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 73 章 黔州行
“我只有一个时的时间。”宋雁西抬头看了这四周的海雾, “还有多远?”她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这艘船的。
老鲛人听到她的话,姐这是答应了, 顿时心中大喜,“多谢姐!”立即加快速度。
只是船只却没有继续水平面划行, 而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一般, 船随着水流飞快地朝着旋涡中心划去。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船就到了这个半径足有十来米的旋涡中心。
然后眼看着船就要坠入海底之际, 宋雁西下意识地拿出避水符,却发现就好像是穿透了一层果冻膜一样, 然后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中。
入目的是形态各异千奇百怪的珊瑚礁,有的珊瑚礁甚至是有房屋那般大,一个个屋顶一般的海螺壳从中露出头来。
想来那就是鲛人的房屋了。
这样看的话, 的确是挺狭的空间。
当然,也有那住在巨大扇贝之中的。
宋雁西这个长这两条腿的陌生人忽然到来,这只怕是大部份鲛人第一次见到岸上用两足行走的人类, 都觉得稀奇新鲜。
一个个都将头从珊瑚丛中探出来偷偷看。
察觉到宋雁西目光扫视过去的时候, 就飞快地把头伸回去。
显然,他们既然是觉得好奇, 又觉得宋雁西危险。
不过让宋雁西好奇的是,这一路上所看到的, 似乎都是年轻鲛人, 像是老鲛人这样年纪的, 几乎不曾看到。
而且他们的人口是真的少。
这一片海域也十分的, 宋雁西甚至能一眼就看到了尽头,估摸最多就是五六百平那样远。“人口不过百?”
老鲛人似乎也难过他们鲛人的人口数量过于稀少,叹了口气, “鲛人成活率本就十分低,如今又被困在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多不到哪里去。
外面的生物是可以随意进来,但他们却不能随意便出去。
全靠着运气活下来。
宋雁西闻言,不免是有些同情这些鲛人了,只将这一圈圈都逛完了,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便试图将这一圈果冻膜一样的奇怪法阵给撤掉。
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那些鲛人们似乎也弄清楚她到底是来做什么,并不会伤害他们,胆子也逐渐大起来,从珊瑚礁里出来。
只是见宋雁西几次都没成功,不免是有些失望。
老鲛人也有些紧张,似乎担心他们鲛人一族,永远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他不服地摊开手臂,朝着上苍质问,“天啊,你是要灭我们鲛人一族么?那何不痛快一些。”却偏要将他们禁锢在这的弹丸之地,慢慢地将他们折磨而死。
宋雁西没解开这法阵,正坐在一处珊瑚礁上思考,忽然一个鲛人幼崽跑到她的身边来,“姐姐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你。”
孩子的话,总是充满天真无邪的。
此刻正满怀希望地看着宋雁西,让她有些拒绝不得。
而且她更好奇,那个‘有一个你’是什么意思。
当即便起身和鲛人一起过去。
这里并不算宽敞,但是多的是珊瑚礁和洞穴,只见鲛人在前面领路,到一处狭的洞穴前,便好这里面指了指,“姐姐,你在里面呢!”着,哧溜一下便钻了进去。
只是那洞口着实太,莫是成年人,便是个头大一些的鲛人,也进不去。
宋雁西将头凑了过去,借着里面的珍珠微光,只看到一条因为海底的地壳运动,而坍塌了的甬道。
鲛人的身影已经穿过乱石间的缝隙往前面去了。
“姐?”宋雁西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起身回头一看,原来是老鲛人。
“这里有什么问题么?”老鲛人也朝那缝隙里探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宋雁西如实告知,“刚才有个孩来找我,里面有一个我,他已经进去了。”
老鲛人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满目警惕地看着宋雁西,那些年轻的鲛人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个拿着三叉戟,瞬间将宋雁西给团团围住。
对于这忽如其来的变化,宋雁西的脸上除了有些诧异之外,并无半点紧张。
也不知道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个可能性,还是根本就没有将这些鲛人给放在眼里。
想必也是因为她过于镇定了些,反而让老鲛人有些心虚起来,“你,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法阵没有用么?”
