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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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良难得没有早起,今日下午才当值,有了一个上午的空。

    他躺在床上,实在不记得兰沁禾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然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想起昨日种种,慕良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他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头散了的墨发在外头,昨日是第一次,不知兰沁禾是体贴还是自个儿也害羞,尽捡着手呀肩呀头发这种无所谓的地方碰了。

    慕良只稍稍一回想,就大气也不敢出,躲在被子里屏气了许久,直到快把自己憋死才又露出头来。他看了两眼边上空出的位置,伸了手,颤巍巍地用指尖触上了那边的床褥。

    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身下的褥子,似是在酿什么决心一般。

    半晌,他缓缓收回了触碰床褥的食指,盯着瞧了一会儿,接着慢慢放入口中。

    满面酡红,黑眸微湿。

    床帐把外界隔得严严实实,屋子里没有别人,慕良喘息着,放过了自己的手指,目光移向了兰沁禾不在的床被。

    他已经是娘娘的人了,再不是从前的慕良,多少可以做些僭越的事了……

    慕良跪在了床上,他战栗着俯身,那头被兰沁禾反复赞赏的墨发披散了一片,在昏暗中也折射出了莹莹润光。

    他迟疑了许久,也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拗不过心中的那点妄念,低头吻上了床褥。

    那里早已没有了温度,连女子身上的气味也散了干净,可对慕良而言,依旧能使他心跳如鼓。

    娘娘……

    昨日的事情一幕幕浮现脑中,慕良闭着眼,脸上涨红。

    这样狭昏暗的空间给了他滋生绮念的沃土,他渐渐不满足单纯的亲吻,于是伸出了舌头用舔舐来膜拜。

    不出这是虔诚还是龌龊,慕良尾椎发麻,脑中只有两个字——

    娘娘。

    ……

    平喜在外头估摸着时间,这会儿实在该起来了。他硬着头皮去敲门,心地轻唤,“干爹,儿子能进来了吗?”

    他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模棱两可的应答。

    平喜立即推门进去,扭头给身后抬着水盆和衣裳的太监们使眼色,“轻点。”

    床帐还未掀开,平喜先让脸上堆了喜气洋洋的笑意,一连串的贺词也好了腹稿,这会儿步子上前,拉开床帐就要道喜。

    他刚碰上床帐,忽地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锦绣的钱袋。

    “咦。”平喜捡了起来,“干爹,这儿落了个钱袋,怕是西宁娘娘的东西。”

    慕良已经整理好了衣襟和头发,又恢复了淡漠阴沉的寡淡。

    他掀了帐子接过来一看,这样的面料绣工又是新出现在他房里的,无疑是西宁郡主府。

    “怕不是遗漏了,儿子给她送过去吧。”

    慕良捏着那钱袋的手感就知道里面是银票,他刚准备递给平喜,却忽而一转,想到了别的什么。

    若这是娘娘赏他的,他再送还回去,岂不是故作清高、了娘娘的脸?

    可这钱袋是在地上捡的,不是放在他枕边,应该只是不心遗漏而已。

    不……

    慕良倏地瞳孔一收,那些这几日渐渐遗忘的事实冒出了水面。

    谁告诉他娘娘非他不可了?当初他就明白,娘娘不过是新奇自己身上司礼监掌印、九千岁的皮而已,想要弄来玩玩看看,哪里就真的要娶他了?

    昨日已经尝过了滋味,他那般死人似的表现莫不是让娘娘失了兴致,再不想同他往来了?

    慕良脸色顿时煞白,他不禁想着娘娘走时是何等的模样,可兰沁禾走时他正睡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点也记不起那时的光景了。

    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兰沁禾冷淡的模样,她不悦地皱着眉,连一声道别都厌烦,穿了衣服后将银票掷在地上,接着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千岁府,再也不想踏入。

    心口像是被刺入了尖锥,痛得钻心入骨。

    娘娘一定觉得自己无趣透了,既没有大家公子的内涵品性,又没有外边男子的讨喜知趣,甚至连个人都不算,肮脏恶心得不堪入目。

    可娘娘又不能明白了,就怕自己同兰家为敌,于是就用这种方法,叫他好聚好散。

    平喜看着慕良的模样,猜出了他七成想法,无奈劝道,“干爹,您不要多虑了,这会儿就要过年,娘娘肯定是算把这钱去钱铺里拆开了好分配,没有您想的那样。”

    慕良恍若未闻,他全身血液冰凉,攥着手中的钱袋,低低自语,“我没有舒铃的美貌奇巧,多少得比他有点自知。”

    当年的舒铃,仗着公主的喜爱忘了身份,最后被弃之如敝屣,到死了连个坟都不剩。

    这话的倒是。平喜也明白他们做奴才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万不可把主子偶尔的一句好话当做了尚方宝剑。没有自知的奴才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他原本是笃定西宁郡主没有那个意思的,可他到底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难道真是如此不成?

