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的时候当意识重新回笼时, 才能清晰感觉到意识所带来的情绪和身体变化。
容茸正坐在沙发中看电视,但是他的思维已经飘向远处,飘向他也无法够到的远方。
他手边的金毛犬正在趁他不备, 偷偷将头放在沙发上,金毛犬是林牧特别从顶级狗舍买回来的赛犬,因此血统纯正,性格稳定,训练起来也非常听话温顺。
金毛犬这段时间经常黏在容茸身后, 所以他和容茸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有超过和林牧之间的关系。
毕竟容茸每次都会用零食和毛绒玩偶来吸引金毛犬。
哪条狗子又能拒绝这样明晃晃的引诱呢?
因此,这条金毛犬在今天趁容茸不备, 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沙发上,平时林牧会很严格地要求它,不会允许它上沙发。
而容茸的思维已经不在此间房屋里了,最近几天他没有去看任何的剧本, 也没有去接任何的工作,甚至就连微信群都很少开观察一眼,社交平台也已经好几天没有登录去查看粉丝消息了。
容茸的生活自从那一天起, 仿佛重新变了一个样子。
他虽然竭力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良好, 但其实只有他知道, 他的内心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虽然,他很想平息心中的这场暴风雨, 但是只要在他喘息的功夫,或者在他刷牙、洗脸、吃饭、睡觉的功夫,就会突如而来想起一句话或者一段情景。
容茸瞳孔微微变得有些涣散,他头陷进沙发内,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
虽然他也经常会和朋友们抱怨, 容爸真的特别不靠谱,尤其是在容妈离世之后,没有人约束容爸的生活,就使得容爸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这种肆无忌惮,并不是容爸对生活开始变得毫无底线,而是他在创业和工作的某些抉择中,不会再有人为他指点迷津。
对于容妈,容茸的印象可谓是非常深刻。
如果世界上要评选谁是最完美的母亲,容茸绝对毫不犹豫会投容妈一票。
无关其他,对方实在是太温柔,太完美、太共情了。
容妈自从生产之后身体就不是太好,所以在容爸的建议下,容妈选择回家全身心照顾容茸。
容茸现在都有些想不起自己婴幼儿时期的场景,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婴幼儿时期是非常安全和被爱着的。
因为,容妈每时每刻都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尽量照顾他的需求,尽量安抚和拥抱他。
等容茸再长大一些之后,容妈就会专门去学习各式各样的做菜技巧,变着花样为他做饭。
他们母子二人会在冬天选择出去堆雪人,容妈心灵手巧,还会专门为容茸编织柔软温暖的袜子和围巾。
夏天的时候两人窝在家里,专门制作枫叶和樱花冰棍,两个人蹲在冰箱前,亲眼看着自己做好的冰棒塞入冷冻层内,第二天就可以如魔法般地拿出一排排冰棍。
如果对容茸的童年经历和少年成长进行总结的话,那必然是温柔和蔼的母亲以及夏天冰棍、冬天的操场。
而且,容妈在容茸成长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会竭尽全力支持孩子的一切兴趣爱好。
直到现在,容茸的房间内还堆积着青少年时期收集下来的卡片、电子设备、篮球棒球,以及各式各样的签名照和手办。
在容妈的把控和爱护之下,容茸可谓是野蛮生长,没有遭到一点阻力和压迫,受到了来自父亲母亲全部的注视和爱。
等到容茸慢慢进入成年期,他非常想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填报志愿时选择表演,但是容爸的事业已经进入到一个飞黄腾达的阶段,所以特别希望自家儿子能报金融或商业管理。
容爸相对而言还是一位比较传统的父亲,所以更期待他的儿子能够帮助和扶持整个家庭。
因此在填报志愿的那几天中,整个容家也是闹到鸡飞狗跳,最终还是容妈直接拍板决定,支持自家儿子去做表演。
容妈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窗外是盛夏,蝉鸣不止,她笑着对容茸道:“我家儿子那么好看,又那么优秀,为什么不能学表演呢?”