宋雁西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这样一问,宋雁西就晓得了,“因为在这个法阵里,我的任何能力在这里都是没有用的?”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拿着最原始的武器就来围攻自己。
“你,你知道就好。”老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经验不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或者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心理素质跟不上,“你也不要怪我们,我们是没有办法,只有杀了你,我们才会获得新生。”
宋雁西听到这里,大抵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了。不过还是友善劝道:“他把你们关了这么多年,你觉得能信么?”
能不能信,谁也不知道,可是在这么下去,他们鲛人一族真的就要完了。
与其这样被折磨而死,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咦,姐姐你怎么还不来?”忽然,那个鲛人的声音响起,长满了蓝色头发的脑袋从石缝里伸出来。
不过下一瞬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家都杀气汹汹地围着宋雁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爷爷,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看起来好凶。
“昭昭快过来。”一个年轻女鲛人见此,焦急地朝他招手。
显然,她是这个叫昭昭的鲛人的母亲。
昭昭听到母亲焦急地呼唤,果然从石缝里出来了,只是却没有马上去往他目前的怀抱,反而在宋雁西旁边转转吐泡泡,“姐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里面真的有一个你呢。”
“我相信。”不管大人再怎么样,总是抵不住孩子的天真无邪,宋雁西忍不住伸手朝他蓝色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可也就是这个举动,吓得昭昭的母亲脸色苍白,似乎生怕宋雁西那揉着昭昭脑袋的手,忽然一把卡住他的喉咙,将他的头扭下来。
老鲛人也急了,“昭昭不要胡闹,快过来。”
昭昭见爷爷也生气了,这才不舍地从宋雁西身边游开,朝着母亲的方向游过去。但还是不停地扭头跟宋雁西强调,“姐姐你要相信我,真的有一个你。”
宋雁西倒也没有因为老鲛人的欺骗,就不愿意信任鲛人了,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相信你。”不过她没有能力将这海底的山石劈开,所以得先等一等。
等塔来了,让她个洞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里面有一个自己?
而昭昭一回到他母亲的怀抱,老鲛人就带领着其他的鲛人一起朝宋雁西杀过来。
“你手中那块牌子,到底是谁给你的?”然面对他们的滔天杀意,宋雁西却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鲛人们手里的三叉戟已经齐刷刷地朝宋雁西飞来了,如果她再不躲开的话,绝对会被扎成筛子的。
可是她就是没躲,还淡然自若地问老鲛人。
眼见着三叉戟几乎就要扎在她身体上的时候,忽然她手腕上蹿出诸多藤条,将那些三叉戟都全部给卷住,扔了回去。
原来是女娲树出手了。
她将三叉戟都扔了回去,有些责备宋雁西,“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咱们俩也没那么默契。”若不是自己察觉到危险,反应过快的话,宋雁西肯定被扎成筛子了。
宋雁西淡淡一笑,“我以为你知道呢。”
鲛人们显然没有想到宋雁西居然带着法宝进来了。
可是不对啊,这片水域里限制了所有的能力,其中也包括法宝。
一时间不得面面相觑,担忧宋雁西是不是没有受到这片水域的控制?
不然怎么可能使用法宝?
却不知晓,这徒手接白刃,就是女娲树自己的天性能力之一。
哪里还需要什么法力?
可是鲛人们被困在这里上千年了,且不场地限制了他们的自由,连同他们的文化和思想都一起被禁锢了。
所以自然不知道女娃树为何物。
此刻只是震惊地看着老鲛人,等着他拿主意。
而这个时候,宋雁西又问:“牌子到底哪里来的?”
