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二更合一)
黎容在葬礼前一天,跟杨芬芳请了假,先去了一趟老太太家。
老太太住在开发区,一个绿化很好,周边基础建设非常完善高档区。
黎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上一世他家出事后,家里亲戚对他避之不及,他也不会上赶着惹人厌,逐渐跟所有人都疏远了。
老太太最初倒是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但无非就是警告他做人低调,谦卑,别太冒尖,别得罪人,要记得他情况和别同事不一样。
好像他活下来就是为了继续背负父母骂名,如履薄冰赎罪。
再后来,他工作以外精力都花在与岑崤纠缠上,也就懒得再理老太太了。
黎容上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是顾天,顾天一看他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黎容向屋内逡巡,发现他眼熟不眼熟亲戚挤满了客厅。
显然顾天是被这些人指使着来开门,他自己并不情愿。
顾天低头看着,用不轻不重声音哼道“就你来最晚,好像出事儿不是你家。”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还算好使,听了顾天话低斥道“什么胡话。”
顾兆年听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一脸不耐烦“行了妈,人都到齐了,赶紧下流程吧,我这还给领导开车呢,一会儿就得赶回去。”
老太太被触到了痛处,一提到就要发牢骚“给人开车开了一辈子,没点出息。”
顾兆年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但还是把这口气忍下去了。
大校长司,这活儿多少人想干都干不上呢,就他妈瞧不起。
老太太见制服了儿子,很快把矛头对准了一脸冷漠黎容。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过来一趟,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其他亲戚跟着七嘴八舌。
“就是,自己父母事情都不上心,一切都交给老人了。”
“也十八了吧,都成年了,该担事了。”
“孩子养光知道学习了,连点孝心都没了,老太太这些天心力交瘁,他都不知道来帮衬帮衬。”
“现在孩子都这样,没点责任感,被父母宠坏了。”
“行了,孩子也没经历过这么大事,好好教就完了,现在发牢骚有什么用。”
声音聒噪好像炎炎夏日里草丛中蛙,毫无节奏,此起彼伏,乐此不疲。
黎容半句也没听进心里。
他跟这些人在未来几年里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们此刻却表现仿佛比他更在意他父母。
黎容笑着反问“事情过了这么久,怎么诸位也没想过去我家里坐坐?”
他话一出口,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怕惹事,丢脸。
黎家刚出事那几天,医院泄露了消息,无数媒体记者涌到他们家门口,拍摄报道,还有不少红来合影,炒作,批判。
络群情激愤,民意沸腾,现场民警都差点拦不住无孔不入记者。
他这些亲戚们怕入镜,怕被连带,怕担责任,所以直到喧嚣散了都不敢贸然过来。
黎容也没有责怪他们意思,没人有义务承担络上毫无道理精神霸|凌,哪怕他们跟他有一丁点血缘关系。
只是他不认为这些人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冷血无情。
老太太皱着眉,脸上松弛皱纹仿佛更深邃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一群人到那里喊冤叫屈吗,还嫌不够丢人吗?”
黎容笑容顷刻间消失,冷冰冰道“我父母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可丢人。”
老太太硬邦邦道“那他们就是得罪了人!你妈那个脾气,我几次告诉她要和上下级搞好关系,要学会灵活变通,要融入社会,她就是不听,不接受水是浑又没本事荡清,也是一种罪恶!”
顾兆年吓了一跳,赶紧道“妈,这种话私下就得了,你跟他一个孩子,让他去惹事吗!”
老太太气哄哄道“我是为了让他看清楚,别走了他父母老路!”
黎容沉默了良久,望着老太太浑浊潮湿双眼,淡淡道“我以前也觉得,如果善良没有自保能力,那善良就不是一种美德。直到有次我在中墙上挂名人名言里看到一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我突然发现,善良是无辜,罪恶是没法守住善良联合管理司和红娑研究院。”
所以,他不只要他父母清清白白离开,他还要德不配位人从高高在上位置滚下来。
顾兆年倒吸一口冷气,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胡八道什么吗!你要是疯了也别扯上我们!”
