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问一下，池云空是谁？”

    闻言，左皖婷不自觉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脸色有些苍白和无助。池夙冷静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还带着挣扎和无奈。

    ——这个人，到底是谁？

    池夙确信，自从他出生后，根本就没看过这个人。甚至连这个人名，也是去年在林叔口里知道的——哦，如果猜的没错，空少爷就是他吧。

    甚至上辈子都没有知道过这个人。

    他池夙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根本销声匿迹，完全没有见到过的人挂上关系呢？

    从佣人们的猜测中，他真的不是池家的孩子？或许这可以明池云天和左皖婷甚至池老爷子对他早年漠然的理由，但是这理由根本不成立。因为他还是有继承到父母的样貌，一看就知道是这两人的种。

    还有，刚才那个男人的什么……

    “池云空的种”，这明什么？他真的不是池云天的儿子？而是……左皖婷和池云空的儿子？那池云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他长得那么像池云天？

    还有，那个女人也过，是空少爷造的孽。这是不是能明，池云空是死了或者是……跑了。

    池夙心思百转，他不知道他想的到底对不对，但是……

    他看着左皖婷苍白的脸，以及握紧的拳头。

    他知道，他的父母，有事瞒着他，还是很重要的事。

    不是不能装作不知道，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有些事，上辈子的他不知道，这辈子的他想明白。哪怕他原谅了父母，他也想知道过去的真相。

    这也算是……一种执着吧。

    他已经懵懂了一世，这一世，想清醒而幸福的活着。

    “先，先上药吧。”

    左皖婷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给一个完整的答复。

    池夙也没有逼她，只是看着母亲近在咫尺温柔的脸。忽然发现，这张美丽的脸上，已经有了丝丝皱纹，不管保养得多好，岁月还是慢慢侵蚀了这个美丽而优雅的女人。

    池夙心里柔软，又有些愧疚。

    那个男人，或许是这个女人一生的痛楚吧，作为儿子，他却还硬生生要把他挖出来——

    “有些事，你有权利知道。我和你爸，是算再过几年你更成熟了，再告诉你的。”

    左皖婷不知道池夙心里的愧疚，上完药就把药膏放下，而周围的佣人早就退走了，客厅倒是很安静。

    池夙听出了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

    “我，我可能没法太客观的讲述当年那些事。”左皖婷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时冲动造成的错误。”

    “我来吧。”池云天这时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是匆忙赶过来的。

    “云天……”你怎么来了？

    “管家通知我过来的。”

    池云天安抚的看了左皖婷一眼，看向自己的儿子，池夙也看着他，两个人目光都有些复杂。

    池云天叹息了一声：“本来还算晚点的，既然你知道了，我就给你我们的过去吧，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池云空，是池云天的弟弟，也是池夙的亲生父亲。

    事情要从池云天池云空和左皖婷之间起。的时候，池云空就展现了不羁的性格，他是个喜爱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的人。甚至就连池家家主他的父亲，也无法控制住这个儿子。

    而这个性格，就是导致左皖婷这一生悲剧的来源。

    左家和池家世代交好，那时候左皖婷和池云天兄弟两人，也是一起长大的。池云天从就被父亲给予厚望，养成了古板面瘫的性子，这样自然讨不了姑娘的欢心。而淘气又有趣的池云空，自然和她玩得好，久了，姑娘就变成了他的跟班。

    就这样，三人一起长大。

    左皖婷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池云天入了公司帮助父亲的忙，池云空则还是依旧洒脱不羁，甚至开始了环游世界的规划。

    那个时候，池家蒙难，需要左家的支持，哪怕他们是世交，但商场无兄弟。为了利益，他们选择了联姻。

    对象是池云空和左皖婷。

    本来应该是池云天才对，但是左皖婷使出了浑身解数哀求父亲，所以才导致了原本是继承人的池云天，变成了池云空来联姻。

    是的，没错，那个时候左皖婷早就在岁月渐长中爱上了池云空。

    她早就知道了池云空热爱自由的性子，也知道他准备一生不娶。所以，为了她的爱情，她准备用婚姻绑住他，哪怕他——并不爱她。

    可惜的是，池云空得知后并没有放弃，甚至要她和他一块去求两个家主解除婚约。他是要周游世界一生自在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家庭和婚姻束缚了他？