老鲛人不怕宋雁西,但是怕她身后在水中像是水草一般自由漂浮,还会伸长缩短的奇怪树枝,“我,我捡到的。”
一面指了指宋雁西身后的乱石,“就在这里捡的。”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众人忽然听得一声巨大的沉闷响声,随后只见宋雁西脚边出现了一个全身长满鳞片的怪物。
虽然鲛人身上也同样长满了鳞片,但是他们的鳞片五彩斑斓,哪里像是眼前的塔,那鳞片乌漆嘛黑的,看着吓人。
昭昭顿时就被吓哭了,眼泪花还真是珍珠,一颗一颗地滚落到沙子里。
塔身子一卷,变成人形,显然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是宋雁西被鲛人围杀,还同宋雁西抱怨,“姐姐怎么不清楚,害得我直接掉下来。”幸好自己反应过快,变回原形,不然自己那胳膊腿的,若是砸在这些礁石上,不死也残了。
“哪里还顾得上你,你姐姐快被他们扎死了。”女娲树的声音响起,一面用树枝指着那些鲛人脚下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的三叉戟。
塔这才看到几十个鲛人围在此处,见着他们那彩色绚烂的鳞片,别提多羡慕了,竟然想要过去仔细量,“真好看,要是我们的鳞片也这样好看该多好。”
“先开道。”宋雁西心里还惦记着去广西的船要起航了。
塔倒也没忘记宋雁西喊她来为的是什么,当即下身子一卷,又变成了那乌漆嘛黑的穿山甲,飞快地给宋雁西刨出一条大道来。
“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宋雁西见塔将通往下面的路清理出来,但又不想真对这些脑子简单的鲛人动手,也不想让他们跟着去,所以便让女娲树留了下来。
那些鲛人,才发现这女娲树不是个什么法器,估计也是和他们鲛人一样。
在他母亲怀里的昭昭见宋雁西已经进去了,连忙挣脱他母亲的怀抱追了上去,“姐姐我带你去。”
他母亲想要追,可是奈何被女娲树伸出的树枝给拦住了。
而宋雁西这里,昭昭在前面领路,塔紧随其后开路,宋雁西走在最后。
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终于到了终点。
塔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免是傻了眼,又回头看宋雁西,惊讶得一句话都不出来。
还是昭昭兴奋地朝宋雁西道:“姐姐我得对吧,你在这里躺着呢。”
宋雁西想起泰山府君过,当时自己为了帮谢兰舟,耗尽心血而亡,但是尸体没多久就不见了。
以至于他们都曾经怀疑过,自己根本没死,但是在地府也查不到自己的名字。
不过此刻看着这具尸体上的穿着装扮,几乎是能确定,这大抵就是自己当初消失了的尸体。
那个曾经的自己就躺在石槽之中,石槽四周的边缘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不少奇怪的文字,宋雁西想应该是什么束缚禁锢的咒语。
只是很好奇,谁闲着没事将自己的尸体埋在这里,还将鲛人圈在这里守着。
臾央么?
好像除了他,宋雁西暂时也想不到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了。
塔这会儿也慢慢回过神来了,忍不住朝宋雁西问道:“姐姐,看着自己的尸体,什么感觉?”
“有点惊讶。”宋雁西着,慢慢朝着自己从前的尸体走过去,塔却是有些担心,拦了上来。
“姐姐还是心为上。”
宋雁西颔首,置放尸体的石槽已经裂开了,想是因为这海底火山喷发或是地震的缘故,所以那些咒语已经失效了。
她怀疑,兴许是这些咒语失效,自己才得以转世的。
她走过去,弯腰将尸体怀中抱着的剑鞘拾起。
想来,这便是谢兰舟那把古剑的剑刃了。
塔见此,“我还是把女娲树喊过来吧。”不然姐姐的尸体怎么办?总不能一把火给烧了吧?
宋雁西颔首。
趁着塔出去找女娲树,便朝一旁玩得津津有味地昭昭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是你们父母也一直知道?”
