！”金灿咆哮着，巨大的虎口中喷出一股热浪，房间里的桌布床单瞬间被吹卷翻飞了。

    姜屿洲被夹在中间，一会儿被冻得脚冰凉，一会儿被热浪蒸腾地睁不开眼，脑子闷闷地只有一个念头——热胀冷缩，自己这一冷一热会不会爆炸啊。

    “你们不要打了！”姜屿洲心一横，顶着热浪艰难前进，一把抱住巨虎的爪子，冲顾长宜道，“哥，你想抢走妖王骨节，那就先打死我吧。”

    “蠢货！”见状，顾长宜怒不可遏，“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顾长宜胸口起伏，看样子是被姜屿洲气坏了。

    “我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那是人家妖王的遗体尸骨，你们这样做不地道，挖人祖坟，天打雷劈。”姜屿洲非常坚定。

    姜屿洲曾经在上看过一个问题——若杀一人可救万民，是罪业，还是功德。若屠一城可活一国，是雷霆加身，还是立地成佛。当时，姜屿洲对于这个问题就一个“呸”字回复，他当时就想，你要救天下就去救呗，牺牲其他人算什么？

    “哥，你不要和我讲什么大道理，什么人族气运，天下大安，人族的事情人族自己解决啊，拿人家妖王的尸骨算怎么回事？！”姜屿洲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行径。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顾长宜剑指姜屿洲，下了最后的通牒，“妖王骨节不能落在妖修的里。”

    顾长宜觉得弟弟冥顽不灵，姜屿洲同样觉得他哥野蛮强硬，上一刻还亲亲热热的兄弟情谊，这一刻俨然变成了生死对立。

    房中一片死寂，姜屿洲只感觉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冷冽肃杀的剑气和炙热的金虎之息中，姜屿洲一个的筑基犹如风中蒲草、雨中浮萍，但是哪怕双腿打颤，姜屿洲依旧坚定地站在了金灿的身前。

    “哥，我是帮理不帮亲。”看到他哥失望的眼神，姜屿洲倔强道。

    “蠢货。”顾长宜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虎，又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狼藉的房间，终究是叹息一声，长剑入鞘。

    “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姜屿洲见状如何不知他哥是放弃了呢。

    “你们好自为之。”留下这么一句话，一身黑衣的顾长宜便消失在了空气中，他悄悄地走，正如他悄悄地来，却搅乱了一池春水。

    姜屿洲吁出一口气，依着大老虎的前爪软软的摊倒在地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简直让他窒息。

    “灿宝，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屿洲想起他哥嘴里的全修真的界的围攻，不禁心里有些慌慌的。自己好歹是个人类，那些修士不会把自己怎么着，金灿可是妖族，那些人不会下留情的。

    “天呐，原来还真的修真界存在，他们怎么不早点灭亡了呢，为什么不能坚定科学发展观，去封建去迷信呢！”

    姜屿洲这是典型的双标狗了，自己修仙——吼吼，我是天选之子；旁人修仙而且还比他能打的时候——啧啧，封建迷信糟粕该死。

    和瘫倒在地上还嘴角嘚吧不停的姜屿洲不同，金灿默默变成了原本的体型，又变化成人形的模样，穿上了衣服和鞋子。

    金灿的动作很轻很静，姜屿洲根本毫无察觉，以至于过后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居然错过了目睹老虎光蛋蛋袒鸡鸡的重要时刻！

    穿好衣物的金灿在随身的包袱里翻找起来，很快摸到了一枚光亮的圆珠子。

    “这是什么？夜明珠。”姜屿洲被亮光吸引，好奇地看着金灿里捏着的圆珠子，玻璃弹珠大的珠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水蓝色的光芒。

    “是蛟珠。”这是阿妈留给金灿保命的东西，是化龙失败的蛟蛇被天雷劈成渣渣后留下的妖丹，吞之可呼风唤雨，增强五百年修为。金灿就是到了穷途末路之时都没有想过用这颗珠子。

    “给你吃。”金灿把蛟珠举到姜屿洲面前，“吃了可以改变你身上的气息，这样他们就追查不到你身上了。”

    “这个我能吃吗？会不会不消化？”姜屿洲挠头。

    “给你吃你就吃吧！”金灿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反悔舍不得了，着急催促道。

    “这是很宝贝的东西吧。”快要化龙的蛟蛇，一听就很厉害啊。姜屿洲推拒。

    “你就吃吧。”金灿的一揪住姜屿洲的下巴，一把蛟珠塞了进去。

    “咕噜”一下，圆溜溜、冰凉凉的蛟珠便下了肚。

    “咳咳咳”姜屿洲企图把珠子嗑出来，然而蛟珠入口的瞬间，他身体里的三股力量就不受控制的旋转起来，信仰之力、功德之力以及金虎之力犹如漩涡一般被吸卷进了蛟珠之中。灵台之上，水蓝色的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金灿选择将蛟珠喂给姜屿洲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追查，如今他的力量还能薄弱，面对未知的人类修真界只能避其锋芒。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颗蛟珠和姜屿洲的身体情况非常契合。蛟珠饱含着功德之力，原蛟蛇因着行云布雨之功而被受人供奉，吸收了功德之力，但却为天道所不容最终身死道消，只留下了一颗妖丹为金灿的妈妈所得。