    左皖婷自然不甘心，于是，她做出了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她，和他上床了。

    当然，这不是池云空自愿的。事后池云空甚至大发雷霆，简直是要不认识左皖婷这个人了。字字诛心，简直让左皖婷想死的冲动都有了，为了他的爱，她错了？

    更可怕的是，左皖婷怀孕了。

    如果这辈子池云空是人，可能他的上辈子就是风吧。崇尚自由，不羁自在，风一样的男人，左皖婷，怎么可能留得住他？

    怀孕，本该是喜事，正好两人有婚约，索性婚礼就办了。

    可是，池云空居然在婚礼当天落跑！从此，渺无音讯。

    左皖婷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般的存在，左家甚至要和池家翻脸！可是池家还需要左家的支持，为了这个支持，为了左皖婷腹中的孩子，为了两家的颜面。

    池云天和左皖婷，就被不容拒绝的，赶鸭子上架结婚了。

    从此，开启了怨偶般的婚姻生活。

    由爱生恨，一看到那个孩子，左皖婷就是剜心的痛！池云空为了他的自由，抛弃了她，抛弃了他们的孩子。绝情又狠心！

    对孩子，有爱，却也时刻提醒着她被最爱的人抛弃的事实。她能怎么办？

    而池云天，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旁观者，最后却被推上了做顶缸的。为了家族，他毫无怨言的把弟弟的责任担了下来。或许其实也是有怨言的吧，所以在看到那孩子冷漠的样子，就总是想起池云空那冷漠的不顾一切而去的样子，所以总是无法面对。又何谈和他好好相处？

    而池老爷子，被池云空那个不肖子气到半死。哪怕最终是他决定要用联姻来换取左家的支持，而池夙也是池家的亲生孩子，但是一看到他，还是会想起池云空。一想到他，心气就不畅，就连看到池云天和左皖婷都不乐意，何况这个无辜的孩子？

    只能，池夙真的投错胎。

    只能，一切都是命运弄人。

    “他是真的不爱我。当时，也是我鬼迷心窍，一心想把他拴在身边，可他那种人，又怎么可能？”

    尽管已经放下池云空，但一想起来，心里的苦涩真的……难以言喻。现在回头想想过往，只觉得自己怎么能如此的愚蠢，如此的，作贱自己。

    气氛一时有些沉凝。

    池夙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是听到了事情真相还是觉得恍惚。自己有个不负责任的渣爹，但起因却是因为母亲的执迷不悟。

    左皖婷想用他绑住池云空，却是徒然。最终，就导致了他们家庭多年的冰冷。

    一对不相爱的夫妻，一个不受人期待的孩子，又怎么家庭和乐得起来？

    “咳，池，池云空他知道你们结婚了吗？知道我，被生下来了吗？”池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我不知道。”池云天摇了摇头，“他这个人，真是自私的彻底。要断绝就断绝得很干脆，那么多年，我们没人找得到他。”

    池云天看着池夙，道：“或许他知道也当作不知道吧，哪怕……”

    他没下去，池夙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哪怕他知道孩子被生下来，也不会在乎。

    池夙也没有什么伤心失落的情绪，那就是个素未谋面的有血缘的陌生人，有什么好伤心的。

    看着面前表情复杂又有些悲伤的父母，他叹了口气。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父母，现在却像一对犯错了的局促不安的孩子。

    “那你们，为什么忽然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想通了吗？”

    他们似乎没想到池夙会问这个。表情空白了一瞬，两人相视苦笑。

    “算是吧。还记得吗？在你住院的那段时间，我们收到了池云空的来信。”左皖婷先开口了，似乎还能想起那时的痛苦、愤怒、绝望。

    那是彻彻底底的死心。

    “那时候离开了这里去放空了自己，想开了。之后就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作为母亲，为了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男人，冷落自己的孩子。所以之后，才想取得你的原谅……”

    “夙，对不起。”左皖婷握住他的手，仿佛在寻求一丝安慰。

    池夙想了想，的确，左皖婷的改变就在那段时间。而池云天，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变化。

    池云天沉默的点点头，和左皖婷的心理是一样的。哪怕不是真正亲生的，但那么多年了，又哪里没有感情？

    池夙叹了口气。

    池云空这个人，真不知道该他厉害还是怎么，将池家搞得一团糟。甚至连他的生活，没见过也被搅乱。

    没有恨，他只是无奈。

    这段往事无从谁对谁错，有的，只能是每个人的执着不同造成的悲剧吧。

    好在左皖婷现在已经放下执着，好在他已经改变，好在如今一家人能够坦诚相待。

    也好在，一切和上辈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