昭昭摇头,“才没有呢,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去年海底有水龙翻身,然后我就发现这里,偷偷跑进来,就看到漂亮姐姐躺在这里。”到这里,朝宋雁西凑近悄声道:“爷爷那块牌子,是我给爷爷的,不过我是从姐姐手里拿的,是牌子自己落在旁边,我才捡起来的,姐姐不要生气。”
宋雁西拿着那块牌子的时候,能看到当时这块牌子是如何制作而成的。
是她亲自雕刻,上面却是谢兰舟的名字,这上辈子自己是得多爱谢兰舟?但是好像谢兰舟爱天下苍生更多一些。
所以,自己死了。
“我没有生气。”有什么好气的,比起上一辈子的经历和委屈,现在这个算什么?
昭昭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看着宋雁西,“那姐姐,你会放过爷爷他们么?”
昭昭蓝色的眼眸里,全都是乞求之意,脸上也都是楚楚可怜的表情,任由是哪个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心软的。
宋雁西也几乎是要出昭昭想听的答案。
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忽然改口,目光认真地注视着昭昭的蓝色眼眸,“昭昭,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用我们人类的话,该怎么形容么?”
昭昭摇头,脸仍旧是满脸的天真。
“心机婊。”宋雁西道,不过看他年纪还,便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你年纪还,我放过你了。”
只是昭昭听到她的这些话,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恐慌,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脸不解地看着宋雁西,笑问:“姐姐,这是夸人的话吗?”
“当然不是,你这样聪明,别再装可爱扮天真,好好和我话。”宋雁西在旁边的礁石上坐了下来,示意昭昭也坐过来。
昭昭有些犹豫,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但最终还是在宋雁西的注视下游了过来,在她旁边的礁石上坐下来,“来,告诉姐姐,你都知道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昭昭垂下头,不敢再像是之前那样,以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来面对宋雁西。
“不要骗我,我没有像是别人一样,拿你们的亲人来威胁你们,不是我笨,是我善良,我怜惜你们鲛人生来命运多舛。所以昭昭,你不要逼我,不然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眼下的宋雁西,用着温柔的声音着让昭昭心惊胆战的话。
昭昭眼里的紧张再也瞒不住,不知道是不是真相信了宋雁西的话,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其实就是偷听到有人和祖父,今天是杀姐姐的好机会,如果成功了,往后我们就不用守着姐姐的尸体了,也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晓得,被禁锢在这里的他们,是何等的想要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
祖父自然是答应了。
“所以,刚才你还是了谎话,你们一直都知道我的尸体就在被关在这里。”宋雁西就知道,这鲛人刚刚用了魅术。
不过觉得很奇怪,别的鲛人都被限制了,为什么这昭昭可以用魅术呢?所以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这孩子是重瞳。
原来不是魅术。
只是那双眼睛配合着这一张天真无邪的可爱炼丹,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就产生了信任感。
至于昭昭的那人,多半真是臾央了。
果然,他杀不了自己。
昭昭却害怕宋雁西生气报复他,连忙解释:“我们虽然知道,可是这里已经坍塌了很多年,去年真的才有缝隙,只有我一个人进来看到。”完,又连忙追问:“姐姐,你是是不生气了,要杀了我们?”
“杀你们?”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和女娲树已经来了。
女娲树看到宋雁西的身体,也是惊讶了一下,随后才给收起来。
宋雁西连带着剑鞘一起递给她,“出去吧。”不然的话,赶不上船只了。
昭昭闻言,连忙跟在她们的身后,“姐姐,你们要走了么?”是不是放过他们了?