最终当容茸被大学录取之后,容爸容妈还特意开车将容茸送到学校中,并且三人还在学校大门处拍摄了一张照片,理所当然,容茸仍然站在C位。
容茸几乎还能回忆起那一刻的风动和日光,他心潮澎湃,幻想着自己的未来,而这份心潮澎湃之中,还包括对容爸容妈的无限爱意和感激。
因为容爸容妈确实给了他一段非常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容茸坐在沙发之中,面前的电视中还播放着青春偶像剧的背景音,而他的思维已经完全不在电视画面中了。
容茸用双手捂住眼睛,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他还能调动自己的感官感觉,去感知童年和少年时的经历。
他能触摸到回忆中那灿烂的日光和温和的音乐,能回忆起容妈每次拥抱他时的温暖,也能记得容爸每次笑话时三人的哈哈大笑。
这些经历构成他重要的前半生。
而突然有一天,容茸发现,他就像是一位偷,窃取了傅清焰的人生。
虽然这一切的缘由并不是因他而起,但容茸仍深深感觉这原本应该是傅清焰的人生。
原本坐在照片中心位的应该是傅清焰,原本和容妈一起堆雪人,做冰棍的应该是傅清焰,傅清焰学习成绩是那么优秀,曾经被一则财经新闻大肆宣传。
那么,如果是傅清焰的话,他也许会选择读金融或者商业管理,也许此刻凭借容爸和傅清焰,已经将家族企业做大做强了。
如果命运的齿轮一开始就是正确的话,傅清焰肯定会更加幸福,因为相比于容妈,傅夫人绝对算不上一位合格的母亲。
而自己原本应该是被傅夫人调包的那个婴儿。
然而,容茸却非常非常非常得幸福,有非常完美的童年和青少年,而傅清焰却什么都没有。
在过去的很多时间内,容茸曾经还羡慕过傅清焰家族背后庞大的财力和庄园。
但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位站在烈阳下不知所措的傅清焰。
傅清焰茫然无助又绝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导致父亲和母亲都不爱他?
容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胸腔内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当他将这股气向外吐出时,眼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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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律师用纸巾轻轻擦拭过脸上的汗水,他还是今天早上才飞回国内,刚下飞机就被人接到了警察局,实在是钱太难赚了。
昨天接到电话之后,就马不停蹄买机票飞回国内。
通过对傅夫人的审问和调查,发现傅夫人已经涉及到多年之前杀害傅先生的线索,并且傅清焰还亲自举报,傅夫人曾经有几次想要谋杀他,但没有成功。
此外,傅夫人还涉及到绑架或非法拘禁容茸。
总之,当这些线索糅合在一起时,警察们终于发现来了一个大案,所以他们对此高度重视。
而傅夫人选择什么都不,而是要求她的律师在场。
按照国内的法律来,傅夫人已经可以请律师进行交流了,因此警察们也很尊重傅夫人的个人权利,允许她请律师。
胡律师还是当年专门为傅氏集团官司的律师,所以很熟悉傅氏家族里面的弯弯绕绕,在接到国内公安电话时,他已经料想了很多场景。
因此稍微整理了一番之后,就带上傅氏集团的相关资料飞回国内。
然而,胡律师轻咳了自己的嗓子,其实他在多年之前的老板已经从傅盛遒变成了傅清焰,所以即使傅夫人请他来做律师,他也要提前和自己的老板声招呼。
万一涉及到他新老板的秘辛,这就不太好了吧。
因此,虽然直接被接去警察局,但还是在警察局外的咖啡厅坐了一会的。
胡律师坐在傅夫人对面,傅夫人坐在里面,脸色有些苍白,但毕竟是多年养成的气度,看起来一副沉稳自信的模样。
傅夫人上下审视了一番自己请来的律师,才开口道:“你知道我找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胡律师赶紧又喝了一口茶水,在听完傅夫人的话语之后,飞速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资料,脸上带有着商业礼仪笑容:“夫人,傅先生让我给您带几句话。”
这句“傅先生”一出,室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傅盛遒早就死了,哪来的傅先生。
除非,对方的是傅清焰。
傅夫人脸色猛然阴沉下去,她在近几年才反应过来傅清焰曾经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她一直以为对方就像是她养的一个玩物,只不过感觉到危险,跑到其他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傅清焰从高中时期就在她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或者撬她墙角。
一个高中的青少年居然都已经知道玩手段了,傅夫人实在是还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动作和想法的。
胡律师脸上的笑容非常和煦可亲,但出的话却不是那么让人舒服了:“夫人,您放心,傅先生他已经出去了。”
傅夫人一听此话,脸上的神色几乎要挂不住,她明明和警察的是傅清焰伪造遗嘱才取得继承人的身份。
怎么,警察也会查清楚傅清焰的真实身份到底如何,为什么这么快就把对方放了出去?