    吞下蛟珠的姜屿洲只觉得浑身泡在了冷水之中，却不觉得冰凉瑟缩，反倒是舒坦无比，想要乌啦啦的快活大叫。此时的屋外，夜风骤然急促起来，风卷云涌雨来急。

    大雨倾盆而至，雨雾在天地之间弥散，正要离去的顾长宜扭头看向酒店的方向咬牙切齿，“这个蠢货！”

    心中哪怕万分嫌弃，顾长宜还是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张符箓，泼天的大雨中，火舌轻燎，浅黄色的符纸化作了袅袅烟火沟通天地，一瞬间，姜屿洲所在的酒店像是被一个罩子兜头罩住一般，所有的气息都被隔绝开来，倘若此时有人寻着地图驾车至此，也只能兜兜转转在罩子的周围打转，而找不到酒店的所在。

    “这次可亏大发了。”顾长宜扼腕。

    在屋内的金灿若有所感，走上露台远眺，越过弥散的雨雾，穿过漆黑的深夜，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持剑而立的身影。

    他是欠债人的哥哥，顾长宜，一个人类修士，一个不知敌友的剑修。

    不，如果没有姜屿洲横亘中间，他们只能是敌非友。

    瞧了眼正在打坐修炼融合体内蛟珠的姜屿洲，又看看屋外隔绝气息的防护罩，金灿心情复杂。原来不管在山上还是在山下，生活都很难。

    山上的日子是一滩死水，在静默中腐败死去，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末路。山下的日子则是湍急的河流，沿岸有美丽变换的风景，可是更多的还是河底的礁石，倘若掌舵的力量不够，下一刻就会撞上礁石，船毁人亡。

    但是金灿依旧不后悔下山，哪怕山下的一切对自己而言都是陌生且可怖的，但是总好过在一无所知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好。前路漫漫，遇水架桥，逢山开路，无所畏惧。

    在姜屿洲的身边坐下，金灿盘腿打坐，蛟珠中散发出的浓郁灵气从姜屿洲的身上逸散出来，让整个空间的灵气都浓郁了几分，本着节约不浪费的原则，金灿就地修炼吸收起灵气来——到头来，竟然是欠债人吃肉，自己捡肉汤喝！

    雨下了一整夜，一直到太阳跃出地平线的一刻才停歇了。这一夜，整个酒店里的人都睡了一个好觉。从睡梦中醒来时，有一种睡了七天七夜，沉积在身体中的所有疲惫都消散的感觉。

    “啊啊啊！要死了，迟到了啊！”尖叫声自酒店的各个房间响起。

    “天呐，我是睡死过去了吗？定了四个闹钟一个都没有听到。”

    “完了，要被黄导骂死了！”

    在大雨中死寂了一整晚的酒店醒来过来，充满了人气烟火味儿。

    姜屿洲就是在一片嘈杂中清醒过来的。

    “靠，这酒店的隔音好差。”姜屿洲张嘴抱怨，他甚至听到了隔壁抽水马桶冲厕所的声音。

    “吵死了。”姜屿洲捂住耳朵。

    “静心凝神。”金灿在一旁提醒，“将那些外物嘈杂摒弃于外。”

    “我这是怎么回事？”姜屿洲挠头。先前刚刚筑基的时候他的五官变得更加敏锐，可以看的更远，听的更清，但也没有像现在这个样，简直整个酒店房间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你突破升级了，金丹期了。”虽然修为像坐火箭一般的飞速提升，但是姜屿洲的身体根本没有适应自己的修为，甚至无法控制接受周围的信息。

    “我果然是个修炼天才！”姜屿洲的嘴角高高扬起，下一刻又僵住了，摸摸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一颗水蓝色的蛟珠，是老虎送给他的。

    “这个蛟珠很厉害的吧。”姜屿洲看向金灿，“我还能把它吐出来不？”

    “为什么要吐！”金灿瞪圆眼睛，这个愚蠢的人类难不成还嫌弃不成，他知道这个蛟珠有多贵重吗？！

    金灿因为是妖修的缘故，为天道所不喜，勤勉苦修了两百年才堪堪维持住了金丹期，可是姜屿洲一晚上就筑基跨金丹了，他还不知足吗？还嫌弃？！

    “不是，不是。”姜屿洲头摇得像拨浪鼓，赶忙解释道，“我是觉得这蛟珠太贵重了，还是留给你自己用。我筑基的修为已经足够了。”姜屿洲从未想过要成为呼风唤雨的大能，能够飞檐走壁，会点法术，已经超级满足了，做梦都能笑醒了。

    “这蛟珠是借给你的，帮你遮掩一下身上的灵气信息，避免被人修追查到。”金灿傲娇道，“是借你的！要还的。”——不能对愚蠢的欠债人太过优待，他会造反的！

    “那就好。”姜屿洲松了一口气，这么贵重的宝贝还能还给老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放下心理包袱，姜屿洲快活起来，感知了一下身体的感觉，那种充盈的力量在体内流走，那种握山河的力量太棒了。

    “i’tekngftewrld!”姜屿洲振臂高呼。

    金灿：“==”你抢我台词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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