可是转头一想,就算是姐姐不动手,爷爷却没完成那个神秘人交代的任务,只怕他也不会放过鲛人族的。
想到这里,不禁难过起来,满腹的绝望。
这时候,却听得宋雁西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往后,你们就往更深的海底去吧。”
昭昭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等他追了出去,只见宋雁西一行人已经离开这片水域了。
也是她离开的瞬间,四周铺天盖地的海水卷了进来。
是新鲜的海水,不是他们这片水域里一成不变的死水,无数的鱼虾从这里游过。
昭昭见此,反应过来,刚才宋雁西那话是什么意思,心中无尽的激动,忍不住朝着水域外围飞快地冲出去。
老鲛人见此,他身上没有那牌子,会自爆的。
吓得连忙追出去。
可惜已经晚了,昭昭就像是多长了几条尾巴似的,已经冲出这片水域了。
就在老鲛人以为自己的孙子即将死亡的时候,却见他完好无损地畅游在大海中。
“爷爷,爷爷,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漂亮姐姐的是真的!”昭昭兴奋地朝着爷爷摇着手,漂亮姐姐果然没骗他,现在他们自由了,可以往更深的海底游去了。
昭昭的父母见到这一幕,心情也是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见他没事后,立即朝着他游了过去。
大家一起感受着这新鲜流动的海水,就好像干旱了多年得到天降甘露的欢喜。
只不过就在大家高兴的时候,昭昭忽然道:“姐姐,让我们赶紧往更深的海底去。”
老鲛人听得这话,立即就明白宋雁西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是怕天道报复。
毕竟他们没有完成臾央办的事情。
所以当即也顾不得欢喜,大家立即由老鲛人领着,往更深的海底游去。
昭昭跟着大部队,时不时地抬头朝着水面看去,心想以后长大了,自己就选择做一个男鲛,然后去找漂亮姐姐,娶她做自己的伴侣。
她那么厉害,到时间鲛人族再也不怕被谁欺负了。
宋雁西绝对不知道,那个连性别都还没有的鲛人昭昭,已经想要了将来如何在自己这里吃软饭了。
此刻带着塔和女娲树,终于将已经起航的船只追上了。
焦急不已的剑心看到她们,连忙开窗户,一行人直接从窗户里进来。
虽然剑心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开过眼界了,可是见师父和塔从海底上来,滴水不沾,还是忍不住诧异地盯着她们看了片刻。
塔见他那眼里的羡慕,“怎么,想下海看看么?叫声姐姐来听,姐姐一高兴就带你去了。”
剑心还真叫了,“姐姐。”
塔听了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却见宋雁西也笑,“姐姐你笑什么?”
“我笑你叫我姐姐,却让我的徒弟喊你姐姐。”果然这塔的脑子还是有点不灵光。
塔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剑心叫得如此痛快呢。
就不答应了,非得让剑心喊自己姑奶奶。
剑心最后是遭不住她的闹腾,只得喊了她一声。
这才和宋雁西起船上的情形,“你们下去的这段时间我问过了,甲板上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是往黔州去的,但是他们都没什么钱,也没带干粮,船上的储备粮食和姐姐所预想的也一样,只够水手他们自己吃。”
所以剑心很担心,这样长的一段路,他们哪里撑得下去,只怕到时候要出事情的。
宋雁西是有钱,但是现在有钱也买不到那么多粮食。
就算是买到了,这船也载不动了。
所以最后商议,尽量不要出船舱去。
可是即便是这样,也躲不过。
尤其是从日照启程后,那些甲板上的老百姓们见着船舱里的客人下船去买干粮回来,便直接给拦住,将他们的粮食一抢而空。
他们人数到底在多数,住在船舱里的人怎么可能抵得过?
最后是船上的水手开了枪,才勉强稳住局面。
但是没想到才清净了两天,甲板上那些老百姓就撑不住了,年轻有力气的,开始拉帮结派,直接冲到船舱里来抢食物。
船舱里的客人们胆,船上的水手们拿枪已经拦不住了,只能将大部分食物拿出去。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他们得寸进尺,更多的人冲进来抢夺。
宋雁西他们不得已全部都挤到一处船舱中,今晚已经是第四次被砸门了。
剑心出去做过和事佬,建议甲板上的这些老百姓们管住在船舱里的客人们借。
到了岸上,倘若没钱还的话,就做工抵债。
但是甲板上已经有人靠着蛮力抢夺得到了食物,且不用还。
剑心的劝自然是失败,他自己也被得鼻青脸肿的。
现在也还没完全消退,此刻听着这外面的噪杂声,见船舱的门已经摇摇欲坠,快要挡不住了,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师父,咱们怎么办?”