老太太嗤道“跟你妈真是如出一辙愚蠢。”
黎容并不生气,他只是清楚,他和他们已经无话可了。
葬礼定在陵园附近一间教堂。
黎清立和顾浓是没有这方面信仰,但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常生病,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就多了个求神拜佛毛病。
教堂位置实在有些偏僻,灵堂置办也相当简朴,确如老太太一直坚持,要低调,以不惹麻烦为主。
葬礼具体时间是在黎清立和顾浓朋友圈通知,他们预估也不会来太多人,所以就连粗茶淡饭也没准备。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
这么冷天气,能有如初春一样雨实属难得。
在宾客来之前,老太太先是虔诚双合十,嘴里念念叨叨,祈求天上神佛可以宽恕黎清立和顾浓罪恶,祈求他们在极乐世界安息幸福。
黎容穿了一身黑西服,对他来,这样衣服不足以遮挡无孔不入阴冷,他四肢很快就凉透了。
他冷眼看着老太太神神叨叨举动,随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一边。
老太太祈祷完才看向他,于是冲他低声道“来,为你父母祈祷,让他们得到神明保佑。”
黎容觉得这种法十分滑稽,人都死了,还要什么保佑。
他淡笑摇头,直截了当拒绝“我不信这个。”
老太太不知为什么,以前明明让所有人骄傲外孙,如今变得如此难以沟通。
她用气声吼道“别在神圣地方大声话!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信这个还能信什么?”
黎容抬起眼睛,直视被供奉高高在上神像,不卑不亢道“我只信我自己。”
老太太“你”
这种话她曾经在女儿口中听到过,也在女婿口中听到过,但黎容和他们都不太像。
女儿和女婿这种话时候,眼底是充满阳光和希望,哪怕听起来带着些理想主义,但总让人觉得温暖。
可黎容不是,黎容眼神让她感到不安,心悸,沿着骨头缝发寒发汗。
她恍惚觉得,外孙身体里好像换了一个人。
顾兆年快步走进来“妈,准备准备,有人来了。”
老太太顾不得多想,赶紧招呼那些亲戚朋友帮衬着站成一排,然后拉过黎容,让他在最前方做准备。
黎容并不打算行礼。
因为他知道,不管来是和他父母多熟悉,在红娑研究院多有地位人,他们都在这场滑稽污蔑中失声了。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来会是江维德,他跟了近两年导师。
黎容难免怔忪,因为江维德从没跟他提起,曾经来过他父母葬礼。
这时候江维德已经在红娑研究院举足轻重,他现在要年轻一些,鬓角头发还没那么白,脸上皱纹也才隐约可见,他脑门很大,因为常年体虚缺乏运动,额头还泛着油光。
他脖子上,有一道做甲状腺结节切除术留下淡疤。
黎容动了动唇,一声老师差点喊出了口。
但江维德此刻不认识他,只是略显伤感看向前方,沉沉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深深向前鞠了一躬,腰弯着许久,才不太利索直起来,脸都被血压顶有些红。
顾兆年认得江维德,一些职业病作祟,让他赶紧狗腿迎了上去。
“江教授您怎么也来了,这雨天天气冷,听您最近还生病了,心意到了就行,您老一定得保重身体啊。”
江维德迷糊道“您是?”
顾兆年“我是顾浓哥哥,我叫顾兆年,在大工作,校长办公室经常能看见您,您到这边坐下歇歇。”
江维德赶紧摆“我不坐我不坐,你不用招呼我,我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黎容轻挑了下眉“老朋友。”
他以前从不知道父母和导师有过私交,哪怕互相提起,也是客客气气,陌生疏离。
这也正常,他父母要比江维德年轻一些,又早早开了公司,和江维德这种一门心思搞研究还是有些区别,而且彼此都忙,平时共同话题大概也不多。
老太太轻咳一声,示意黎容回礼鞠躬。
黎容没搭理她,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江维德面前。
“江老师。”他轻声喊道。
他做20项目申请书,还是江维德亲自给他批。
可惜项目结果,他本人却无缘看见了。
江维德看了他一眼“这是黎教授和顾教授儿子吧。”江维德眼神温和许多,抬拍了拍黎容肩,郑重道,“你要好好努力,成为你父母骄傲。”
江维德教过他很多东西,帮他避开过很多弯路,他能感受得到,江维德对他是倾囊相赠。
黎容轻笑“好,谢谢您。”
江维德似乎没想到,黎容在这种场合还能神态自若笑出来,就好像是和他在研究院走廊里,走了个对撞,彼此熟识打招呼。
老太太顿时沉了脸,觉得黎容实在太不懂礼数,江维德年纪比他父母都大,他却连点辈姿态都没有。