    确实有些冷心的主子,疼爱的时候跟疼眼珠子似的,转头玩腻了就连把人卖去楼里都不可惜。

    “西宁娘娘不至于是这样的人。”他犹豫着安慰,“要不您写个笺子或是拿些信物,儿子带给她,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听了这话,慕良眼中露出了些神采,他猛地扒住了床沿探出身去,一把抓住平喜的手吩咐,“把之前的玉佩送过去,快去!”那只手用力非常,让平喜感觉生疼。

    早在兰沁禾告诉他要送聘礼过来时,慕良便也着手准备了。

    “是。”平喜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出去。

    慕良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着了,才恍惚地摸着手上的红玉扳指。

    那是昨日兰沁禾亲自给他戴上的。这会儿他捏着扳指就像捏着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算是唯一的可怜的安慰了。

    ……

    飨灵楼

    兰沁禾一边和妹妹吃饭,一边忍不住去想慕良。她方才已经发了银耳去千岁府拿钱,等人一到应该就不会误会了。

    藏珍阁的钱最后还是兰沁酥结的,她这会儿抱怨道,“莲儿是做什么的,怎么主子出门连钱袋都会忘记放,姐姐真是把她惯坏了。”

    兰沁禾哪里敢自己是从别处穿了衣服过来的,只能笑笑,“今天不是她服侍,是我自己不心漏了。”

    “姐姐就是袒护她。”兰沁酥拉了拉兰沁禾的袖子,指向了桌子中央的八宝鸡,“要吃那个。”

    兰沁禾帮她夹了过来,还没放进碗里兰沁酥就偏着头咬了下去。

    她歪斜着头,贝齿咬住了筷子不放,朱色的唇瓣在干燥的冬季也水润饱满,那双狐狸眼巧笑着,充斥着女儿家的娇气。

    她故意任性,知道姐姐是纵着自己的。

    兰沁酥永远是光芒万丈,她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最艰苦的岁月里也有哥哥姐姐省钱给她买糖,这样长大的孩子无疑是骄傲而耀眼的。

    “多大的人了。”兰沁禾确实不会像万清一样指责她的不规矩,只是笑道,“你同你的侍君们吃饭也是这般?”

    “那是自然,他们不伺候我用膳,难不成还要我给他们布菜?”兰沁酥理所当然道。

    这话确实有理,兰沁禾有点想尝尝慕良喂她的饭菜了。

    “还有几日就放假了,年三十宫中有除夕宴,要见老太后、皇后和老太妃们,初一又要回祖母那里,”兰沁禾又夹了一筷子喂了妹妹,“你这几日乖些,免得长辈们见了又要挑你的不是。”

    兰沁酥舀了甜羹,不以为意道,“随他们去,能奈我何?我最不屑那些自个儿不做事、净捡着旁人指指点点的人了,才不会理会他们。”

    “倒是姐姐。”她担忧地抚上兰沁禾的胳膊,“过年去见祖母,她又要为难你了。”

    兰国骑的母亲、兰家的老太太一直住在女儿家,以前是因为将军府潦倒,后来是因为万清做大,她不愿意和阁老儿媳一块儿,于是一直在兰沁禾的姑姑家住着。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家门遭了变故,她不得已选择了嫁人,放弃了仕途,老了后悔莫及,就督促着家中的辈用心读书、考取功名。

    尤其是女儿家,她感同身受,最不能忍受自家的姑娘不求上进。

    兰沁禾就是那个不求上进的姑娘。

    在兰老太太眼中,兰沁禾就是个玩物丧志的纨绔,明明时候学得那样好,长大了就被纸醉金迷糊了眼、软了筋骨,连皇帝太后求她去做官都不愿意,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兰国骑和万清自然多次同老太太谈过兰家的处境,但局外哪知局中情。

    在外人看来,兰国骑是救了西朝的大英雄,万清更是受重用的宰辅,皇帝和太后对兰家的赏赐那么多,还亲自请了好几回兰沁禾,怎么会提防兰家呢?