早知道的话,像是隔壁那一家子,在上一站的时候就直接下船去。
那岸上若是在火车里,还能跳车逃。
这茫茫大海上,难不成还去跳海么?
“要不先出去避避风头,让他们来搜过后,我们再回来?”塔也觉得这样任由对方敲下去,不是个办法。
宋雁西想着也只能这样了,让女娲树用枝条在窗外往下的船壁上建造了一个巢,三人先蹲在那边等着。
等这些人搜过后,再从窗户这里回船舱里来。
别,这还算是一个好办法,接下来他们用同样的办法躲了五次。
让大家几乎都认定,这间船舱是空着的,再也不来搜了。
终于可以安心休息。
就这样游击的情况下,一行人到底了广西北海。
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启程往黔州方向去。
这边并没有宋雁西所预想的那样好,仍旧是没逃过战火的轰击,一路上所路过的村庄,几乎都是十室九空。
交通也十分不便,都是些山路。
走了两天,剑心才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匹马来拖上车。
而越是往黔州方向走,山林就越来越深,道路几乎都是走着走着又没路了。
此刻已经开春,山上到处是各样的绿,树抽芽,野草冒尖儿,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且因为地方偏僻,交通又十分不便,所以藏在山里的这些村落们也远离了战乱。
赶了十天山路的宋雁西一行人,终于吃上了一顿正常的饭菜。
主要她不善于厨艺,塔就不能指望,剑心又活得粗糙。
所以别提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这寨子是一处侗寨,所以已经是进入黔州的范围来了。
只是与宋雁西要去往的乌蒙,就这样的山路,只怕还得走上十天不止。
而且越是往黔州走,这边的海拔就越来越高,春天似乎也比广西那边晚了许多。
二月中旬的时候,到了盘州。
这个时候的盘州还十分冷,跟北平那种干冷不一样,这种湿冷好似能穿透骨髓一般,即便是塔也不想多走一步。
将自己的狐狸围脖又重新戴到脖子上。
这里离古苗疆其实已经不远了,而且盘州本身也算得上是一座不错的城,便算在这里先休息两天。
再急也不着急这两天了。
天晓得她到民国后,还是头一次过这样的苦日子。
马车上天天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
真这黔州是真的名不虚传,那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
找了一家还算像样子的客栈住下,塔和剑心则去逛街。
孩子嘛,在面对新鲜事物和环境的时候,再累他们都是能坚持的。
但是宋雁西没想到,塔这一趟出去,带回来了一个人。
竟然是霍欣欣的大哥,霍盏中。
宋雁西这是头一次见到真人,从前都是在三表哥的相片上看到,所以见到真人后有些意外。
这和照片也相差太远了吧?
那照片上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西装革履。
而眼前这人胡子拉碴,破衣烂衫,走起路来,后背甚至是有些微微驼。
她当时从霍欣欣那里,就晓得滇西大军阀霍家气运到头了,那霍盏中的儿子汤姆之死就是开端而已。
但是断然没有想到,这才短短两个月而已,霍家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那霍盏中似乎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此刻剑心正陪着他在楼下大堂里吃饭,宋雁西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喊着塔回到房间,“你怎么遇到的?”
塔哪里记得住霍盏中长什么样子,而是看到了霍欣欣。
“我和剑心回来,看到街上有个男人守着尸体在哭。”剑心素来心软,就跑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然后塔只能跟过去。
就发现那尸体居然是霍欣欣。
“她死了?”宋雁西听到霍欣欣的死讯,有些诧异,“不对劲啊。”霍欣欣的命虽然不大好,但是自己明明记得,她即便是和周英琪离婚了,但还是会再嫁,到时候应该会给人做后母。
怎么就死了呢?