她想教训几句,可黎容完全不把她话放在心上。
那种我行我素作风,不仅丢他父母脸,还丢整个顾家脸。
江维德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黎容脸上毫无沉痛,让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安慰,他正在踌躇,又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黎容完全不认识。
那人年纪大概与江维德一般,但是十分清瘦,颧骨突出,两颊向内凹陷,皮肤松弛贴在骨头上,眉骨上方,有一处很显眼红色胎记。
年纪大人如果太瘦就显得苍老疲惫,但这人难得精神,双目比江维德还炯炯有神,只是他明明腿脚利索很,里却拄着一支棕黑色拐杖。
他穿着身黑色中山装,扣子得体系到最上方,胸口兜里,还插着一根用过许多年钢笔。
穿着简单,打扮简单,长相普通,个子还矮。无论放在哪个人堆里,这人都太过不起眼,以至于就连习惯攀附关系顾兆年,对他都没有多热情。
倒是江维德向后撤了两步,跟黎容拉开距离,给后面这人让地方。
顾兆年问道“您”
来人一弯眼睛,就是一副和蔼可亲笑眯眯模样。
“我叫张昭和,也是大生化院,跟黎教授曾经在一个教学楼里工作,他教过我带班级,听人黎教授今天办事儿,我赶紧过来一趟,幸好没错过。”
“啊。”顾兆年立刻兴致缺缺。
他给大校长当司多年,对大人事最了解不过。
大生化院每年招六到八个班级,每个班级都有个讲师作为带班老师,讲师只给学生上入门基础课,后面专业课都是交给黎清立这样有国外深造背景教授。
这人这么大年纪了,也还是个代班讲师,明在学术上完全没有成就,基本就是仗着资历,在大混日子。
而且他连葬礼时间都是听来,明根本和黎清立顾浓也不是好友。
顾兆年当然拿不出对待江维德那种热情。
黎容倒是听过这个人。
大入学后会有一个分班考试,班级按照笔试面试成绩分配,排名靠前一班可以获得学校更多奖学金和出国交流资源,配备老师也全是精英。
张昭和带,永远是大家花钱托关系也想跳出来最后一个班。
据他脾气不错,和蔼可亲,给分也高,但是完全不会管理班级,也根本没什么学术根基,他课上,出勤率永远不足40,而来人也懒得听课,吃零食玩聊天打闹都有,张昭和就像被浆糊塞住了耳朵,自己讲自己,和学生仿佛身处互不相干两个世界。
即便这样,他也不忍心给那些缺勤学生记不及格。
大家私下里都,张昭和人是好人,就是在他班里,容易养成个废物。
勤奋优异如黎容,上一世自然是和他没有交集。
张昭和放下拐杖,虔诚鞠了一躬,闭着眼,嘴里叨咕了很久。
等他再一睁开眼,双眼已经泛着泪光。
他嘴唇颤抖,还想再对着灵堂些什么,顾兆年却热情向后迎去。
“李教授,您也来了。”
张昭和就像在课堂上被学生忽略一样,被顾家亲戚朋友一同忽略了。
但大概是早就练出了强大心态,他硬是嘟囔完自己想,才自顾自退到不起眼角落。
李白守一边擦着额头雨珠,一边在门口脚垫上蹭去鞋上泥土。
他谦虚朝顾兆年摆,示意顾兆年不用太过在意自己,可又慢悠悠清理着鞋上污垢,恨不得把灵堂里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黎容收回落在张昭和脸上目光,稍微眯眼,静静望着李白守。
李白守总算把一双皮鞋擦干净整洁,然后他站直身子,理了理衣服,听着胸脯走了进来。
他余光暼到了站在一旁江维德,又默默把目光扭开了,让刚准备跟他点头示意江维德略显尴尬。
张昭和就更不起眼了,甚至配不上李白守一个重视目光。
黎容一直知道,李白守嫉妒黎清立,也嫉妒江维德,他嫉妒一切学术成就高于他,在科研道路上走比他通顺人。
如果他真拿到了黎清立那份假,他在红娑研究院地位就要仅次于江维德了。
可惜这辈子,他拿不到了。
李白守浑然不觉,他只当是蓝枢那边为了找茬,盯调查组盯得紧,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时取硬盘。
等再过段日子,蓝枢人撤了,事情平息了,调查组也不严了,他身为黎清立昔日同事,查看一下硬盘还不是轻而易举。
黎清立实在是不设防,偏偏在出事之前,还跟他透露过,提出新假逻辑捋顺了,只等着再复盘一边,调整细节就可以写出论文发表了。
他一方面嫉妒黎清立,一方面又极度相信黎清立水平。
能让黎清立这么重视,一定是很轰动研究成果。
黎容勾了勾唇。
峰光文化公司给他父母造那些谣言还历历在目,李白守能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灵堂,果然是一如既往不要脸。
李白守发现黎容在冲他笑,笑意里却没什么友善意思,他不免皱了皱眉,感受到了非常不适冒犯。
但现场人多,又是在黎清立和顾浓灵堂,他不好发作。
李白守快速鞠了一躬,长叹一口气,声音颤抖“老黎,我来看你了!”