    若是提防兰家,为什么还要用万清?为什么这些年四处征战的武将都是兰国骑调.教出来的将官?

    什么明哲保身、什么低调蛰伏,都是这对夫妻溺爱女儿编出来的谎话。

    兰沁禾想起往年的种种,也不免头疼。

    “到时候再看吧。”亲祖母、兰家的老祖宗,她除了敬着顺着也没有别的方法。

    ……

    陪妹妹吃完了饭,又顺道看了会儿年货,回去的时候钱袋已经从慕良那取了回来,一道来的还有块玉佩。

    上好的和田暖玉,触手温凉。

    兰沁禾握在手里翻看了片刻,倏地一笑,明白了慕良的心思。

    她将纳兰珏给自己雕的木凤从原先的玉佩下面取下来,挂到了慕良送来的这块上,接着交给了莲儿保管,“好生收起来,这是贵重的东西。”

    “嗳。”莲儿接了过来,随后道,“主子,这两日过年要置办的东西都办好了,奴婢拿单子给您瞧瞧吧。”

    礼单放在桌子上,她手上还在处理玉佩,没来得及拿起来,忽地有旁边的丫鬟上前,将单子递给了兰沁禾。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顺手递个东西而已,兰沁禾也顺手接了,她开看了两眼,照例问一句,“给士冼他们的红包送去了么。”

    这个他们指的是这些年从兰沁禾手里出去的学生,大多是些清贫子弟,兰沁禾便借着老师是半父的名头,每年置办年货时都送点压岁钱去。

    “回娘娘,都已经送去了。各人十二吊钱、一石米,黄大人今年家里添了妻儿,便又多送了两吊钱,一共是一百三十四吊钱,十一石白米。”

    答话的是递清单的丫鬟。

    兰沁禾抬眸望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她翻页的手指顿住了。

    “好标志的丫头,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她问。

    莲儿答了,“她原先在西院做洒扫,银耳姐姐见她琉璃似的,,那样的粗活恐损了她的灵气,九月的时候就调到前头擦银器了。现在过节,哪里都缺人,奴婢便自作主张将她送来主子屋里伺候。”

    她着扶着丫鬟的两肩推到兰沁禾面前,眉眼弯弯地欢喜问,“主子您瞧,这可真是赛貂蝉的胚子?”

    丫鬟听了赞赏,腼腆地低下了头。

    兰沁禾望着面前的两人,笑着细看了一会儿,接着又低下了头翻看清单,“确实是个闭月的容貌,既如此就不要让这些俗物脏了人家,依旧送她回去同银玉作伴吧。”

    两人一愣,丫头含着泪差点要哭出来。

    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兰沁禾,见她丝毫没有动容的样子,只得盈盈一拜,委屈道,“那……奴婢告退。”

    莲儿愣愣地看着人走了,有些着急,“主子您平日不是最喜欢和灵巧的姑娘们一处了么,她又没做什么坏事,您干嘛赶人家走。月虽然年纪,可做事麻利,心也是好的,好几回都替我们收拾了屋子,院子里丫鬟的衣服有一半是她洗的呢。”

    兰沁禾听了,嘴角的笑意愈甚,拉着莲儿坐到自己身边,“灵巧的姑娘郡主府有你一个就够了,我不用别人。”

    这话听起来很是得宠,莲儿高兴了,忍不住还是替人家两句话,“那您也不能把人家撵回去呀,您看她都哭了。”

    兰沁禾将清单递给莲儿,“还有工夫担心别人,先把主子的差事做了。去拿笔去,有几处地方我你改,一会儿再叫银耳过来入账,明日就去采办。”

    “哦好,那奴婢去拿笔。”莲儿暂且忘了替姑娘求情的话,先紧着主子的差事办了。

    兰沁禾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地笑叹了一声:傻丫头。

    果真跟千金姐似的养起来的,整日跟绫罗绸缎胭脂珠翠交道,一点腌臜都没见过。

    真是个玉盅蜜液泡大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开个上帝视角:还记得莲儿的首饰丢了,被送去了兰沁酥身边么。

    当然兰沁禾还没知道这一层。

    番外·如果钱袋掉在床上不是掉在地上

    慕良(///)害羞捂脸:变成了、变成了娘娘的私娼……

    [兰沁酥:金钱-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