有些不敢相信,连忙掐了一下手指,片刻后才感慨道:“想不到会有这么多变数。”
“怎么了?”塔见宋雁西情绪一下低落起来,生怕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宋雁西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没想到霍家会遭了这么一劫。”又交代塔,“回头你给他一些盘缠,让他去上海找三表兄吧。”
塔点了点头,“不过我看他好像不大愿意走,之前还要报仇。”
“他报不了,他要是想活命就去上海。”想让他们霍家绝后,尽管留下来。
“果然还是有事,姐姐还瞒着我。”塔一下就猜出来了,刚才宋雁西那指一掐,绝对有大事。
宋雁西见瞒不过她,才缓缓道:“他想找夜郎王报仇,你觉得可行么?”
塔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着头,“不可行,异想天开,自掘坟墓。”所以霍家怎么和夜郎王扯上了关系?
宋雁西其实也不大清楚,但觉得霍盏中一介凡人想找夜郎王报仇,不就是她的那样么?自掘坟墓。
但是塔去劝无果,他执意要去报仇。
吃了这顿饭,就当着送别饭,往山里去了。
宋雁西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塔递给她一个东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用一块手绢包着,“那霍盏中,这本该是属于姐姐的,他前些天从一个洋人手里抢来的。”
宋雁西好奇,开那手绢,却发现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自己的爸爸宋廉昇,他的身后是一座山头。
很普通的山,这样的山在遍地是丘陵的黔州,只怕有十万座之多。
“叔叔的照片,为什么在洋人手里?我当时应该开看看,然后问他那洋人在哪里。”不定就有线索了,而且这张照片,好像是近两年照的。
塔有些后悔自责。
宋雁西将照片一收,立即起身,“他去了多久?”
“应该半个时左右。”塔看了看时间,见着宋雁西要去,连忙拦住,“姐姐,我觉得有点不对。”
一面要和宋雁西这其中的蹊跷。
没想到宋雁西却道:“我知道,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报仇,所以将这照片留下,是想让我去帮他。”
“他这样太可恨了,当初他的儿子要不是姐姐,怎么可能……”塔见宋雁西已经看穿了霍盏中的想法,气得有些语无伦次。
觉得当初姐姐就不该去帮忙的。
宋雁西却不在乎,她想找到宋廉昇。
她能回到这里,是宋允之拿灵魂还回来的机会,就是让她找到宋廉昇。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哪怕可能是个圈套,但是宋雁西也不愿意错过。
不过宋雁西现在去,不见得会为了他和夜郎王动手。
她只是想在霍盏中临死前,知道他这照片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简单。
但是霍盏中没有这样想,他就等着借宋雁西的手,杀了夜郎王,替他们霍家报仇。
他其实犹豫过,当初自己家出事的时候,自己远在滇西,全靠她和萧渝澜帮忙料理。
虽然他们是看在陆若卿的面子上才帮忙的。
可是霍盏中知道,即便如此,这份情是自己欠的,须要还。
那张照片是偶然得到的,欣欣认出来,是陆若卿的姑父。
原本想让欣欣带着照片去上海,兴许看在这张照片的份上,陆家会收留欣欣。
可是没想到,她还是没有撑过去,所以霍盏中绝望了。
他自问自己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是亲人们却接二连三一个个离开自己。
他觉得世道不公平,他想要报仇。
不管是用什么代价都可以!
可是他完全不是夜郎王的对手。
所以便将心思算计到宋雁西的身上去,听宋雁西的时候,宋雁西对她十分宠爱,那这父女间的感情必然十分深厚的。
都,她是玄门中人,以一人之力可决战数个扶桑阴阳师。
她既然这样厉害,自己为何不用这张照片作为诱饵,将她引到夜郎洞中呢?
最为重要的是,霍盏中觉得自己在这盘州,刚好得到宋廉昇的照片,宋雁西又恰好来,还遇到了自己。
这不就是天注定的吗?
不过他其实不大确定,宋雁西是否会因为照片而赶来,所以并没有贸然进入夜郎洞中。
而是一直在等。
因此当他看到山下的人影时候,心跳忽然加快,她果然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有些自责,自己不该借着这张照片利用宋雁西,可是转头又一样,做好人做什么?
做好人什么都没有。
还不如那些恶人,出卖了灵魂,却过得比谁都要好。