黎容轻挑眉,抬指了指墙上警示牌“您点声,别在神圣地方大声话。”他又坦荡无辜看向老太太,“是吧,外婆。”
李白守“”
李白守刚调动起情绪被贸然打断,就像胸口堵了块棉花,闷闷不上不下。
老太太气血压飙升,用抵着额头,深深喘气。
一旁表姑赶紧扶住老太太,用责备眼神瞪向黎容。
李白守强压下怒意,调整好表情,放低了音量“老黎,你安息吧,你家里事,有需要,我一定责无旁贷,你未完成科研事业,我会替你继续下去”
李白守比任何人都情真意切,絮絮叨叨了好久,久得让顾兆年都开始不好意思。
他只当李白守是黎清立顾浓很亲密朋友。
但这话听在黎容耳中,却有了意味深长味道。
黎容走上前去,眼眸微敛,平静打量着李白守侧脸,几秒后,才轻飘飘道“除了科研事业,我父母在鱼洲资助特殊学校,你也能帮忙继续下去吧?”
李白守看了黎容一眼,目光对视一瞬,他轻蔑瞥开了眼,硬邦邦道“我自然是积极投身公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我辈责任。”
他对黎容印象并不好,上次见面,他揣着一副笑脸,但黎容却对他毫无半点尊重,甚至对黎清立和顾浓死好像也不怎么上心,完全一副被养歪了纨绔子弟模样。
也不知道以前黎清立是怎么夸出口。
黎容眉头稍蹙,别有深意盯着李白守。
李白守却不将他一个高中生放在眼里。
李白守扭头看向了对他最热情顾兆年“我实验室还有项目要忙,学生们也都等着,要快赶回去了,唉,科学脚步,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他这话,有故意刺激黎容,报复黎容对他没礼貌意思。
黎清立和顾浓已经没了,但他还平稳走在科研路上。
赢得一时又怎样,黎清立学术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
黎容但笑不语。
李白守此刻壮志雄心,却根本不知道,未来六年,他都陷在黎清立这篇假里,绞尽脑汁研究如何把黎清立提出假实现,再没做出更伟大成就。
他一直,也没比过黎清立。
李白守趾高气昂走了,他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吊唁,葬礼断断续续,办到了下午。
黎容已经浑身冰凉,嘴唇冻发紫。
直到山间雾气消散,乌云褪去,阳光清冷洒向泥泞洼地,他才目送走最后一个宾客。
老太太对他态度极度不满意,刚准备关起门来指责他两句,黎容已经不管不顾迈步往外走,根本没再搭理她。
老太太不敢在教堂大声喧哗,只好用气声叫他“你还没去你父母墓前拜一拜!”
黎容恍若未闻。
他并不想去,那个建在偏僻边角,不远处就是丛生杂草墓。
他父母活着时候堂堂正正,死后也清清白白,没什么见不得人。
等幕后黑付出代价,等全部真相公之于众那天,他会亲自接他们离开。
黎容刚走出教堂,却不由得顿住脚步。
岑崤站在教堂外唯一一条公路边上,穿着笔挺肃穆西装,摘掉了脖子上一直戴着锁骨链,臂弯里夹着一件蓬松厚实羽绒衣。
黎容张着嘴,把刚到喉咙话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岑崤是什么时候到,又在外面站了多久,但岑崤没有进来意思,只是不远不近站着,给了他一个安心眼神。
黎容眼睑轻颤,轻轻摇头。
这人,不是不来吗?
当然他问时候,也不是诚心想让岑崤来。
毕竟他和岑崤一团乱麻关系,也不想让父母这么早知道。
黎容走到他车边,还没话,牙齿就轻轻打颤。
岑崤一皱眉,很自然抖开羽绒衣,裹在了黎容身上“怎么冻成这样。”
岑崤外套穿在黎容身上要大一点,不过正好,能遮住膝盖,一瞬间挡住了绝大部分凉气。
黎容四肢早就没什么知觉了,他缩了缩脖子,低着头重重咳嗽两声,带着浓浓鼻音问“什么时候来?”
“不记得了。”岑崤一边应着,一边拉开车门,把裹成一团黎容塞了进去。
车内开着暖气,热风扑面,黎容冰凉脸颊上瞬间挂上一层细水珠。
黎容直接将双贴在空调口,反复揉搓,活动冻僵关节。
他低垂着眼,知道以岑崤习惯,不可能不记得准确时间,他不记得,大概是一早就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岑崤特意赶过来,一定是有重要事,不然他父母葬礼到都是红娑人,岑崤应该会避嫌。
岑崤关好车门,扭头看了黎容一眼,莫名其妙问“什么消息?”
黎容微怔,回望过去,眼神略显迷茫。
没听到什么消息,那为什么过来?
当然他这句话是在心里问,并没出口。
岑崤皱了下眉“出事了?”
黎容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他抱紧身上羽绒衣,歪着头轻嗅了一下,语气不出柔软“多亏你暖气和衣服,不然等我打到车,大概要直接去医院了。”
衣服上,不是他上一世不喜欢烟味,而是淡淡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