根据傅清焰的真实身份,对方是绝对不可能获得傅氏集团的遗产的。
胡律师掏出一份文件在傅夫人眼前晃了晃,然后道:
“傅清焰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
“其实呢,傅盛遒先生他留了一份公证遗嘱,这份公证遗嘱在当年并没有公布出来,遗嘱执行人是傅清焰先生,因此,这么多年里,傅盛遒先生有一大部分的遗产是被冻结的。”
傅夫人眯了眯眼睛,她确实知道有一大部分的财产被冻结在银行,但是确找不出原由,只能慢慢蚕食。
“至于夫人您想的那种情况,完全不需要担心,因为这份遗嘱上写的是,无论傅清焰是不是傅盛遒的亲生孩子,傅盛遒都会将百分之三十的遗产赠予傅清焰,这是第一条。”
傅夫人听完此话,紧紧咬住后槽牙,口腔中发出咔哧咔哧令人牙酸的声音,她试图不让自己肌肉太过僵硬,她怎么样都没有想到,那位经常在她婚后去喝酒的傅盛遒,居然会在遗嘱中列下这样一条?
这一条不就是已经表明傅盛遒对傅清焰的身份有所怀疑。
但是对方居然还能在遗嘱中为傅清焰保留份额,为什么?
“第二点,傅盛遒先生百分之三十的遗产将会捐给公益机构,其中有一部分扶持穷人教育,有一部分扶持流量犬基地建设,剩下的一部分是攻克基因病。”
“第三点,傅盛遒剩下的遗产将会给杨呦女士,这位女士夫人您还认识,所以我就不多介绍了。”
傅夫人指甲猛然深深刺入手心之中,她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自己坐在公安局中还能听到这样的一则惊爆信息。
杨呦,在她和傅盛遒结婚之后,经常和傅盛遒出去游玩的那个女人。
如果傅盛遒对她的是婚姻需要门当户对,而杨呦却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连夏家的资产都比不上。
然而,傅盛遒却将遗产的百分之四十留给了这位女人。
胡律师非常利落地收起遗嘱,慢吞吞地继续道:“夫人,当然我会按照你的请求全力为您辩护,但是你涉嫌杀害傅盛遒,所以依据法律,你手上的傅氏庄园以及其他和傅氏有关的一切将会被收回。”
日光慢慢洒落进这间房屋内,好像过去了很久,傅夫人低头轻笑一声:“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就连他死前自己书写的遗嘱中都没有一句话留给我,那我又为什么要全心全意对他呢?”
胡律师耸耸肩,喝了一口水。
警察局外,傅清焰坐在咖啡厅内,他身穿西装三件套,正静静看着窗外,手肘处还有一些活动不便,但仍然阻挡不了他的周身气质。
从门外走进一人,那人坐在傅清焰对面。
如果这时候傅夫人在场,就会发现坐在傅清焰对面的人正是那天,她和容茸与咖啡馆见面时,为他们服务的侍者。
这位侍者在傅清焰青少年期就倒戈阵营,于是,之后很多年中,一步又一步走到傅夫人核心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